白黎接觸機甲這麽久,還是頭一次有這麽嚴重的反應,吐了半天也緩不過勁來,只好坐在馬桶上順氣。
外面傳來接連不斷的腳步聲,應該是其他人跑過來上廁所了,隔着薄薄的門板,叽叽喳喳的讨論聲毫無阻礙得傳進了她的耳朵裏。
“我肯定要被淘汰了,什麽都沒有發揮出來。”
“我才是,堅持沒多久就昏迷了。”
“說起來,你們隊的尤中尉真的好厲害啊,最後一個人單挑了好幾個。”
“你們隊的柯少尉才是真的強,以前只聽說他擅長指揮,今天才知道真的牛掰,我們隊跪的不冤枉。”
“等等,你們是在說尤中尉嗎?我出局的太早了,他下場和柯少尉單挑了沒?”
“沒有,你們隊是朱莎做主力啊。”
“她怎麽樣?聽說還是在校生就很厲害了。”
“你哪個團的,消息太落伍了,她被稱為蓋上校之後最閃耀的天才,而且爹是軍部高官。”
參賽的選手來自各個星區的不同軍團,彼此之間本不熟悉,可是現在讨論起比賽的事情來,隔閡不知不覺就消弭無蹤了。
白黎不想出去,幹脆豎着耳朵聽起了八卦,順帶和男朋友發消息:[嗨,我比完啦!今天可把我牛B壞了,叉會兒腰先.JPG]
趙元辰道:[我在看,辛苦了。]
白黎:[???你在看???]
他發了張動态圖片過來,裏面是她在東張西望地找線索,神情酷似一只縮頭縮腦的呆頭鵝,要有多蠢就有多蠢……白黎一口老血噴出來,想也不想:[分手,我要和你分手!!]
[這日子沒法過了!]
[我和你拼了!!!]
趙元辰不意她會有這麽激烈的反應:[怎麽了?]
白黎悲從中來:[你居然截這種圖!為什麽要這樣對待我??嗚嗚好過分QAQ]
趙元辰仔細看了看,仍舊不解:[不是挺可愛的?]
[删掉!必須删掉!!!]
[不删掉就讨厭你!]
[還會和你分手!你自己選吧!]
面對威脅,從沒有妥協過的太子殿下……選擇了删除圖片和消息記錄:[删掉了,不截了,好不好?]
她很傲慢地發過來一個字:[哼!]
他幹脆發了語音過來,戴上耳機聽的時候,就好像對着耳朵在說話:“不生氣了好不好?”
她不敢說話,使勁摁着虛拟鍵:[下不為例!]
他允諾:[好。]
女朋友終于開顏,甜甜蜜蜜地說:[前面我都不帥,你別看了,看最後面!我最後超級無敵帥!!!]
趙元辰就把進度條拉到後面,一字不錯地聽見了她編排自家皇位不穩的話。
他:“……”
消息還在不斷彈出來:[怎麽樣?帥不帥?雖然我挂了,可朱莎也沒讨到好,看她多狼狽,哈哈哈哈!!!]
趙元辰撐着頭,無奈又好笑地嘆了口氣,可見是完全不記得自己嘴快講過的話了,好在還知道後面圓一圓,不算太笨。他想着要不要提一句,但視線落到她冒出的文字泡來,心就軟了:也罷,左右不會外洩,回頭銷毀就是了,何必掃了她的興頭?
便一字未提,只是笑:[嗯,厲害。]
她不好意思起來:[比起其他人還是太菜了點啦~~]
[我覺得很好。]
趙元辰這句話絕無虛假,他從這場比賽裏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故而再真心沒有了。
白黎卻不知道,以為他在哄她,樂颠颠地接受了,又和他說了會兒話,等待外面沒有了聲響才走了出去。
禮堂裏已經沒人了。
她回到宿舍,發現唐娜娜已經洗好了澡,捧着一本書聚精會神地看着,不由問:“今天還用功?”
“我覺得自己要被淘汰了。”唐娜娜抿着嘴唇,“我沒完成任務,剛上場比賽就結束了。”
白黎想了想,說道:“不一定會這麽打分,這又不是選秀,看誰的表演更精彩,我就不信其他機甲師各個都是會來事兒的。”
“唉!”唐娜娜嘆了口氣,其實要說多難受那也沒有,比賽開始前她就做好了會被淘汰的準備(畢竟是決賽麽),消沉只是因為自己沒能發揮出全部的實力,有點惋惜罷了。
但轉念一想,既然已經入了決賽,去白虎軍團救援隊的事就十拿九穩了,她就又安慰起來,有空替小夥伴發愁了:“你怎麽會想到逃跑?萬一被評委認為是逃兵怎麽辦?”
她在紅隊,上場得又晚,正好把白黎神來一筆的過程看得清清楚楚,心都揪起來了,這可是比賽,不是游戲,這麽放飛自我,誰知道會給評委留下什麽印象,一時不慎,說不定好處沒撈成,反倒是壞了前途。
“這事可大可小,如果你的任務就是這個還好說,要不是……”
“是和任務有關系啦,但是娜娜,你真覺得我做錯了?我抽到的身份是海盜啊,為什麽大家都不按照劇本來?”白黎郁悶壞了。
唐娜娜說:“這只是用來分陣營的吧,這畢竟是軍隊的考核。”
白黎重重往床上一趟,頭枕着胳膊:“所以,大家都把自己軍人,就我按照劇本發揮。”
這下輪到唐娜娜安慰她了:“沒事,畢竟你有任務在身。”
“話是什麽說。”白黎随口附和了句,猶豫着問,“娜娜,我問你個事兒啊,你要說實話。”
“什麽?”
白黎一骨碌爬起來,嚴肅地問:“你覺得我适合從軍嗎?”
唐娜娜不答反問:“你應該問,自己想當個軍人嗎?”
“我不知道啊。”白黎捶着床板,煩惱極了,“我當初報這個專業只是因為對機甲有興趣,想想機甲師的工資待遇什麽的都不錯,其他沒多想。”
“現在你有別的想法了?”
“不知道,沒想好,我腦子裏亂七八糟的。”白黎隐隐覺得這次的比賽給了她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提示,但是她沒抓住關鍵,只覺得心煩意亂。
唐娜娜目标堅定,不能理解她的煩惱,只好說:“等比賽完了再說吧,我們要到明年才正式确定要不要入伍呢。”
白黎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沮喪地嘆了口氣:“也只能這樣了。”
同一時間,評委們也對白黎的表現有了截然不同的看法。
肖虎認為她雖然流氓了一點,但是表現可圈可點,最後沒有把朱莎引入隕石帶同歸于盡的做法十分驚豔:“我覺得還行,全程都挺冷靜,沒做過錯誤判斷,最後那幾下打得也不錯。”
“表現中上。”穆靈肯定了老同事的眼光,然而卻說,“但她有個致命的問題,沒有聽從指令。”
肖虎摸着下巴沒吭聲。
穆靈道:“如果前面海倫的命令是因為她的身份是修理師,且沒有表現出足夠的能力的話,尤瑾最後的指令就怎麽也說不通了。他是副團長,最後下達的作戰指令非常明确,然而,她沒有服從,反而自作主張地采取了行動。”
這個理由說服了蓋奕,他嘆息道:“跑不跑其實不重要,她的自主意識太強,上級下達了命令,她會自己想一想再決定要不要做,這是大忌啊。”
軍人最要緊的就是服從,偌大的戰局中,要是人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推斷,這仗還怎麽打,到底是聽誰的?因此,軍人的個體能力可以不足,但必須要聽從指揮,只有令行禁止,才能保證軍隊正常運轉。
“她今天只是個在校生就有這麽大的主意,以後呢?”穆靈道,“她的性子必須磨一磨,反正還年輕,多積攢點經驗沒錯的。”
肖虎沉吟半晌,覺得穆靈的話也有道理,白黎這樣勤懇踏實的學生不會一直被埋沒,只要她繼續努力,以後必然不會被湮沒,趁着年輕多磨練不是壞事,便點頭答應下來:“就這麽辦吧。”
晚上,趙元辰收到了決賽的評分表。
他掃了一眼前面,看到該在的人都在便略了過去,一直往下看,在69名的地方發現了白黎的名字,等看到穆靈他們給她的評語時,笑意再也忍不住:“果然嫌她不聽話啊。”
白澤:“他們分打太低,我拉了半天也就這個數了。”
“沒事。”趙元辰一目十行掃過,淡淡道,“再加個考核項目,把他們打分的權重降低就是了。”
白澤OS:暗箱操作。
“悟空怎麽說?”他問。
白澤呵呵:“它就說了一個字,‘爽’,要不是我攔着,能給她打滿分!”
不戰而逃不是悟空的性格,可是所有人都叫嚷着戰死不降,一派鐵血軍人的本色,它心裏就不爽了,反倒是把不按常理出牌的某人給顯了出來。尤其是後面穆靈他們的分打出來,說她服從性不強的時候,死猴子就炸了:“服從個屁!老子就不愛聽人哔哔!滿分!給我打滿分!!”
“果然。”趙元辰輕輕嘆了口氣,高級機甲各有各的性子,總得來說都算聽話,唯獨悟空不知道是怎麽了,桀骜難馴,那麽多機甲師,就沒有一個合它的意。畢竟是S級機甲,不想毀掉就只能順着,好在事情一切順利,他就盼着能一舉多得,把這樁事兒給解決了。
他想着,對白澤道:“你拟一份題目來,做個心理測評吧。”
翌日,白黎等人接到通知,讓所有人去禮堂集合。大家都猜是要公布成績了,忐忑不安地走了進去,結果發現裏頭的布置變了個模樣。
穆靈等人坐在一張大長桌後面,正對面擺了一把椅子,形狀十分特別,外層則是三圈座位,數一數正好99個。
“這是幹什麽?”白黎悄聲問。
唐娜娜說:“感覺像什麽審判。”
白黎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來:“不會是放昨天的錄像公開處刑吧?”她一想起昨天趙元辰的截圖裏自己傻頭傻腦的樣子,就想以頭搶地當場暈過去算了。
“不會吧……”所有人的臉都綠了。
作者有話要說: 甜甜:演了一回海盜以後,發現自己當不了軍人了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