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去見你
快要睡着時, 雪煙忽然想起件事,猛地睜開眼睛來。
陸京燃低眼:“怎麽了?”
雪煙從他懷裏爬起身來,身子晃晃悠悠的, “你等我一下。”
陸京燃沒阻止, 靜靜看着她。
雪煙在房間翻了好一會,出來時, 手上已經有個藍色禮物盒, 尺寸很小,看着倒是挺精致的。
雪煙走到他面前, 指腹蹭了下臉頰, 莫名腼腆起來, “生日禮物忘記給你了。”
陸京燃看了兩秒, 微擡下巴,笑容有三分痞氣,“盒子這麽小, 戒指?”
他這話是故意說的。
雪煙臉紅了下,搖頭道:“不是,我才大一,還沒到時候呢。”
陸京燃輕哼一聲:“行, 那我再等等?”
雪煙沒接他這話, 見他不動了, 催促道:“你要不現在打開?”
陸京燃瞥她一眼:“這麽急,真不是戒指?”
雪煙咳嗽一聲:“你自己看嘛。”
陸京燃低眼, 打量禮物盒一會, 抽掉蝴蝶結的繩, 慢慢拆開來看。
還真不是戒指。
禮盒裏鉗着條紅繩,略有些細, 繩子上扣着一枚小銅錢。
陸京燃壓低了聲音:“哪弄來的?”
“龍朝寺。”
陸京燃神情微頓。
“你出差之後,我又去了趟蘭樹灣公園,在龍朝寺特地求的護身符。”雪煙指了下,繼續說:“這個叫金剛繩,象征着健康吉祥。”
雪煙偷眼看他,怕他會不喜歡,心裏有些緊張。
陸京燃打量半晌,忽然伸出左手,懶洋洋道,“幫我戴上。”
雪煙彎了下唇:“笨,不是戴這的。”
陸京燃挑眉,語氣吊兒郎當的,“還整那麽多花樣。”
“是戴腳踝上的。”雪煙仰頭看他,眼裏亮着光,“戴手腕上你還是能跑呀,戴腳踝上,你就徹底跑不了了。”
小孩子把戲,陸京燃低聲笑:“幼稚。”
話雖如此,雪煙彎腰給他系腳踝上時,卻沒有阻止,只是安靜盯着她。
陸京燃就這麽看着她,心裏一緊,喉結微滑,雙眸暗流湧動。
雪煙動作很快,調整好扣子松緊,再直起腰來,朝他笑,“系好了。”
陸京燃低眼瞧了一會,擡眼看向她,嘴上哼了聲:“我戴這玩意兒,給隔壁那群家夥看到,不得笑話我?”
雪煙遲疑,看了他一眼,搖頭道:“不會笑話你的。”
陸京燃顯然不相信,笑:“哪來的自信?”
雪煙低頭,又從兜裏摸出個禮物盒,察覺到他灼熱的目光,莫名有些臉熱,“我也有。”
“羞什麽?”陸京燃了然,勾了下唇角,“我也給你戴上?”
“嗯。”雪煙輕聲應。
窗外的冬風敲打着玻璃。
雪落大地,簌簌作響。
室內很靜。
男人彎下腰來,手落在她腿肚子上,往下滑落,雪煙沒好意思看他,垂下眼睛,看到他蜜色的手掌包裹着纖細的腳踝,滾燙的,膚色差濃烈。
雪煙心跳得厲害,皮膚相觸而已,她就有點說不出話來了。
“緊張?”他似乎聽到了她的心跳聲。
雪煙不想承認:“沒有。”
“好白啊你。”陸京燃低眼笑。
腳踝微微一顫,雪煙像被燙到似的,連忙移開眼。
陸京燃将金剛繩套進腳踝,他應該沒給別人戴過,動作有些笨拙,身體依舊炙熱,根根指腹觸感分明,緊貼着她的皮膚和骨頭。
“會太緊嗎?”他問得很細致。
雪煙含糊應了聲:“有點。”
“那再松點。”陸京燃調整着扣子,又問:“這樣好點沒?”
“好多了。”
陸京燃起身,對上她的眼,忽然笑了。
雪煙莫名,心裏緊張起來,低頭看了眼,“不好看嗎?”
“好看。”陸京燃去握她撐着沙發的右手,将手腕翻過來,撫過那一串烈日灼灼的紋身,擡眼盯着她,輕聲說:“手腳,都鎖住了。”
他的體溫還是灼熱,烘得雪煙鼻尖冒了些薄汗。
被他掌心撫過的地方,尤其是手腕中間微凸的血管有些泛酸,莫名在他指腹底下顫動起來,起伏不定的,沒規律。
或許,這些脈絡是通往心髒的。
雪煙輕輕應了聲,擡眼看他,一字一頓道:“跑不了了。”
陸京燃撫摸着她蓬松的長發,低聲笑了下,“嗯,我也是。”
送禮物耽擱了些時間。
雪煙摸了下他的額頭,體溫降了不少,但還是不放心,又給他量了□□溫。
燒已經退了,陸京燃吃藥後人更困倦,回房很快就睡下了。
快接近十點,雪煙随手披了件外套,準備去扔垃圾。
垃圾過夜,容易有不好的味道,雪煙向來對這些氣味很敏感。
這個點,走廊都沒什麽人,只有雪孜孜不倦地墜落。
這棟公寓扔垃圾比較麻煩,得下樓去扔。
雪煙坐電梯到一樓,好在外面垃圾點離着不遠,走十步路也就到了。
外面雪漸漸小了,但冷風呼嘯得厲害,吹起她烏黑的長發。
今年天氣比較異常,連一向溫暖如春的南國之南,都飄起雪來,濕冷到骨子裏。
雪煙抖了下身體,攏緊外套,迅速扔完垃圾,急匆匆回到公寓。
進了電梯,雪煙吸了吸鼻子,才感受到暖了些。
“叮”一聲。
電梯門開了。
雪煙剛擡眼,目光凝住。
烏濃的黑夜裏,女孩逆光站着,光線昏暗,她穿着件黑色羽絨服,雙肘靠在欄杆上,渾身都漂亮。
左手垂落在空中,右手夾煙,猩紅在她指間搖搖曳曳,随風起伏不定。
冷風吹起她的黒直的長發。
很美的畫面。
她忽然低頭抽了口煙,側臉布滿無名的憂郁。
雪煙主動發問:“這麽冷,不回房嗎?”
風這麽大,已經病倒了一個,別明天又多個人遭殃。
似乎沒想到雪煙會搭話,夏元霜看過來。
她沒回答雪煙,只是問:“他燒退了麽?”
雪煙和夏元霜的關系,其實是有些尴尬的。
都是女人,直覺都是天生的準,即使沒多少接觸,也能摸清楚彼此現在心裏的想法。
雪煙安全感高,反應算是遲鈍的。
第一次酒吧聚會,陸京燃來得晚,那時候雪煙已經微醺,等玩真心話大冒險後,人更是醉了一大半,自然沒留意到她。
直到鬧分手,第二次在酒吧看到夏元霜的眼神,才完全确認了,她是真的對陸京燃有意思。
雪煙也沒打算和她起沖突,于是說:“剛退了。”
夏元霜微頓,又說:“謝謝你剛買的東西。”
夏元霜會跟來,雪煙是毫不驚訝的,所以給鴻蒙員工買東西時,看在夏俊哲的份上,也捎上了她的那份。
雪煙沒把這件事放心上,只說:“你哥為公司,也挺辛苦的。”
雪煙不是沒眼睛的人。
陸京燃偶爾也會和她閑聊,提起員工,都會說夏俊哲是鴻蒙最有幹勁兒的員工,這樣的人,雪煙當然不會因為私人關系,就讓他和男朋友都難做。
只要夏元霜有分寸,雪煙懶得幹涉什麽,反正陸京燃的心在她那。
男人真想鬧出什麽事來,看得再緊,也是無用功。
但雪煙希望,夏元霜也不要越過雷池半步。
夏元霜笑了下:“我哥幹活是挺廢寝忘食的。”
話落,兩人陷入靜默。
雪煙想了下,也沒什麽好說的,于是開口:“我先進去了,風大,你別凍感冒了。”
“我沒想到會是你。”
一句話,就讓雪煙停住腳步。
雪煙莫名其妙,側頭看向她。
夏元霜正好也回頭望過來。
她們不一樣,她的眼神是黑的,心也是天黑的。
看雪煙茫然的樣子,夏元霜輕笑了聲:“是不是很諷刺?他身邊的女孩,我日防夜防,偏偏沒防住你。”
雪煙瞧了她一眼,沒想忍,直接出聲:“夏元霜,是我和他先認識的,在你們認識之前,我們就已經在一起了。”
“我知道。”夏元霜又抽了口,呼出薄煙,“所以我才沒想到,我連防你的資格都沒有。”
“……”
“我想不明白,他微博說的理想型,哪點像你了?”
雪煙沒聽明白:“什麽微博?”
據她所知,陸京燃沒有私人微博,最多,就只有一個鴻蒙的官方微博,用來宣發品牌信息和産品資訊的。
但那個號是底下員工來管理的。
夏元霜遲疑了下,有點懵了,“你不知道?”
雪煙也茫然了,根本不知道她在說什麽,“……可能。”
兩人大眼瞪小眼。
過了會,夏元霜猶豫了一下,掏出手機,點了下屏幕,遞到她面前,“他今天發了條動态,這張照片裏面的女生,是你嗎?”
雖然事實擺在眼前了,但夏元霜還是不甘心。
她總忍不住會想,也許雪煙不是他的理想型,不管是為了欲望,還是別的什麽,他只是恰好需要個女朋友 ,順其自然的,他們就在一起了。
只是還沒分手而已。
夏元霜并不願意相信,那些論壇的爆料,那個纏綿悱恻的愛情故事。
雪煙垂下眼睫,目光定格在占滿整個屏幕的照片上。
一只白皙的手狠狠攥緊男人的肩膀,明顯是女人的手,格外受不住似的,粉嫩的指甲深深嵌入男人的皮膚,邊緣處都泛着紮眼的刺紅。
男人明顯受了不小的刺激,肌肉都繃緊了。
蜜色的皮膚和女人白皙的膚色形成濃烈的對比,視覺效果格外動人心魄。
雪煙認得照片的背景。
是剛開學,他們在酒店那次。
雖然手腕上的紋身被遮住,但她手背上還有顆小紅痣,實打實的好認。
圖中間有個水印:@Daylight
就更确定了。
雪煙愣在原地。
夏元霜似乎也被這張照片刺激得不輕,嗓音有些發顫:“是你嗎?”
雪煙擡眼,直接承認了,“是我。”
夏元霜見她一副無波無瀾的模樣,有點難以接受。
所以,微博上那些動态,也全指的是她。
夏元霜想不明白,明明她這麽努力,費盡了心思,都沒換來陸京燃的青睐有加。
但雪煙什麽也沒做,就輕松支配了他,所有眼神都落在她身上,就連餘光都是她。
他從來沒對女生這樣溫柔過。
就連隐藏的動态,也全都離不開她。
但雪煙卻那麽平靜。
好像習以為常,甚至現在她身上,還披着陸京燃的外套,
是了,夏元霜忽然想起來,不管什麽季節,陸京燃以前從來沒另外帶外套的習慣。
但當雪煙來了清北,他就變了。
只要和她在一起,大夏天他也不嫌麻煩,都會随手帶件外套。
只是因為怕她冷感冒。
而他,分明是個連自己身體都不在乎的家夥。
多諷刺。
“為什麽還給我買東西,是為了顯示自己大方嗎?”夏元霜想到這,眉頭就擰起來,口氣酸溜溜起來,“還是來炫耀的?”
她這話說得很難聽,雪煙盯着她,神色淡下去,“你想多了。”
夏元霜心情卻并沒有因此好轉,反而忍不住問:“你在我面前,難道半點都不得意嗎?”
雪煙覺得有些荒謬:“什麽?”
她覺得夏元霜被風吹昏頭了,不想再口水話下去,別開了目光,“夏元霜,我沒把你當成情敵,也不想和你互相為難。”
夏元霜看着她,沒說話。
雪煙又不是沒吃過感情的苦。
有些人被感情逼到退無可退的境地,也很正常。
雪煙覺得她不聰明,但誰敢保證,面對感情,面對喜歡的人,從來沒犯蠢過?
雪煙太懂了。
看過,也經歷過。
因為不甘、失落、憤怒,甚至是絕望,難免會有這種不理智的反應。
雪煙沒打算咄咄逼人,繼續說:“你是個好女孩,只是一時情傷未愈,還沒能走出來。”
夏元霜怔住了。
“不甘心很正常,但我要把我好朋友的話,也送給你。”
雪煙看着她,一字一頓說:“女孩子不管遇到多好的男孩,都不要有非在一棵樹上吊死的想法,把自己的心放開點,你會發現,世界也會廣闊起來。”
說完,沒等她反應,雪煙就開門回房了。
……
雪煙在沙發坐下,将房卡放在桌面上。
手被風吹得有些冰涼,很快又被屋裏的空調烘暖了。
雪煙打了個哈欠,準備差不多就睡了,轉頭時,就看見沙發上的手機。
雪煙神情微頓,想起圖片上的水印來,确定那是陸京燃的微博名。
反正都是公開的內容,她偷看一下,應該沒關系吧?
雪煙拿起手機,看着屏幕,猶豫了一會,點進了微博。
她按用戶搜索“Daylight”,同名人不少,她一個個點進去看。
很快,還真被雪煙找到了。
他微博粉絲不算少,居然有十五萬。
雪煙靠在沙發上,往下滑,映入眼簾就是剛才那條新動态。
那張照片有點經驗的,都能看出點什麽。
底下評論很多,大多都是問他“談戀愛了?”,或是“女朋友”之類的八卦問題。
陸京燃睡前應該還上微博看了一眼,半小時前,還翻了個粉絲的牌,【嗯,女朋友,也是初戀。】
後面跟着的評論也很多。
雪煙彎了下唇,繼續往下翻。
陸京燃多是些生活碎片,不透露自己任何隐私,有幾條也是純粹的情緒發洩,但倒是不罵髒字。
完全是一個穿搭潮流,清清爽爽,又帶點痞氣的陽光大學生。
他的數據算是不錯的,但很少回複粉絲評論。
看了一會,雪煙覺得不太順暢,幹脆按照最開始年份,開始一條條查看。
直到雪煙看到一條動态,眼神頓住了。
-煩透了,想抽煙。
-難道我拼死拼活大半輩子,連一口煙都抽不得嗎?
-不行啊,她讨厭煙味。
雪煙目光定在那個“她”字,心狂跳起來。
奇怪的是,這條動态和其他大相徑庭,評論才十幾條。
雪煙點進去一看,才發現粉絲都是今天才評論的。
應該以前是被私密,今天被放出去了。
雪煙屏住呼吸,慢慢往下翻,專門去找這種動态。
-好累,她今天在幹嘛呢?
-還沒回我,記仇。
-哦,她出去看電影了。
-不是和我。
-想要她開心。
-卻又嫉妒她和朋友太開心。
-我真該死啊。
-好煩啊,阿逸這家夥居然還在喜歡她?
-不要臉,他老評論她朋友圈,真礙眼。
-上次飛回休港,去校門口接她,就看到他倆說話,他那眼神看得人真火大,就算是兄弟,也好想揍他。
-算了,放過他。
-她不喜歡我打架。
雪煙:“……”
她看了眼日期,這些都是陸京燃在她高二下學期發的動态。
難怪,每次來校門口接她,他情緒就不是很好。
她那時候也挺蠢的,還以為他是坐飛機太累了,或是,工作學業壓力太大了,從來沒往這些方面想過。
畢竟,對她來說,從他開始改變開始,那個暴躁而愛吃醋的陸京燃,就好像離得很遠了。
原來不是這樣的,只是被他藏得很好。
直到她來清北,陸京燃誤以為她不願公開,又被向成文冷不丁地刺激,事情才像導彈爆炸得無法收拾。
雪煙覺得自己笨死了,她舔了舔嘴唇,繼續往下看。
-想殺人。
-高中同學說,以前好多男孩子暗戀她,但都不敢和她告白,說我一張閻王臉,擋了她好多桃花,說我是千年王八害人不淺。
-他放屁!
-真服了,這麽多人喜歡她?
-也是,她這麽可愛,理所當然被所有人喜歡。
-行吧,算這群王八有眼光。
-她又哭了,傻逼同學。
-滾啊,為什麽欺負她?
-好想買機票,立刻飛到她身邊。
-太累了,我活得像個陀螺。
-什麽狗屁日子,應酬個不停,資金鏈又緊張,總說大丈夫能屈能伸,但天天在別人面前裝得跟孫子似的,有時候真覺得,這麽努力有什麽意思。
-可是一想到她,又充滿了力氣。
-就覺得,還挺幸福的。
-生病了。
-特別想她。
-住院了,但得裝個樣子,露餡就大條了。
-被她發現,不又得哭了。
雪煙喉間發澀,唇邊的笑容淡下來。
他确實,什麽困難都不和她說的,特別不舒服時,他會選擇打字,幾天都不發語音,盡量避免被她發現。
陸京燃一直藏得很好。
除了這一次,可能是太忙了,一時疏忽,被她察覺到異樣,才馬不停蹄飛過來見他的。
雪煙咽了下喉嚨,不敢再往下想,但沒忍住繼續下滑屏幕。
-病房有個兄弟,女朋友天天來照顧他。
-好羨慕啊,她也在身邊就好了。
-算了,坐飛機多累啊。
-倒黴,項目又出問題了。
-公司什麽時候能好點?
這時候,雪煙已經快高考了,每天忙得腳不沾地。
陸京燃的口吻明也顯急切起來。
-病好了,又得像條狗一樣工作學習了。
-好累,不想工作。
-想幹.她。
-很好,每天2500俯卧撐達标。
-……挺累的。
-但想幹.她。
-好想她啊。
-想買機票,想回去幹.她。
-想幹.透她。
-但她還沒長大。
-讓我死了算了。
-什麽時候長大啊?
-我在佛前苦苦求了幾千年。
-我想幹.她。
雪煙:“……”
上次去蘭樹灣公園,他們在龍朝寺拜佛跪觀音,陸京燃故作神秘,說他此生就兩個願望,已經實現了一個,該不會指的就是這個吧……
雪煙臉騰地燒起來,難怪他剛說自己陰暗,這種話他也好意思發出來,毫無顧忌。
還敢公開。
雪煙切換到今年,再往下翻。
似乎從她來北城後,他滿處的情話都有地兒說了,微博更新的頻率極其低。
最近隐藏的一條動态,雪煙最先注意到了發布日期。
雪煙記得特別清楚。
是他胃出血,還跑來哄她那天。
時間是他們見面前半小時,他應該還在車上。
陸京燃給她發微信,想約她出來好好談談。
雪煙屏住呼吸,手心漸漸出了點汗,不知道他會發些什麽,是覺得她不懂事,還是後悔和她在一起。
也可能是更難聽的話。
抑或是,更傷心的情緒。
都有可能。
雪煙有點不敢面對,心髒七零八落的,深喘了一口氣,指尖觸及屏幕,又往下滑。
目光全然凝住了,定在那些話上。
全然不是她想的那樣。
也跟以往吊兒郎當的話語不同,這條動态顯得無比鄭重,口吻透着急切,比世界萬物都要動聽。
只簡單兩行字。
——快點有出息啊。
——我想娶她。
……
雪煙捏緊手機,狼狽地低下頭,眼眶漸漸被嗆紅了。
很明顯,這就是他的另一個願望了。
她那天自顧自地想放他離開,去過更好的日子,而他滿腦子想的是,要給她幸福,哪怕是做到這個地步,付出了這麽多,也完全接受她的退縮,願意放她離開。
“啪”一聲。
卧室燈亮了,陸京燃走了出來,“怎麽還沒睡?”
見她沒說話,陸京燃走到她身邊,邊問:“怎麽了?”
雪煙沒敢擡頭,只是低着頭,也沒出聲回他。
陸京燃皺了下眉,屏幕還亮着,他掃了一眼,身子一頓,但很快恢複了平靜,輕聲說:“你不在,我都睡不好。”
雪煙沒擡頭,還是沒說話。
陸京燃坐到她身邊,握住她的手,“今晚和我睡,行嗎?”
雪煙輕應了聲,聲如蚊吟:“阿悅和我說,你這兩年住院好幾次,是不是?”
陸京燃點頭,這次十分誠實,“那陣子比現在忙很多。”
她的手比他涼很多,陸京燃嘆了口氣,掀起衣擺,結實的腹肌露出半截。
他抓起她的手,就往裏頭塞,“小祖宗,你別來南方,還把自己搞感冒了。”
雪煙指腹動了動,抿了下唇,眼角越來越紅,鋪天蓋地的愧疚漸漸淹遍她全身,喉間哽着,她連話都快說不出來了。
雪煙想起那天慘烈的場面。
她覺得心疼,我那時候都那樣對你了,為什麽還讓着我。
雪煙憋住淚意,語氣放得很輕:“為什麽一直不放棄我……”
明明和她在一起,這麽困難。
她還這樣不懂事,在愛人這方面,她遠遠比他生疏多了。
陸京燃低聲笑了,似是無奈,摸了下她的腦袋,“你要我給種火焰蘭那晚,我和你說過什麽,你想想?”
雪煙擡眼看他。
昏黃的光暈中,兩人面對面對視着,眼神很近,呼吸可聞,沒人會比他們更親密。
是那句話麽……雪煙念頭一晃而過,腦海漸漸閃過一個聲音,是他握住她的手,神色格外認真。
——“明年有明年的雪,明年的霧色,明年永無休止的陽光,還有明年數不盡的生機。”
——“所以,你不要死。”
——“這些遠處的風光,我想你陪你慢慢看。”
那些美麗的風景,我要和你一起看。
所以,我不會放棄你。
更不會離開你。
即使不能以愛之名,待在你的身邊。
都沒關系,我早都答應了上帝。
哪怕這條路生出鐵鏽,成為他人眼中的冥頑不靈,都是我眼裏銀河一等星的愛情。
雪煙鼻子酸得厲害,眨了下眼,眼角的淚珠沒忍住,星光似的,冷不丁墜在他手背上,滾燙得驚人。
陸京燃身子震了下,嘆了口氣,語氣就帶了點無奈,“怎麽哭了?你還不如像剛才那樣,怪我沒照顧好自己,把我狠狠罵一頓,我心裏還更好受點。”
不好受的還有她。
雪煙吸了吸鼻子,淚珠爬滿小臉,心糾得喘不過氣來,“還好我飛過來了,不然我都要難受死了。”
“……我好笨啊。”雪煙在掃地時才被按下去的情緒,又被遮天蔽日般被放大,“你病了我都不知道,我是傻逼。”
這似曾相識的場景,明明她沒喝酒。
“沒事,都過去了。”陸京燃哭笑不得,将雪煙抱進懷裏,擡手幫她擦眼淚,“別哭了,等會眼睛一腫,都睡不着了。”
雪煙眼含水霧,直勾勾盯着他看,忽然摸上他的手背,顫巍巍的力度。
“陸京燃。”她喚他。
“什麽?”陸京燃淺淡應了聲。
“以後等我來追你。”
陸京燃看她:“追我?”
都在一起了,追什麽追。
這家夥似乎對這個字眼始終耿耿于懷。
雪煙又吸了吸鼻子,一字一頓道:“你等我有出息,我娶……”
陸京燃神情僵住:“……”
雪煙猛然覺得哪裏不太對,喉嚨微微頓了頓,迅速改了口:“我和你求婚。”
一直都是你向我走來。
所以,你的心願,我來實現。
陸京燃:“……”
見他的神色微妙,雪煙沉吟一下,硬着頭皮解釋道:“按照古時候的禮數,男人娶妻都是要八擡大轎,才算明媒正娶的,我……”
陸京燃太陽穴突突直跳,荒唐地打斷她:“八擡大轎?”
“……不是,你聽我說完。”雪煙也覺得自己現在腦子混亂,說話颠三倒四的,不太好意思說:“畢竟時代變了,我也不太知道該怎麽表示我的誠意,要不這樣,如果你有要求,可以盡管提。”
“……”
雪煙對此也很生疏,不知道男人都需要什麽,思考兩秒,說:“比如有房有車,或是別的什麽,都可以。啊……”
雪煙忽然想起什麽,有些懊惱道:“但你好像都有了。”
陸京燃眼梢有淺淡的笑意,拉長了尾音,語調都泛着浪蕩,“我都可以提?”
雪煙緊張地看着他:“嗯,你盡管提。”
正好也可以讓她早早做足準備。
“行。”
陸京燃站起身來,在雪煙還沒反應過來時,猛然把她橫抱起來,“走,去睡覺喽。”
雪煙驚呼一聲,身子瞬間騰空,下意識攀着他肩膀,“你幹嗎?說正事呢。”
陸京燃低頭看她,朝她直笑,“我就這個要求。”
哪有這樣敷衍的,雪煙不甘心地問:“沒別的了?”
“有。”
“什麽?”
“現在。”陸京燃順手關上燈,踹開房間門,往裏走,“給我閉嘴。”
雪煙覺得這個姿勢不太舒服,又去勾他的脖子,心裏依舊不甘心,“你快想想,你錯過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陸京燃輕輕将她放在床上,無奈地笑了,“小祖宗,你別折騰我了。”
“要真覺得欠我的,現在就乖乖睡覺。”陸京燃将她壓在床上,淡淡瞧着她,“其他的,下輩子再聊吧。”
雪煙心跳猛地停了,臉紅着看着他。
她真喜歡他說情話。
但雪煙很快回過神來,嘴巴張了張,還想說些什麽。
陸京燃眼神微沉,只扔出一句:“關燈。”
雪煙只能無奈閉上嘴,探長了手,慢騰騰地去摸牆上的按鈕。
“啪”一聲。
全世界都黑了。
陸京燃将雪煙攬進懷裏,唇試探性地尋到她的唇,她的唇瓣柔軟而溫暖,蓬松的長發淺淡傳來了一絲洗發水的甜味。
好香。
陸京燃攬着她細腰,掌心忽然收緊了下,輕輕阖上眼,他的嗓音溫柔又低沉:“睡吧寶貝。”
他們是彼此最徹底的占有,在對方心裏霸道地插旗。
像依山傍水,誰也不離開誰。
就算是阖了眼後,真有下輩子。
也輪不到她來付出,去吃那些折騰人的苦。
他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