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章

第88章

秦三看着女子慢悠悠的身影, 眼中的光明明滅滅,極快的閃過些什麽,震驚與驚豔交錯, 最終彙聚成不聽話的雙腿, 朝着女子走去。

沈觀衣感受到身後三步之遙跟着的人,但并未放在心上, 她走走停停,瞧見一處猜花燈的地兒,便停着不動了,看着老板身後挂着的月桂花燈與燈上的字謎沉默片刻。

“雁陣斜飛降東南……”沈觀衣喃喃着,眉頭深皺, 她不擅長這些舞文弄墨, 一時之間還當真有些猜不出來。

冥思苦想到最後, 眼瞧着便要有頭緒了, 身後卻隐隐傳來男子的聲音,“年。”

“是年字。”他捏着折扇,行至沈觀衣身邊,看向老板, “我說的可對?”

老板瞧着不像是高興的樣子,但仍舊取下月桂燈遞給秦三,“這位公子猜對了。”

周遭零散的響起一些贊嘆, 秦三握着月桂燈的手有些發汗,他心下緊張,面上卻瞧着無虞, 臉上挂着幾分恰到好處的笑容, 看向沈觀衣,“送給夫人。”

沈觀衣的目光從始至終都沒有給他一個, 一直打量着他手上的月桂燈,做工精致,散發着盈盈光輝,倒真像是月亮上面摘下來的。

若一開始,秦三便将其拿下送她,她還能看在這燈好看的份上接下,可眼瞧着就要猜出來了,卻被他橫插一腳,沈觀衣心中不愉,也就不會給他幾分好臉色,“你要多少銀子?”

秦三微怔,随後連連道:“不必,一個小小花燈罷了,就當是我送夫人的禮物。”

“禮物?”沈觀衣聽着這熟悉的說辭,眉梢微挑,不自覺的流露出幾分風情,可言語之間卻沒有絲毫溫度,“你可知我的身份?我若收下便是承了你的情,一個花燈而已,倒不至于為禮。”

秦三在瞬間也想到這一層,他原本的打算便是與李家攀上些關系,想着能否暗箱操作一番,如今被沈觀衣這一提醒才想起今夜的目的,那這禮送的确實有些潦草,但是,他沒想那麽多。

“我沒有旁的目的,只是瞧着這花燈與夫人甚是相配,才想着送與你的。”

見他哆嗦半晌也不說這燈多少銀子,沈觀衣失了興致,懶得與他周旋,憑的沒了好心情。

她轉身朝着前面走去,秦三低頭看着被抛棄的花燈與自己,一時之間還不曾反應過來,可他沒有錯過沈觀衣方才那一眼中的輕蔑,她瞧不上他,且全然不在意。

或是失落與不甘的心作祟,他秦三怎麽說在上京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誰見了他不得叫一聲秦三公子,整日想要攀附他的女子更是多如牛毛,怎的到了她這兒,便好像全然不将他放在眼裏似的。

他攥着月桂燈大步流星的走上去,唇瓣緊抿,跟在沈觀衣身側,“夫人似乎很讨厭我?”

“既然知曉,還跟上來做什麽?”指尖從攤販挂着的鈴铛上劃過,沈觀衣百無聊賴的左右張望着。

她毫不猶豫的話俨然又在秦三脆弱的心上捅了一刀,“今夜燈會人這般多,夫人懷有身孕,就不怕出現意外?我雖不才,但還是有幾分功夫在身的,可以——”

“你煩不煩?”沈觀衣惱怒的轉頭瞧着他,雙眸像是在瞬間有了光采,映照着那張臉更為動人。

原先還有的幾分不滿,瞬間消融,秦三頓時拍了一下自己的嘴,“是是是,是秦某的錯,夫人消消氣。”

沈觀衣瞧着他玩笑般的神情,突然更無興致了,連帶着燈會都有些意興闌珊。

她不由得想起了李鶴珣,若方才是李鶴珣惹惱了她,定不會是這般吊兒郎當的模樣,在秦三眼裏,她就像是他手中的月桂花燈,因着好看好玩,所以想要逗弄一番,便是生氣了,也能随意哄上一二。

沈觀衣徑直走到一個人面前,在那人錯愕的神情中,沈觀衣吩咐道:“帶我去找他。”

那人回過神來,心中驚訝沈觀衣怎會知曉他是誰的人,不過面上還是左右瞧了瞧,便欲要帶她離開。

秦三這時皺眉上前,“你是誰,你們認識?你要帶她去哪兒?”

見沈觀衣沒有要理會的意思,那人只好硬着頭皮道:“我是李家的護衛,這是我們家少夫人。”

秦三心知他說的沒錯,否則沈觀衣不會是這副淡然的模樣,可想到平日裏京中的風言風語,她不愛出門,也不怎麽見人,且他送去李家的拜帖多次沒有動靜,若她當真離開,日後恐無見面之日。

“夫人不再多逛逛嗎?今日的燈會上還有許多好玩的——”

他話音未落,就瞧見原先還懶倦的人忽然望着一處不動,眼中帶着他方才不曾見過的輕柔笑意,他順着沈觀衣的目光看去,人群之中遙遙走來一人,與他今日在茶坊中瞧見的一般無二。

李大人?

他怎會在這兒,不應該在雲蘇身邊嗎?

餘光瞥見沈觀衣如同春日露水後緩慢綻開的桃花般令人移不開眼,頓時便明白過來,李鶴珣身側為何沒有雲蘇所在。

下午與好友閑聊的那些無端猜測,似乎也在這一瞬化為空話,就憑着李少夫人的姿容,她若是願意,便是聖人也在劫難逃。與旁的無關,只因是她,才會讓人心甘情願。

李鶴珣行至沈觀衣身旁,瞧着她周身無虞後,陰沉的臉色這才緩和幾分,但仍有些不太好看,“為何不等我?”

沈觀衣想着那時她被人群擋住,瞧不見舞獅,便想着走近一些,“是你太慢了,我差點就丢了。”

惡人先告狀這詞沈觀衣早就融會貫通,李鶴珣只是瞧了她一眼,警告道:“莫要再亂跑。”

她乖巧的将手放進男人的掌中,“我讓你牽着。”

“便是牽着,你也能掙脫,你想走,誰能攔得住?”

話雖沒錯,但沈觀衣從李鶴珣的話中還是聽出了一絲幽怨的意味,她頓時道:“你的意思是我任性不聽話,讓你為難了嘛?”

望着她盛氣淩人的眸子,李鶴珣這些時日早已習慣低頭,“沒有,別惱。”

沈觀衣輕哼一聲,狠狠在他掌心撓了一把,指尖在瞬間被人緊緊攥住。

二人旁若無人的對話一字不落的傳入秦三耳中,他瞧着眼前這一對般配至極的壁人,總覺着心底泛酸,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在他跟前不屑一顧的女子到了李鶴珣面前卻忽然像是變了個人般,似乎所有的情緒都只為他一個人。

無論是嗔怒還是嬌蠻,她在李鶴珣身前肆意綻放着屬于她的一切,令人挪不開眼。

而李鶴珣,若不是親眼瞧見,誰能想到一向克己複禮,連站在太傅身邊都不輸分毫氣度的人,會有那般輕柔低微的一面,好似眼前的女子無論做什麽,他都會縱着。

“秦三公子怎的還在這處?”

秦三回過神來,看向将沈觀衣扶上馬車的人,壓下心中那些紊亂的思緒,想起自己的目的,連忙上前作揖,“李大人,在下……”

“秦三!”

不等他将話說完,便被一道從遠處傳來的聲音打斷。

在秦三回頭時,李鶴珣擡眸瞧了一眼遠處跑來的那人,鑽入馬車,帶着沈觀衣離開了。

“哥,你怎麽也來了?”秦三莫名看着走到自己身前的男子。

“我下午怎麽與你說的,讓你莫去招惹李大人,現在好了,家裏被鬧得雞飛狗跳,都是因為你!”

秦三愣住,“家裏怎麽了?”

“那雲蘇姑娘忽然被人送進了府中,說是你在外包了人家姑娘一夜,如今時辰未到,便送回府中歇着。”

秦三頓時明白過來什麽,臉色大變,“爹娘誤會了,大哥,你別将今天這事兒跟爹娘說,他那人好面子,若是知曉我做了什麽,一定會打死我的。”

二人匆匆離去時,馬車也正行駛在回城的路上。

才走了一會兒路,沈觀衣便有些乏了,她懶懶的靠在李鶴珣身上,正昏昏欲睡之時,肚子忽然跳動了一下,将她驚醒。

她頓時有些惱的低頭,“再調皮,就收拾你。”

李鶴珣順着她的目光看去,眼底的柔和無論如何都止不住,“待他平安降臨,再慢慢收拾。”

日子愈見大了,臨盆不過就是這兩日的事情。

李鶴珣沒有将燈會一事放在心上,秦三那人,他更沒有放在眼中,或許是近來聽過太多女子臨盆時的危險,所以連帶着他也總是緊張,心神不寧。

就在馬車聽在李府門前時,沈觀衣面色忽然一變,捂着肚子,額頭的汗珠瞬間凝結,她抓着李鶴珣的手臂,瞳仁輕顫,略顯害怕,“李鶴珣……”

李鶴珣頓時明白了過來,不慌不忙的安撫道:“別害怕,我在。”

夜色漸深,李鶴珣先前所學似乎在此刻全數用上了,他有條不紊的安排着大夫與穩婆,如同主心骨一般安定着廣明院所有下人的心。

因他之故,不多時,沈觀衣便被送進了屋內,燈火通明,李鶴珣站在屋外負手而立,指尖早已掐出血色。

探春擔憂的站在一旁嘀嘀咕咕,“怎麽辦怎麽辦,少夫人不會出事吧……”

片刻後,李誦年與岳安怡也在下人的服侍下疾步走了過來,二人身上皆只披着一件外衫,瞧着應當是已然睡下,因突生變故,又連忙從榻上起身趕來。

李誦年蹙眉道:“如何了?”

李鶴珣并未說話,幽深的眸子直直的盯着那道緊閉的大門,歸言看了他一眼,替他回道:“老爺,剛進去。”

李誦年如何能瞧不出李鶴珣的異樣,他擡手拍上他的肩,“莫擔心,沈氏瞧着身子不弱,不會有事。”

話音落下,一直站在兩人身後的岳安怡,抿唇抓住了岳姑姑的手,“你說,她會将孩子好好生下來嗎?”

岳姑姑嘆息一聲,替岳安怡攏了攏外衫,“夫人放心,小公子小小姐定會平安出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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