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午後,夏日炎炎正好眠。

小伍和芊卉閑閑沒事做,有志一同支着頭看帥哥老師一臉春風得意,嘴裏哼的都是孟德爾頌的結婚進行曲。

“他肯定是被于小姐下蠱了。”

芊卉難得有機會趁機打回去:“你才被中國五千年歷史洗腦了。于小姐漂亮、有主見,老師喜歡她有什麽不對?”

“不是不對,但哪有愛得像他這麽辛苦的?跟個媳婦兒似的。有沒有搞錯?男人啊,何患無妻,應該有骨氣一點,擡頭挺胸,讓馬子自動死心塌地非你莫嫁才是。”

“那難怪你媽要擔心了,我看這輩子你大概娶不到老婆了。”

“哼,這麽看扁我?我光學校就有兩、三個波霸美眉常有意無意露半截胸給我看。”

“那叫純粹的肉體交流,屬于動物性,懂不懂?還引以為傲呢,更可憐。風騷女人看你體格還不錯,所以把你當閑暇無事候補的‘炮友’啦,這也好意思拿出來炫耀。”

“喂、喂,女孩子講話這麽粗,連‘炮友’都敢講?”

“自己老古板,你還以為現在是古時候男人當官賺錢可以三妻四妾的年代啊?我有些同學她們身邊起碼都有幾個男友‘炮兵團’呢,反正他們是你情我願—大家好聚好散,但是通常也不會談真感情。”

小伍嗤之以鼻,他們同侪間私下都認為誰上的女人比較多,那就是男人中的男人。

“耶?我可沒有,你不必看我。但是真的有這回事,所以嘛,有女人主動要上床,你也別高興得太早,那都不是真心的,說不定她同樣覺得是在利用你,只是在朋友面前比較誰跟誰比較持久厲害而已……”

“嘴巴真臭。”小伍沒有她大方,實在很尴尬的樣子。

“你很奇怪耶,是自己愛現的,我是好心才告訴你實話,不然到時上當了,等感情被騙就來不及了。”

“是,我很感謝你的大恩大德,原本是在講別人的,怎麽針對我一直開轟?”

芊卉反正也不是很認同朋友那樣的價值觀,不愛聽就不講喽。他們的興趣又回到劍身上。

小伍好奇地問:“老師,你不覺得愛情就是要很浪漫嗎?你怎麽會……那麽喜歡于小姐?”

“純純很好啊。”移植一盆又一盆花,劍溫柔道,臉上有種夢幻的快樂。

真奇怪,人家說戀愛的女人最美,這話用在劍老師身上,竟也不突兀。

“小伍的意思是說,于小姐不是不好,可是她常對你發脾氣,又愛念東念西的,難道老師不會覺得厭煩嗎?”芊卉直接幫忙說出重點。

“有人會念你,也是種幸福的感覺。”劍笑笑的。“要是純純一天生氣不理我,那我才要真擔心呢。”

“天啊,有人喜歡自虐哦!”簡直不可置信,小伍百分百不信。

“這要以後你遇到了,才能自己體會。”

小伍一轉頭看到芊卉在擦眼淚:“神經病,你在哭什麽?”

“人家只是好羨慕于小姐,你看劍老師,你不覺得他表情好美嗎?幸福的感覺原來是這個樣子,當心裏滿滿都是一個你愛的人時,無論怎麽樣都無所謂了,最重要的是兩人能相守到老。”

“是啊……”咳咳……小伍也給他很感動……只是有點不好意思,大男人這樣好像太多愁善感了,真丢臉。

“其實純純很溫柔的,心又軟,只是你們沒機會看到。”劍很想多透露些,但心底洋溢的幸福感覺總是難以形容。

是嗎?說于小姐大方直率,倒是真的;若是溫柔嘛……大概劍老師的标準不怎麽高吧。平常眼見為憑嘛,他們互看一眼,心有同感。

“但老師形容于小姐的樣子像是……”

芊卉代說:“一朵他珍藏的花?”

“對,他最喜歡花嘛。”

“唉,帥哥老師也是一朵花,癡情花。我什麽時候才能遇見能這麽愛我的男人呢?”劍“劍!”那個“溫柔”的女人大聲喝叫。

“純純。”劍立即丢下鏟子、手套,跑去熱情擁抱她。

寂寞少女心的芊卉做夢似的聲音:“真像瓊瑤八點檔,他們每天抱都不會膩嗎?”

“還愈演愈烈呢。”小伍半遮住芊卉視線。“輔導級,未滿十八歲要父母陪同觀看。”

于純純一把跳到劍身上,雙腳勾住他的腰,還沒講話就被他吻住,雙唇厮舞着最柔情的樂篇。

“我是來告訴你晚上自己回家,今晚是公演前最後一次在國家劇院排演,時間會晚一點,明天放大家好好休息儲備體力,後天就要開演了。”

劍忍不住又貼上剛離開沒幾秒的紅唇……

“不行親了,我只是來說一聲。”

但他們還是黏在一起夠久了,不得不讓人咳聲提醒一下;公共場所這樣會很讓人忌妒,臉紅心跳的。

“我們什麽時候可以結婚?”劍第N遍在她耳邊嘀咕。

“再說啦,我要趕着去搭車了。”

“在對面?我陪你過去。”

“十八相送。”芊卉夢還沒做完,目送他們。“真好!”

“你真是夠了,他們真是挺肉麻的。”

“閉嘴啦,我警告你不要破壞我心目中的Perfect Match,,那叫做恩愛,多學着點,免得老大徒傷悲。”

裏面忙着鬥嘴。

公演在即,于純純再也沒有比這更樂的了,拉着劍的手跑跑跳跳。公車站就在斜對面而已,這段路常塞車,走公車專用道反而快些。

“不要亂跑喔,晚上先回家。”

“我喜歡去接你再一起回家。”

于純純揮揮手,高興得沒和他堅持己見,等着前面公車靠站。

劍在安全島彎腰多逗留了一下,又在看花了,她笑笑往前一站,伸手招車。突然的心悸,她直覺找他……

然後就見不遠有輛加速的福特嘉年華,而前面正閃黃燈“不——不……不可以!”于純純一邊叫,一邊大步疾跑。

交通號志變了,他聽到她的聲音回頭。

駕駛者沒想到他人會還在另一車道,輪胎猛地煞車,急轉與地面摩擦的尖銳聲乍響……

她不知怎地将潛力發揮到極致,當那輛車往他駛去時,她心髒幾乎停止跳動。

來不及了,她猛地一跳,舞者的彈性帶她直撲向他……

劍及時閃開碰撞的車子,她則往另一邊彈開,沒想到那輛嘉年華竟又掉轉車頭,引起交通一陣大混亂。

他想救她,她又怕他受傷,結果兩人撞在一起,千鈞一發之際于純純抱着他滾開。

肇事者眼看所有駕駛都停下圍觀,慌忙闖紅燈從內車道急速右轉逃逸……

沒多久,另一部車随即追馳而上。

“純純!”劍痛入心扉看她昏迷不省人事。

早被外面煞車、碰撞、喇叭喧天混亂吸引出來觀看事故的芊卉、小伍,當然目睹了一切,包括于純純不顧生命安危表演特技的那一幕……

“于小姐她……”劍老師說得對,他們一直沒機會看到她的溫柔,現在再無懷疑……

不過這也太刺激了!一次就夠人吓破膽。

? ? ?

劍銘、袁素芹夫婦立即盡快趕到醫院,兒子病房是空的,而于純純病房門一開,迎面就是她震耳的哭聲。

“老公,這……”袁素芹臉都吓白了,難道……“都是你!說什麽兒子沒事,有劍幫在保護他……你還我的劍來……哇……

“純純……”

“伯母?”于純純一看到劍媽媽,難過得更傷心。

兩人抱頭痛哭,簡直是凄厲斷腸,劍銘一時也沒了主意,劍舯天傳回消息明明就說……他轉身去找醫生問清楚。

劍舯天随後到醫院探視時,看到的也是如此“慘絕人寰”的人間悲劇。

“媽,爸呢?我有事找他。”女人實在是很莫名其妙的,沒事也可以水龍頭打開,淚流不止。

袁素芹一聽到二兒子的聲音,怒氣萬鈞地朝他咆哮。

“你把你弟弟保護得人不見了,怎麽對我交代?”自己弟弟出事,他還一副……她是教出什麽樣的冷血兒子了?“你難道都不痛心難過嗎?”

“我為什麽要傷心難過?”

“劍舯天!如果你還認我這個媽的話,你就——”聲音随着老公劍銘和……兒子劍的出現,銷聲匿跡,吞進喉嚨。“劍,你……沒事吧?”

袁素芹一下大悲,瞬間大喜,突然有點顏面失調,說不出話來。

“醫生只是想确保沒有後遺症,檢查一下……純純,你醒了,快別哭了。”劍連聲安慰,袁素芹也讓出位置。

“慘了,我慘了……”于純純只是不停哭叫着。

“有這麽嚴重嗎?”袁素芹和劍銘看到她左腳上上了厚重石膏,傷勢看不見,但也有可能……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子的确無法接受……

拜托!“純純的腳踝只要一個月好好養傷,不到一個月就能蹦蹦跳跳了。”劍舯天主動說明病情,免得又被母親大人貼上“麻木不仁”的标簽,他們的想家力實在太豐富了。

聽到沒事,袁素芹當然大松口氣,溫和地安慰于純純;“好了,別哭了,哭壞了身體可不好。而且一個月很快就過去了,劍會負責,我們也會照顧你的,別擔心了。嗯?”

“他當然要負責。”于純純有點哭累了,嬌嗔地斜瞪劍。

“好啦,大家都平安最重要。但純純幹麽哭成這樣?”

說到這兒,于純純眼睛又紅了,“後天就要公演了,我這只哈利大腳怎麽參加表演……”

“以後多得是機會。”袁素芹如此說道。但問題是……純純難得碰上一次好運氣耶!

“白高興了,我練了這麽久……”

劍最了解她的期盼,卻不巧發生意外。

“你把我吓死了,以後不準再那樣沖出來。”這是第一次劍語氣凝重地跟她講話。

那一刻,袁素芹稀奇地看小兒子難得那麽有男子氣概,太帥了。

更稀奇的是,于純純倒沒有生氣吵鬧,只是回了句話:“你也是一樣。”

若非他們兩人互相擔心對方,跌撞在一起,他們應該可以毫發無傷躲過第二次的追撞。

劍枕向她頸肩,心有餘悸抱緊她,喃喃不可辨的字語。

小兩口親熱,劍銘和劍舯天父子倆相偕出去談話。

“羅莎琳、高儀平姐妹抓到了?”

“還沒有,剛好發生一起車禍,小秦被攔下。她們車子還繼續往南下高速公路開,改由若情和仲凱支援緊迫在後,跑不掉的。”

“往南?去叫人把車逼到上次害劍墜橋的地點!打主意打到我們劍幫頭上來了,真不知死活!”

? ? ?

袁素芹做母親的,總是不樂意自己兒子永遠失憶,趁着于純純住院,安排腦科醫生替劍做詳細的檢查。

醫院走廊上閃過羅莎琳的身影,劍心頭一驚,不顧一切狂奔。

病房門“碰”地被撞開。

“純純!”

“幹什麽叫那麽大聲,吓死人啊?”

劍謹慎地看羅莎琳一眼,走過去将于純純緊緊抱入懷裏。

“羅小姐來探病。”嘿嘿,于純純當然很高興啦,劍當着人家面表現得再清楚不過了,這下該死心不會繼續跟她搶男友了吧?

“我姓高,羅莎琳只是我在英國念書時的英文名字。”沒想到羅莎琳出人意表地說道。

管她姓高姓羅。“你要回英國了嗎?”

羅莎琳搖頭,幽幽地凝視劍。

“眼睛不許亂瞄。”要是她就表現不出這種楚楚可憐的韻味,于純純頓感壓力強勁,強迫劍臉對着自己。

劍親了她一記,但肌肉有些緊繃。

“還有什麽事嗎?”

“對不起。”許久,羅莎琳低語。

“沒關系啦。”只要人趕快飛回英國就好了,否則她現在腳不方便,要追也追不贏人家。于純純沒神經地應道。

“純純需要休息了,請回。”

對咩,他本來就應該這樣疏遠、有禮地和女人保持距離才對。于純純心花怒放,早忘了今天一睜眼想到公演已經開始而愁雲慘霧。

“對,我的腳需要多休息,拜拜!”

“Aries,我希望你知道,如果不是不得已,我絕不會有任何一絲絲想要傷害你的念頭。”

“如果沒有其它事,麻煩你出去。”劍緊皺着眉,臉色不大好。

“不,你沒有諒解……”

“請你馬上離開,我不想勞動其他人強制你出醫院。”

于純純總算聽出端倪,左右來回看他們兩個。劍應該是早就知道什麽了吧?那麽賊不告訴她。

“劍,是她……”

“出去。”劍勃然生怒趕人。

羅莎琳從沒看過大家心目中溫文儒雅的白馬王子提高聲調怒斥人,更不可能對人惡臉相向,她震驚地搖着頭,拒絕接受。

“Artes,請你相信我,不要生氣,聽我解釋……”羅莎琳一靠近病床,他昂然站起擋在于純純前面,一步步讓她退往門口。

“沒必要,你自己好自為之。”

羅莎琳心都碎了,掩面低聲啜泣。

“儀平說得對,你心裏只有她一個人,我是癡心妄想了……”但夢想破滅的同時,讓人也有憤世嫉俗的自毀傾向。

劍打開門,沒有想到羅莎琳竟快速移向于純純,目光閃耀瘋狂之色……

“站住,你們都站住!”陸續幾個人瞧見劍的手勢,趕了過來。

羅莎琳掐着于純純的脖子,拽她跌下床。

“你抓我幹什麽?我行動不方便,只會拖延你逃走的速度呀!”于純純單腳跳着走路,還有心情跟挾持自己的人講道理。

“閉嘴!都是你害的,要是你不存在,這一切都不會這樣悲劇發展的。”

“那老天下不下雨是不是也要怪我?”說這什麽瘋話?

劍急喝:“純純,不要亂說話。”旁人都教她捏出一把冷汗了,惹怒一個失去理智的人,最是危險了。

羅莎琳毛骨悚然的笑聲高亢而刺耳:“對,你就是太多話了,連Artes都看不過去。”

真是難聽,于純純搔搔耳,這也被他們大小聲斥止。

“放開純純,我就原諒你了。”

“真的嗎?”羅莎琳高興的表情一下子又消失,多疑地狂扯于純純後退。“我不想再聽人擺布了,總是為了要維護家人、擔心爸爸公司、不能讓妹妹坐牢吃官司……一大堆的責任枷鎖綁在身上,那我自己呢?怎麽都沒有人問問我要什麽?”

于純純嗆聲咳了又咳,喉嚨被掐得好痛,這女人真的瘋了。不過好在瞄到窗戶外面一閃而逝的光影……

眼看種種勸說都無法打動羅莎琳,劍凜然走向她們……

“不要過來!”

羅莎琳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那一下耳光快得沒有人看清楚,但是臉頰火熱燒麻的灼痛卻不是做夢。

“你打我……”

“劍,你不要這樣,我沒事的……”只要這瘋女人不要再掐她。

羅莎琳狂笑後是詭異的沉靜。

“我剛到倫敦時,就聽到許多人在談論來自東方風靡校區的英倫王子,只要一眼就無可自拔地欣賞,再多加相處則會迷戀得墜入愛河,每個女孩子都這麽傳頌着,那時我就像是只醜小鴨,根本不敢妄想能吸引你的注目。沒想到家裏突然發生遽變,我被儀平急電回來,卻再度遇上你……這算不算是我們之間有緣呢!你被儀平害得失去記憶,我還以為我有機會能補償,從此再無所求地和你在一起,所以我才會和妹妹鬧翻,半途下車……”

羅莎琳失神地自言自語,語氣一轉。

“我要讓你永遠都記得我……”

她猛然将窗戶一開,身體往後掉,還連帶于純純也被緊抓着一起……

狀況在電光石火間發生,大家應變不及——

“純純!”劍大喊。

同時伸手握住于純純的手,整個半身橫出建築物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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