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0 章 去見你

第120章 去見你

隔天, 所有人準備飛回北城。

鴻蒙所有人的機票都是李青衡買的,最後由公司統一報銷。

夏元霜不是鴻蒙的人,機票是由夏俊哲買的。

雪煙自然也沒理由報銷。

她的機票倒是自己買的。

陸京燃本來要幫她買, 雪煙死活沒肯。

陸京燃拗不過她, 忍不住笑她,“你也太大方了, 不攢攢老公本麽?我還等着你八擡大轎娶我呢。”

雪煙:“……”

以後被他開涮的理由, 又多了一個,反正是跑不掉的。

雪煙幹脆不反駁了, 心裏開始梳理財務情況。

他們在北城還沒買房, 現在都住宿舍。

但鴻蒙現在有起勢的苗頭了, 就算再怎麽拖, 鴻蒙業務擴張,遲早也是要獨立出去的。

到時,陸京燃總要有個落腳的住處。

雪煙想起今晚陸明峰不屑的話, 心裏算盤打得啪啪作響。

哼,怎麽說也得争口氣。

她這學期的獎學金,加各種校內外的比賽獎金,還有零零碎碎兼職的錢, 也才不到一百萬。

北城寸土寸金, 市區地段雪煙是不敢指望了, 三年後,偏僻點的地方她應該還有點機會。

而且, 她估計買不起太大的房子, 最多也就兩房了。

有點小, 雪煙有點怕陸京燃住不慣。

但現在還不知道公司會搬到哪,只能盡量多存點, 走一步看一步了。

一群人在機場等待起飛。

陸京燃正式介紹了雪煙,此起彼落的“大嫂”的叫喊聲,弄得雪煙臉紅了個透,頂着大家暧昧揶揄的眼神,她強裝鎮定,朝他們笑了下,一一認識過去。

到了夏元霜這,雪煙也像什麽都沒發生似的,朝她打了聲招呼。

夏元霜也表現得很自然:“雪煙早。”

沒和其他人一起叫大嫂。

雪煙對這點也不在乎,更何況,夏元霜本身也不算鴻蒙的人。

沒多久,雪煙考完期末考,就開始放寒假了。

這個假期,鴻蒙像是徹底起運了,銷量節節攀升,公司所有人都樂得喜笑顏開。

今年大家都很辛苦,陸京燃是個很大方的老板,年終獎直接翻了個倍。

大家都還是大學生,工資和經驗豐富的上班族來說,談不上很高,但對他們來說,已經足夠衣錦還鄉,過個好年了。

陸京燃依舊忙,雪煙閑下來,除了學習和兼職外,基本都留在了工作室。

自從陸京燃胃出血之後,雪煙格外注意他的身體情況,尤其是飲食。

她不算太忙,買了不少廚具,放在工作室的茶水間,時不時就給大家開小竈。

夏元霜漸漸也就不幫忙買盒飯了,來工作室也挺自覺的,時常幫她打下手。

雪煙倒沒多想什麽,再加上,有人願意幫忙,反而更輕松。

雪煙出門和朋友玩時,看到些好吃的,會給公司小夥伴帶一份回去,又都是姑娘家,她還會順手捎上些小甜點給夏元霜。

過年時,陸京燃帶雪煙回了南荷。

倒也不是去見陸明峰的,是去老宅見的老人家。

從高三到大二,陸京燃都很忙,又和陸明峰鬧得勢如水火,老宅回去的次數談不上多。

老人家知道了,平時沒耳提面命罵陸明峰,又口口聲聲以絕食威脅他,這才逼急了陸明峰,上門準備逮人。

誰成想,正好又撞上陸京燃發燒,這才有後面那出荒唐戲。

老人家是苦過來的,人是樸實的,沒陸明峰那些心高氣傲的壞毛病。

雪煙又生得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樣,倒是都對她喜歡得很,知道她的家庭情況後,更是心疼得不行。

于是,新年紅包份量重,給了厚厚一疊。

一家人氣氛和樂融融的,沒陸明峰的份,他只要一張嘴,就被陸京燃頂心頂肺,又明裏暗裏地在老爺子面前告黑狀,禍亂很快就被引到他頭上。

以前這臭小子根本不屑玩這套的。

現在還沒畢業,在商場上混得心都變髒了,玩起能屈能伸的戰術來了。

陸明峰被倆老人的念叨攪得頭都大了,年夜飯吃完,就找了個借口,匆匆回了卧室。

雪煙照舊是沒回林家過年,但林靜怡倒是經常找她說話,每年也會給她道新年快樂,還會給她發拜年紅包。

雪煙心情好時,偶爾也回一下。

裴秀穎今年也發了消息,雪煙看了眼,最終決定不回複,但也沒更多過激的行為。

她漸漸成熟後,許多事都變得雲淡風輕了。

假期過去得很快。

鴻蒙第一款産品線上線下都買得很好,大家提前返校,決定在開學前,開個慶功宴。

時間定的是晚上七點,在附近ktv定了個包廂。

雪煙回宿舍收拾去了。

陸京燃将行李放回宿舍,就和李青衡一起去工作室了。

其他小夥伴閑老家無聊,前幾天就落地北城了,這會在工作室玩鋤大地,偷得浮生半日閑。

一見陸京燃來了,嚷着要讓他請客,超市零食一條龍。

陸京燃倒也不反對,懶懶散散跟在他們身後,很快到了門口。

幾個人在超市裏來回搜刮,一點不帶客氣的。

夏元霜倒是矜持,只挑了三條口香糖,還有一些飲料,都是陸京燃平時愛吃的。

陸京燃看了下收銀臺堆起的小山,淡聲道:“差不多行了。”

李青衡啧了聲:“過個年,變小氣了啊。”

“那也沒辦法。”陸京燃挑了下眉,掏出手機,掃碼付賬,“你們大嫂會知道。”

夏元霜動作微頓,迅速看了過來。

李青衡啊了聲:“為什麽?”

“微信綁了她的銀行卡。”

那卡是他高三給雪煙開了,這幾年下來,裏頭也存了一大筆錢。

有人咋舌,倒是沒想到:“大嫂管你這麽緊啊?”

“三天前偷偷改的。”陸京燃盯着屏幕,笑了下,“你們大嫂,估計這會才知道。”

更換實名認證要等三個工作日。

今天剛改好,才綁上銀行卡。

果然,雪煙那邊丈二摸不着頭腦,發來一張截圖。

她又發來信息:【我沒買這些啊,我被盜號了?】

雪煙莫名其妙:【不對啊,我微信沒被頂下線啊。】

陸京燃唇角泛起笑意,敲字回複她:【我這付的。】

雪煙更懵了:【你的賬單流水怎麽跑我這了?】

果然忘了。

陸京燃搖了搖頭,懶得提醒她:【自己想。】

這會,有人反應過來了,啧啧稱奇,“老大,你這也太自覺了。”

“這算什麽?”李青衡是他舍友,八卦自然知道得多,搭上剛說話的男孩,吊兒郎當道:“你們不知道吧,他協議都找律師拟好了,等公司再好點,打算把手頭的股份都轉給雪煙,他只為其代持股份。”

“……”

他見大家猛然停頓的神色,嘴角一彎,繼續爆猛料,“也就是說,雪煙才是實際持股人,你們以後可得改口,得叫雪總,或者老大了。”

“……”

該他追到雪煙。

李青衡搖頭,到這會也是甘拜下風了,“這麽豁得出去,反正我是做不到。”

全部人都被震住了。

剛才的男孩啊了聲,連忙問:“老大,你為啥……這麽做啊?”

陸京燃神情平靜,拎了起兩大袋,又揚了下下巴,“來拿東西。”

那男孩連忙來幫忙,但滿臉好奇,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

陸京燃像想到什麽,忽然笑了,“她本來就入股了。”

李青衡最開始就跟着陸京燃,狐疑看着他:“什麽時候的事?我怎麽不知道。”

陸京燃挑眉:“一個吻換的。”

他要組團隊時,手頭上缺錢,雪煙敏銳地察覺到,很豪氣地掏出銀行卡來支持他。

陸京燃不肯收,為了讓她作罷,只能忽悠她,親他一口,就算他收了。

在他心裏,那枚吻确實是按實繳資本算的。

男孩搖頭,完全想不明白,“老大,你虧大了啊,要不你再好好想想?”

一個吻居然值那麽多錢,他都替老大心痛。

陸京燃懶得解釋更多,只是說:“沒事,正好讓她多攢點老公本。”

他們不懂,雪煙的吻無價。

而且,她不是還打算買房子嗎?

加上那些股份,按照鴻蒙現在的情況,兩年過去,填上那個窟窿綽綽有餘。

一群人往外走。

“你這就不懂了,這公司本來也是為了雪煙開的。”李青衡攀上他肩膀,嘴巴像個大漏勺,什麽都往外說:“你們老大是覺得雪煙童年時,物質基礎不穩定,過得比較辛苦,就想讓她多些安全感。”

“……”

李青衡一看他們的表情,樂了,“孤陋寡聞了吧?從心理學上來說,這叫童年補償,學到沒?”

陸京燃停下腳步,看他,“你話挺多啊?”

李青衡聳肩:“怪不着我,誰讓你自己要和我說。”

陸京燃冷笑:“手。”

李青衡:“啊?”

“擡起來。”

李青衡莫名其妙,但還是乖乖照做,下一秒,手心一重,直往下墜,兩個大袋子都勒他手上了。

陸京燃擡腳就走。

李青衡站在原地跳腳,氣急敗壞道:“诶诶!陸京燃你是人嘛!”

夏元霜跟在最後,低下眼睛,咬了咬唇,心裏很不是滋味。

他竟然這麽喜歡她。

……

慶功宴技術導師李天相沒來。

他還在南荷陪老婆,但過年前,陸京燃帶雪煙和他吃了頓飯,師母也在,現在來不了倒也不礙事。

很快,鴻蒙第二款系統也要上線了,反正以後機會多的是。

場上都是熟人,又都是年輕人,大家都玩得開,觥籌交錯,推杯換盞間,整個包廂都熱火朝天的。

陸京燃心思基本都挂在雪煙身上,偶爾有人和他說話,但也會分神注意雪煙的情緒,分寸又拿捏得好,就是這個勁兒,特別迷人。

夏元霜倒是不怎麽活躍。

夏俊哲時不時給她夾菜,她朝他勉強笑了下,酒一杯杯地喝,餘光總是在分心。

明明不想去關注的,但眼神根本管不住,回回都往那對情侶身上遛。

這不,兩人又開始說悄悄話了。

雪煙想了一晚上,好不容易回憶起很久以前的片段,在桌底輕輕拽了下他的袖角。

“陸京燃。”她喚他。

陸京燃反應很快,周圍很吵,就低下頭聽她說話,“怎麽了?”

雪煙聲音放得很輕:“你是不是改微信號實名認證了?”

“嗯。”陸京燃直接承認了,“前幾天,你正好睡着了。”

雪煙的身份證號碼他記得住,但還要手機驗證碼。

但她那晚睡着了,陸京燃也沒吵醒她,看了眼屏幕,就直接改了。

順手把短信也劃掉了。

銀行卡是在出租車上綁的,她那時也在睡覺。

陸京燃又問:“這些消息會不會很吵?”

雪煙搖頭:“不會。”

雪煙抿了下唇,腦海一晃,想起了當時他們還在念書,陸京燃和她說的話。

——“雪煙,只要能讓你有安全感,哪怕多一絲絲,我都願意去做。”

——“雪煙,我就喜歡你管着我。”

但雪煙那時候婉拒了,他也沒生氣,只是說:“等你畢業吧,那時候就名正言順了。”

雪煙沒想到,他還記得這件事,心裏甜絲絲的。

陸京燃捏了下她的手:“還想吃什麽?”

“不吃了。”雪煙趕緊搖了搖頭,“我飽了。”

慶功宴漸漸到了尾聲,喝醉的喝醉,困倦的困倦,反正已經趴了不少人。

陸京燃開始清場了。

讓還清醒着的人,把喝得爛醉的帶回宿舍。

見差不多了,雪煙起身,自覺去買單了。

夏俊哲吃得多,憋得難受,幹脆去了趟廁所。

李青衡也眉梢喝,搭着他的肩膀,攪着一身酒氣,“走走走,我也去,等會咱再抽兩根煙,賽過活神仙。”

一時間,就剩下夏元霜和陸京燃。

陸京燃今晚喝得也不少,臉上都泛着熱。

其實不應酬時,他很少碰酒的,當喝酒成為一種工作方式時,就會格外讨人厭。

不過大家總要碰杯,陸京燃不想掃興,配合度很高,一晚上下來,也多少也有些累。

包廂裏都是混雜的氣味,陸京燃喝得頭腦鈍痛,有點難受,擡手揉了揉額角,想出去吹吹風。

忽然有人湊近,站在他身邊,“燃哥,你要回去了嗎?”

陸京燃眼也不擡,不着痕跡拉開距離,“嗯。”

聲音冷漠,紮得人心髒都在發顫。

陸京燃也沒看她,眼神迅速掃了下包廂門,似乎等着雪煙回來找他。

夏元霜安靜地盯着她,心底一陣鈍痛。

他就這麽在意雪煙?

愛、錢、包括所有的情緒都給了她,半分沒別人插手的餘地。

而自己。

可笑,連走近他的機會都沒有。

也不知何時起,陸京燃對她冷漠了許多。

夏元霜深吸一口氣,攥緊裙角,眼光顫顫巍巍挨到他身上,鼓起勇氣說:“燃哥,你是不是醉了?要不我扶你出去?”

夏元霜也知道,她的話有些荒謬。

但她實在找不到話題,本身也有點醉意,只能憑着本能搭話了。

陸京燃沒回應,這時候手機響了。

他低眼看,彎唇接通了,低聲道:“買單去了?還不回來找我?”

夏元霜呼吸停了下,麻木地聽着他後面的話。

陸京燃是很溫柔的,對電話那頭的女孩幾乎沒有底線,“好,你在外面等我,我就來。”

陸京燃挂斷電話,起身準備走。

他一個眼神都沒給她。

夏元霜頓時不甘和心痛混攪在一起,腦子一熱,按捺許久的心思終于憋不住了,洩洪似的洶湧出來。

理智的河堤潰決,根本攔都攔不住。

夏元霜不打算掩飾了,反正她苦心經營的那些花招都沒用。

夏元霜蹲伏下來,拽住他的衣角,仰頭看着他,聲音都在顫抖,“燃哥,我有話想和你說,你能不能晚點……先別去找她?”

語氣透着處處卑微的小心翼翼。

“你耍什麽酒瘋?”陸京燃冷眼看她,嗓音夾冰,“松手!”

夏元霜沒管,其實主動說出口後,一切都沒那麽艱難了,反倒是心裏湧上一股輕松感。

她真的想争一争。

夏元霜不是沒聽進去過雪煙的話,也極力忍耐過,打算歇了心思,自覺想退回普通的朋友關系。

她試着做安靜的旁觀者,看他們無比自然的親密。

她沉默着,不想承認,卻在心裏實打實嫉妒着雪煙。

夏元霜對陸京燃根本沒有抵抗力。

對她來說,陸京燃就像一劑生猛的春.藥,是牛頓頭上那顆誘惑的蘋果,讓她醉生夢死,做着遙不可及的美夢。

因為他太生人勿近了,還屬于別的女孩,她費盡心思也無法站到他身邊,這是一件多麽令人絕望的事。

站在山頂的神是不會心軟的。

他當然不會下山,更別說俯首稱臣。

但當她知道雪煙的存在後,親眼看見雪煙一次又一次打破他的原則。

夏元霜實在沒法視若無睹。

陸京燃對雪煙那樣好,錢、愛、溫柔和妥協,樣樣不缺,全都給她。

他關心着她的身體,更愛着她的靈魂,他對她那樣寬容,甚至可以親手把傷害自己的刀遞給雪煙。

哪個女人不想擁有這樣理想的伴侶?

所以夏元霜不甘心,她真的想抓住他,寧願現在豁出去了,也要求一個機會。

夏元霜攥緊他的衣角,很薄的衣料,在她手上卻是沉甸甸的重量,心髒都要跳出喉嚨了,“燃哥,我喜歡你,喜歡你很久了。”

被他這樣冷眼看着,夏元霜都控制不住地紅了臉。

這副模樣,在普通男人看來,幾乎是誘人的。

陸京燃無動于衷,嗓音也冰透,冷冷提醒她:“夏元霜,別做掉價的事。”

夏元霜執拗地搖頭,聲音放得極輕,“我知道你不喜歡倒貼的女生,我沒別的意思,只是想讓你知道,我可以等你的。”

“……”

“學生時期的戀愛,大家能有把握持續多久?你為雪煙付出這麽多,甚至連公司股份都要轉給她,但也許畢業她就會飛走呢?”

陸京燃臉沉下去,太陽穴突突直跳,後槽牙磨得森森作響。

她的邏輯完全是混亂的。

看來醉得不輕,居然敢在他面前大放厥詞。

考慮到夏俊哲的關系,陸京燃深吸一口氣,将心底洶湧的暴戾壓下去。

下一秒,他直接揮手,摔開了她的手。

夏元霜猛地摔在沙發上,整個人狼狽到極點,又聽見他冷冷道:“夏元霜,你聽清楚,我不會是你的避風港。”

“……”

沒等她反應,陸京燃繼續說:“我只愛她,你趁早死了這條心。”

他的港口早已有姑娘停泊了。

暴雨如注也好,電閃雷鳴也罷,他這輩子都認定了雪煙。

沒有換人的打算。

夏元霜像被人狠狠甩了一巴掌,臉都隐隐作痛。

“我不明白,你明明不喜歡這樣的女生的。”

夏元霜紅了眼眶,神色難堪地盯着他,醉意讓她沖昏了頭腦,情緒幾乎有些歇斯底裏了,“野性風情的女人,這些字眼,和雪煙有什麽關系?!”

“你怎麽知道這些?”陸京燃皺起眉,眸底猛地迸發寒芒,陰森森發問:“你偷窺我?”

夏元霜腿肚子哆嗦,本能想落荒而逃,卻強忍克制了這股欲望。

她站起身來,攔在他面前,不讓他走,眼底帶淚,“燃哥,你為什麽不能看看我呢?我也沒那麽差吧,連我說喜歡你,你竟然都這麽不屑。”

“因為我不需要。”陸京燃目光陰鸷,看她像看死物般,聲音硬化起來,一字一頓道:“我現在很累,沒空和你廢話,我只想回去見抱一抱雪煙,在她身邊,哪怕不說話也好,我都很舒服。”

“……”

出于夏俊哲的關系,陸京燃不耐煩地提醒道:“夏元霜,別不珍惜自己。”

夏元霜眼底汪着淚,嘴唇顫巍巍動了下,還沒來得及說話。

陸京燃手掌裏的手機震動,有人發來信息。

屏幕一瞬亮,夏元霜目光定住,看清了他的屏保。

不知他何時換的。

照片裏,雪煙一襲火紅長裙,她窩在陸京燃懷裏,是最轟轟烈烈的紅,鮮豔滾燙,都沾在他懷裏。

仿佛她占領了他所有的空氣,輕輕一動,便在他懷裏點燃一簇熱烈的火苗。

背景似乎是在書房,他們背後有臺電腦,屏幕是高考查分的網址。

兩人面容年輕朝氣,氣質比現在更青澀。

雪煙被他攬在懷裏,嘴角燦爛彎着,笑靥如花。

年輕蓬勃的身體快從他結實的臂彎蹦出來,熱的,野的,眼神都透着媚。

鈎子似的,牽牽絆絆着人的眼睛,靈魂一寸寸都是活的。

雪煙看着鏡頭,他低頭看着她。

眼神是無盡的溫柔。

雪煙這副風情萬種的模樣,外人是決計沒機會看到的。

像另一記耳光,夏元霜臉猛地火辣辣的。

她難堪地低下頭,不敢再對上屏保上雪煙的眼。

夏元霜替自己感覺到悲哀,很不願意承認,但她真的覺得自己輸了。

像被驚醒的夢中人,夏元霜理智開始回籠,久違的羞恥心洶湧地冒上心頭。

陸京燃沒搭理她,發現是雪煙的信息,神色松了些,【你出來沒?】

陸京燃彎了下唇,指尖在屏幕上敲擊,正要回複。

“吱”一聲。

正好有人推門進來。

緊接着,室內就響起了雪煙遲疑的聲音:“你們……在幹什麽?”

……

夏元霜也不知道她什麽時候來的,究竟聽到多少他們的剛才的話。

她眼眶裏蓄着淚,背過身去,下意識整理剛摔淩亂的裙子。

但這動作,就有點欲蓋彌彰的意思了。

陸京燃看向雪煙,神情很淡,“等煩了?”

他走過去,伸手去握她的手,下一秒,就被她輕輕甩開了。

雪煙不是傻子,看這氣氛和情形,多半和她預想得差不多。

陸京燃以為她誤會了,皺起眉來,正要解釋,就聽見雪煙淡聲說:“你別說話,我會處理。”

陸京燃沒有異議,靜靜閉上了嘴,但眼神有點焦躁。

雪煙冷着臉,低頭撥通了個電話:“喂,你還在門外嗎?麻煩現在過來一下。”

說完,雪煙迅速挂斷了電話,也不說話。

等待短促得只有半分鐘,卻顯得格外緩慢,像有一個世紀那樣漫長。

夏元霜神情僵住,完全不敢和雪煙對視。

半分鐘,夏俊哲也進來了。

他剛在門口抽煙,聽出雪煙的語氣不對,急匆匆跑進來,頭發都有些亂了。

腳剛踏進來,就猛然感覺到了詭奇的氛圍。

夏俊哲甚至沒來得及掃一眼,就聽見雪煙說:“把你妹送回去,她醉了。”

夏俊哲不是個笨蛋,看她這态度,又看到夏元霜羞愧難當的模樣,多少也在從前的回憶抓到了些蛛絲馬跡。

他很快也看懂了情勢。

夏俊哲點了下頭,尴尬道:“不好意思,給你們添麻煩了。”

雪煙心裏不悅,但面上不動聲色,禮貌性道:“好好照顧她。”

夏俊哲拽過夏元霜,就要帶她走。

雪煙盯着夏元霜的背影,目光沉靜,但眉頭是皺着的。

雪煙以為夏元霜會聽進去的。

她是個漂亮的姑娘,條件也好,但偏偏鑽牛角尖,忍得了一時,還是被負面情緒沖昏了頭腦。

越是得不到的人,就越想擁有。

她自以為能屈能伸,但剛才對上自己的眼神,卻又覺得羞愧,實在不是個心狠的姑娘。

雪煙已經給過她機會了。

她不能再待下去了。

以前鴻蒙體系不大,內部是扁平化的管理,又看在夏俊哲的份上,大家混得也熟,就沒管夏元霜過來找他。

但再留下去,對大家都別扭。

于是,雪煙嘴巴張了張,剛想說話。

就被陸京燃的大掌包住手背,聽見他冷冷地說:“俊哲,你妹畢竟不是公司的人,公司項目機密多,明天開始別再讓你妹來工作室了。”

雪煙神情微頓,沒想到他們想到一塊去了。

但從身份上來說,确實是他開口更為合适。

這話剛落,夏元霜身體僵住。

下一秒,夏俊哲按住她的肩膀,低聲說了個好字。

夏元霜肩膀頹喪,沒再說話,就被他惡狠狠拽走了。

門一關。

包廂很快恢複了安靜。

雪煙呼出口氣,渾身疲倦,找了沙發一個位置坐下。

陸京燃在她身邊坐下,怕她胡思亂想,還在考慮該怎麽哄她。

就聽見她輕聲說:“我想抽煙。”

“……”陸京燃第一次聽見她提出這樣叛逆的要求,微頓,忍不住說:“對你來說會很嗆,确定?”

雪煙嗯了聲,看不出情緒如何。

陸京燃早就不抽煙了,口袋常年兜着的是口香糖,他掃了眼桌面,發現李青衡落了包煙。

是他常抽的牌子,不便宜。

陸京燃伸手撈過煙盒和打火機,打開煙盒看,裏面只剩一根了,完整的。

他有些遲疑,察覺到她的眼神,還是遞給了她。

也許是家庭的原因,雪煙人生的生長痛來得格外早,青春期卻姍姍來遲,連同她洶湧的叛逆。

這點在她高中畢業後,越來越明顯。

大多數情況下,雪煙都能控制得很好,但偶爾,她會任由自己失控。

只在他面前,陸京燃是深受震動的。

她将所有靈魂都給了他,沒有人這樣毫無保留地愛過他。

雪煙抽出煙來,撥打火機,低頭點燃,昏暗的室內亮起一縷火焰,照亮她的精致的五官。

對讨厭煙味的她來說,抽煙已經足夠出格了。

雪煙的動作很生澀,但漂亮的女人抽起煙來,格外的賞心悅目。

雪煙吸了一口,喉嚨猛地被嗆到慌,煙霧向上升騰,刺得鼻腔發酸。

男人抽的煙總是粗糙猛烈,她禁不住咳嗽兩聲,眼睛都紅了,有種泫然欲泣的脆弱感。

陸京燃伸手,想要掐掉她的煙,“乖,你抽不慣的。”

雪煙躲開,沒搭理他。

她縮起身體,蜷縮進沙發,指間夾煙,擡起手,紅唇呼出一口薄煙,眼神天真裏有慵懶

她低眼看着煙燒,也不抽了,煙漸漸短了,快要燒到她的手指了。

陸京燃靜靜看着。

她每個動作看着都很熟悉,在笨拙地學習他,她這樣聰明靈俏的姑娘,乖巧地坐在他身邊,某些地方也越來越像他,願意讓他身上的氣息完全侵占她,笨拙又稚氣的信任感。

特別美。

越看越美。

早在以前。

陸京燃就徹底被她征服了。

“最後一口煙了。”雪煙轉過頭,彎唇朝他笑,“你幫我抽?”

陸京燃嗯了聲,搞不清這小姑娘到底想什麽。

作不像作,找茬不像找茬,搞得他不上不下的,難受得很。

但他很樂意給她收拾殘局。

陸京燃将小姑娘抱進懷裏,煙霧鑽進他的鼻腔,有點嗆,但她很甜,呼吸都像薔薇嬌脆的噓息。

陸京燃俯身握着她白嫩的手,就着她吸殘的煙,緩緩張開薄唇。

雪煙猛地勾住他的脖子,撇頭抽完最後一口煙。

下一秒,她将他推到沙發上。

陸京燃猝不及防,半個身子仰躺在椅背,小姑娘雙腿分開跪着,直接跨在他腿上,低頭堵住他的唇,将濃煙全渡給他了。

陸京燃根本沒設防,一把推開她,撇頭咳嗽起來,俊臉嗆得微紅。

雪煙笑得春光燦爛:“味道怎麽樣?”

陸京燃神色不變,聲音低下去,“耍我?”

“沒有啦。”雪煙扔開煙頭,語氣頗為嫌棄,“煙好難抽啊,有苦同當嘛。”

陸京燃沒生氣,将她攬回來,順着她的話說:“那以後不抽了,嗯?”

“……”

“不抽了。”

“我們回去吧。”雪煙皺了下鼻頭,雙手攀着他的肩膀,軟軟地撒嬌,“我剛把自己哄好了。”

陸京燃低嗓問:“寶寶消氣了?”

“不算生氣啦,就是有點不高興。”雪煙掐了下他的臉頰,嬌俏嘟了下嘴,“但是下不為例喔。”

“真不生氣?”陸京燃有些懷疑。

“我很信任你啊。”雪煙這話說得很篤定,“今晚又不是你的錯,有女孩喜歡你,也說明我眼光好嘛。”

“……”

雪煙微頓,嬌滴滴溜他一眼,“但我會吃醋啊,以前誰說的,我都不會吃醋的。”

屁咧,她上輩子是山西人,可會吃醋了。

下一秒,雪煙整個天旋地轉。

她被陸京燃直接翻了個身,沒來及驚呼,“啪”一聲,修長的手掌就痛擊她的翹臀,隔着裙擺,溫度也熾熱熨帖。

“所以,你剛就裝模作樣吓唬我?”男人聲音很低,嗓音明顯泛起了些欲.念。

很明顯,這一掌,美人坐懷,讓他身體直接有了感覺,壓都壓不住的欲望。

雪煙輕哼一聲,心裏漸漸泛起些微酸的小委屈。

包廂很安靜,空氣混攪着酒水和食物的雜味,她忍不住賭氣,掙紮起來,“你對誰都好,就只會欺負我。”

除了她,他對誰好了?

陸京燃任她折騰,過了一會,将她撈進懷裏,“養不熟的小白眼狼。”

都恨不得把心挖給她了。

雪煙掙紮累了,不跟他計較。

一晚上都在社交,她也漸漸覺得體力不支了,腦袋磕到他肩膀上,“陸京燃,遇見你,我真幸運。”

“彼此彼此。”

“你以後會後悔嗎?”

“不會。”見她亮着光的黑眸,他忍不住笑了起來,“怎麽?你怕自己後悔?”

雪煙搖頭:“我還在攢老公本,要八擡大轎拐你呢。”

“那你要快點了。”

“幹嗎啦?”

“我等不及了。”陸京燃握住她的手,輕吻了下,眼睛只盯着她,“再努力點,我很想和你有個家,懂?”

“萬一我沒出息,攢不到老公本怎麽辦?”雪煙在他懷裏噗嗤直笑,覺得這個可能性還蠻大的。

“你不會的。”

“為什麽?”

“因為你很愛我。”在此刻,陸京燃無比确認這一點。

雪煙頗為不服氣,噘嘴道:“聽你這話,就我剃頭挑子一頭熱嘛。”

“誰說的。”陸京燃捏着她的下巴,聲音放得低沉又清晰,一字一頓,“笨蛋,不都和你說過了?”

“什麽呀?”

“只要在你身邊,我就永遠守恒。”

話落,陸京燃重重地吻了下去。

他們接吻,發了狠地親吻,沖突地興奮着。

包廂燒着陣陣火苗,隐隐鑽過他們的身體,淅淅瀝瀝的,越燒越旺。

窗外冬天漸老,雪都凋謝了。

種子深埋在地底,沉抑中又銜着生命喜悅的脈動,跳動得猖狂,就等一陣東風。

春天快破冰了,就要朝人間狂奔而來。

三年過去,雪煙升了大四。

大二那年,她抽空去考了駕照,他們空了就會去各地自駕游。

兩人輪替着開車,雪煙的車技漸漸也就練出來了。

也是同年,雪煙從存款撥了點錢出來,注冊了個公司,在學校附近開了個潮流手辦店。

雪煙想了很久,手頭上有點錢,總得給自己找點事做。

這事是和陸京燃商量過的,他很支持,還介紹了不少人脈和資源給她。

這些年鴻蒙銷量節節攀升,在科技市場品牌越做越大,陸京燃沒有滿足于此,又單獨投資了AI、無人駕駛等領域,一躍為商界冉冉升起的新星。

還沒開業,雪煙的店不僅和鴻蒙達成了IP聯動,還不乏大牌的入駐和合作,不過她學業挺忙的,就專門雇了個專業店長來管理店鋪。

雪煙省事不少。

開業那天,生意火爆,商圈人流大,開業活動也引人注目,還有陸京燃特地過來剪彩,吸引了不少鴻蒙的死忠粉來捧場。

一對璧人站在一起,極其賞心悅目。

靠着各種IP跨界聯動,雪煙店的流水越做越高,連鎖店應運而生,還開到市中心去了。

她實在是忙不過來,又開始組建團隊,專門招了個職業經理人。

大三時,雪煙被保研了,開始準備申請材料。

她計劃輔修飛行器設計工程,畢業後準備進入國防科研院所,從事飛行器的研發和生産工作。

因為一些限制,雪煙必須得退出潮玩店的經營,将其并入鴻蒙集團,否則,她沒法進入國防科研院所。

雪煙也想得很明白了,她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也因此,陸京燃也沒辦法讓她簽股權代持協議,當然,他完全尊重她。

同年,鴻蒙公司也搬到了市中心了。

雪煙的老公本也攢了很多,大方地在附近購置了個四房兩廳的大平層。

然後,陸京燃又以她的名義,在北城購置了一套清幽的別墅,給她種了滿園的火焰蘭。

兩人就此重新同居在一起。

雪煙大四時,陸京燃已經畢業了,但她越長大興趣愛好就越多。

最近迷上了攀岩,等陸京燃空下來時,家裏也經常抓不到人,一問不是去攀岩,就是出去爬山了。

好友小聚時,魏明知忍不住笑:“雪煙這是越大,越長出了一身反骨。”

陸京燃神色不改,也沒說話。

他最近公司版圖在擴張,在南荷也新設了個分公司,出差頻率高,有時候忙到老宅都沒空回。

五一快來了,雪煙也要放假了。

陸京燃緊趕慢趕,把業務盡量都擠在一周處理完,誰知道飛回北城當晚,別說軟玉在懷,家裏連根人毛都沒有。

那能怎麽辦?

雪煙有自己的交際,有自己的生活,能活成她自己理想中的模樣,這再好不過。

陸京燃不能因男人骨子裏的占有欲,自私地用愛綁住她。

她已經足夠勇敢,成為了高飛的鷹,就該在人生的蒼穹中,凜然地高飛。

雖然他無條件支持她。

但說沒有怨言,那也不太可能。

陸京燃掏出口香糖,拆開,放進嘴裏,眼角眉梢都泛起些焦躁,嘴還挺硬,“那也是我慣出來的。”

“行了。”尹星宇灌了口酒,神情比他還焦躁,“別秀了,知道你是老婆奴了,差不多得了。”

陸京燃淡淡看他:“你遷怒誰呢?”

都知道他什麽情況,魏明知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陳念薇還沒追回來呢?你說你怎麽那麽磨叽。”

他和辛子悅看上去,是最可能分手的,反倒是在吵吵鬧鬧中,漸漸磨合出許多默契來,但沒想到尹星宇這倆到現在,還沒糾纏出個結果來。

幾年過去,他們都褪去青澀,長出了男人成熟的棱角。

尹星宇也沒生氣,将手中的酒一飲而盡,有些頹喪道:“我倆現在算是恢複正常聯系了,但她選擇在北城工作,我業務又都在南荷,她不想談異地戀,更不想遠嫁。”

“你都幾歲人了,追人還不會?”魏明知覺得他就是個榆木腦袋,“那你想辦法把業務遷來北城啊!”

“我說了啊!”尹星宇深吸一口氣,更煩躁了,“她說我沒必要為她做這麽大的犧牲,萬一以後分手了,怕我後悔,還會怪她。”

魏明知:“……這姑娘還挺油鹽不進的。”

陸京燃挑眉:“錯了。”

尹星宇看他:“什麽?”

“陳念薇沒安全感,你這麽和她說,她肯定壓力大。”

陸京燃雙腿交疊,嘴唇微勾,慢條斯理給他指了個明路,“你要真想明白了,就什麽都別說,先把業務遷到北城來,把以前的承諾都兌現了,認真追人家,剩下的順其自然。”

尹星宇神情若有所思,很快反應過來,“我知道了。”

魏明知見他情緒還是不高,反正招也支了,其他就看事在人為了,幹脆換了個話題,“你們五一準備幹啥呢?”

尹星宇瞪他:“這不是廢話?我搬家啊!”

“……”魏明知嗤了聲,又問陸京燃:“那你呢?”

陸京燃斜睨他一眼:“保密。”

“搞神秘,裝。”

桌面上的手機震了下,屏幕有條未讀信息。

陸京燃解鎖看了眼,嘴唇一彎,抽了張紙巾,吐出口香糖,包緊扔進垃圾桶。

他站起身來,“撤了。”

魏明知不滿:“我好不容易來趟北城,你幹嗎去啊?”

“有事。”

“什麽事啊?”

“回家。”陸京燃頭也沒回,擡起手來,揮了下兩根手指,“陪對象去。”

……

回到家時,客廳亮着盞燈,但沒看見人。

陸京燃皺起眉來,關上門,雪煙在房間估計聽見動靜,很快走出來了。

“回來啦?”

“嗯。”

雪煙迎上來,駕輕就熟地給給他解開衣領扣子,動作也慢條斯理的。

她應該是剛回來不久,才洗完澡,渾身都是洗發水的香氣,黑色的長發微潮,披在她的肩膀上。

好乖。

陸京燃低頭看她,心底那點怨氣忽然都散了,“今天周末,去哪兒玩了?”

“去攀岩了。”雪煙仰起頭看他,皺了下鼻,“桃桃第一次去,都堅持不來,然後我們去玩卡丁車了。 ”

“挺好。”陸京燃扯唇笑,“能在外面作威作福了。”

聽出他的調侃,雪煙嘟了下嘴,沒說話。

陸京燃又問:“五一有事沒?”

“暫時沒。”

“跟我出去一趟。”

雪煙好奇問:“去幹什麽?”

“少打聽。”

說完,任雪煙怎麽問,他都不搭腔了。

雪煙也懶得問了,又替他解領結,動作間,粉嫩的指腹不小心劃過脖頸上的脈絡。

陸京燃身體肌肉一緊,低頭看她。

這兩三年,雪煙愛上了運動,身體線條越來越美,很纖細,又有不動聲色的力量感。

他眼神暗下去,手臂繞到她腰後,猛地把人往前一帶。

雪煙縮了下肩膀,語氣放得很輕,“別鬧,領帶還沒解開呢。”

“別管它。”

陸京燃沒在意,捏住她的下巴,往上擡,俯低身子,輕輕啄了下她的唇。

陸京燃沒羞沒臊問:“談合作麽?金主妹妹。”

這句話已然成為他們調情的暗號了。

雪煙拽着他的領帶,想繼續幫他解,又被他鬧得腿有點軟,只能攀上他的肩膀,“你是禽.獸嗎?到家就亂來。”

“憋狠了。”陸京燃在家說話更是毫無顧忌,“不是你整天不着家?”

“你沒出差?”雪煙身體開始發燙,輕哼了聲:“在南荷都待半個月了。”

“別擡杠。”陸京燃勾唇,拉着她的手,落在褲子上,“談不談?”

雪煙臉紅心跳別開眼,小聲道:“那……那你先去洗澡。”

陸京燃手托住她的翹臀,往上一抱,挂在他腰間,“不洗。”

他邊說,邁着長腿,往主卧走去。

雪煙喉嚨有些發幹,但還是晃着他的脖子,軟聲撒嬌:“不行啦,我洗澡了,等會又弄髒了。”

“沒事。”陸京燃用膝蓋頂開房門,帶着痞氣的笑,“等會我們再洗一次。”

雪煙噎了下,小聲說:“那我今晚不用睡了……”

“也可以。”陸京燃将她放床上,裙擺掀上去,俯低去親她,聲音啞下去,“那就不睡,我都滿足你。”

雪煙:“……”她不是這個意思!

……

五一放假,雪煙就被陸京燃打包到飛機,直飛拉薩。

落地後,為了以防高原反應,他們在那待了兩天,也在周邊逛了一圈。

西藏風景奇觀多,尤其是馬路,也似蛛網貫穿南北,麥穗黃般的山巒,村落和城鎮像星落般點綴在高原上,就憑他們兩雙眼睛,根本賞不完這些美好風光。

兩天後,陸京燃包了輛車,從拉薩出發,途經日喀則休整,辦理好邊防證,又繼續趕往新定日,最後停在了絨布寺,在珠峰大本營駐紮下來。

到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刻,黃昏濃濃地落着,一片煙火燒豔了南天。

這裏住宿環境簡陋,選擇只有大通鋪和帳篷,兩人毫不猶豫選擇了帳篷。

這一路上,他們比較幸運,都沒有高原反應,但是為了以防萬一,還是時不時會吸點氧。

他們約好了第二天要看日出。

雪煙當晚早早就睡下了,淩晨四點半,鬧鐘響起,她努力睜開眼,發現身旁已經沒人了。

他什麽時候起來的?

雪煙撓了下腦袋,混混沌沌地爬起身。

珠峰海拔極高,即使是初夏五月,溫度還是很冷。

雪煙翻出件厚外套披身上,彎腰撂開帳篷的簾子,條件簡陋,她只能簡單地洗漱一下。

高原的星空很美,空氣也格外清鮮。

每一次呼吸,都是肺部的一次新生,可惜的是,這裏的住宿環境實在不行,雪煙一晚上都睡得不太好。

但沿途風景實在美麗,更別說陸京燃還在身邊,也讓雪煙生不起氣來。

雪煙回去時,就見陸京燃站在帳篷外,笑容都被點亮了。

他已是知名當世的商界名流,凜冽鋒利,眼神冷漠,像腳下這座冷峻的山峰,高不可攀。今天穿了件白色羽絨,懶懶散散的,黑色碎發溫順蕩在眉間,氣質清朗又出衆。

不同的是,身形更挺拔寬闊,蓄勢待發的力量感,也不過二十三四的年歲,已然很有頂天立地的男人模樣。

雪煙看得心裏歡喜,朝他跑過去,“你剛去哪了?”

陸京燃低眼,去牽她的手,“四處逛了逛。”

“那我們走吧。”雪煙反握,指了下前面,笑得很甜,“觀景臺人越來越多了,等會都沒位置看了。”

“不去那。”

“啊?”雪煙納悶,瞅他一眼,“那我們去哪?”

觀景臺看日出最方便,還能看到許多的出名山峰,沒有比那裏更合适的地方了。

“人多。”陸京燃掃了眼那裏,“我找了個地方,想和你單獨看。”

雪煙很快明白了,忍不住想笑,“所以,你剛是去踩點了?”

陸京燃捏她的手:“不行?”

雪煙晃着他的胳膊,軟聲說:“那快帶我過去,我們背着人偷偷看。”

挺浪漫一件事,非讓她說得意味深長。

陸京燃輕拍了下她的額頭,“嘴沒個把門。”

雪煙嬌俏溜他一眼,頂嘴道:“那也是你慣的。”

陸京燃沒跟她計較,帶着她往前走。

拐了好幾個彎,路上還遇到年輕的小情侶和他們問好,“快日出了,你們不去看嗎?”

“看的。”

男孩納悶了,好心提醒道:“那你們怎麽往這兒走啊?方向反了,觀景臺在前面呢。”

“人家有自己的計劃,你問啥?”

旁邊的漂亮姑娘掐了下他的胳膊,男孩吃痛一聲,趕緊握住她的手,“好好好,我知道了,你自己是個I人,怎麽還不準我個E人做自己啊?”

“我哪有,你看別人男朋友,對女朋友多好,言聽計從的。”

“拜托,她男朋友剛才根本都沒說話,好嗎?”

“……”

“我不管,你閉嘴。”

小情侶漸漸走遠了。

雪煙覺得有趣,掐胳膊這動作,她好像也沒少做。

再繼續往前走,人越來越少,坡度也越來越高。

換做高中的雪煙,怎麽也想不到,她竟然會和陸京燃一起來珠穆朗瑪峰。

天色也亮了些,又往上爬了下,目的地終于到了。

這兒很安靜,空氣散漫着露珠的涼意,和清晨時草木和土壤的清香。

雪煙看着逐漸魚肚白的天空,忽然問:“怎麽突然帶我來珠穆朗瑪峰來了?”

“你最近不是愛攀岩?”陸京燃側頭看她,扯了下唇,“你試試在這爬爬看?”

“……”雪煙捂了下臉,知道他在怼她成天不着家,語氣也孱弱下去,“那不行,我掉下去,我攢的老公本你就拿不到了。”

“哦?”陸京燃挑了下眉,很意外,“我以為你都忘了這事了。”

“我沒有!”雪煙急眼了,拔高了音量,“那八擡大轎也是要時間準備的,哪有男生追着女生逼婚的?”

“都幾年過去了,你數數。”陸京燃微笑,語氣意味深長,“等你這麽久,我夠體貼了吧?”

雪煙覺得他臉真厚:“歪理。”

陸京燃彎唇,不說話了。

雪煙很快站累了,兩人也沒顧及,随意找了塊大石頭靠着,有一搭沒一搭聊着。

睡眠不足,雪煙漸漸有些困了。

過了一會,陸京燃忽然掐住她的下巴,往上擡,“別睡了,要日出了。”

雪煙被帶動着擡頭,目光徹底凝住。

夜色瘦下去,太陽半陷在勁拔的雪山峻嶺,空茫茫的雲霧裏,萬道光輝燒暈半邊天,彙入玉樹瓊枝的林海,天空在升旗。

日照金山,霜雪雲霞。

雪煙被徹底震撼了。

狂風呼嘯,整座山峰都在喘氣,把他們也卷進去,那白皚皚的雪山頂,白得虛幻無實,是仰頭深望也難盡的絕美景色。

雪煙屏住呼吸,眼也不眨,只覺得山風通過她的身體,浮光掠影,把她的心都吹寬了。

“寶寶。”陸京燃忽然喚她。

“嗯?”雪煙輕應,眼神被日光徹底侵占。

萬籁忽然沉澱,整個世界都震蕩。

只有他說的話在風中飛,吹亂她的心。

“我等不及了。”

雪煙心髒莫名漏了半拍:“什麽?”

陸京燃突然又問:“八音盒,你帶來了麽?”

雪煙茫然地搖頭:“沒有。”

“我知道。”陸京燃笑了下,從兜裏摸索,掏出手工八音盒來,“所以,我帶過來了。”

雪煙不懂:“出來短途旅游,帶這個不是占行李箱空間麽?”

陸京燃很低地笑,輕輕摁下按鈕。

水晶球點亮金黃的光暈,粉色蝴蝶結的小熊開始踏上獨木橋,小心翼翼地過着河。

悠悠蕩蕩的鋼琴曲響起,和着山風輕輕唱。

《Daylight》——日光。

眼前日出光芒萬丈,沒有比這更适合的配樂。

雪人忍不住甜笑:“你特地帶來的?”

陸京燃垂眸,目光定在她彎起的唇角,“嗯,喜歡?”

雪煙心裏歡喜:“喜歡。”

好浪漫呀。

雪煙擡頭看看雪峰日出,又低頭看看水晶球,忽然生出點遺憾,“要在這和你求婚,我也算有出息了。”

反正老公本也都攢到了,也不算占他們陸家的便宜了。

“輪不到你。”

雪煙擡眼:“什麽?”

陸京燃笑了一下,“我早和你求婚過了。”

在很久很久以前,在他們的少年時代。

雪煙心猛地跳動了下,腦海在回憶搜刮了一圈,又懷疑地看着他,“你別騙我,我一點印象都沒有。”

“八音盒的傳說,不是和你說過了?”

雪煙擡眼看着他,努力地回憶着,漸漸想起在她高考前一天,他忙完後給她發的微信。

——【傳說八音盒有魔法,擁有的人會平平安安,一生順遂。】

——【就算不小心摔碎了,那也是神的祝福,八音盒的主人也會獲得永恒的幸福。】

雪煙怔怔地看着他。

有種莫名的預感逐漸變得清晰,像從沉默的深谷拼命掙出來,被山風輕輕送上來。

“我沒想到你保護得那麽好,一次都沒摔到地上。”陸京燃眼眸漆黑,唇邊挂着無奈的笑,“也可能是,我将這個隐藏按鈕做得太深了。”

說着,他翻過底部,輕按了下邊緣。

“嗤——”一聲。

盒兜輕輕彈了出來。

小熊這時已經走到河對岸,一枚晶瑩的鑽石戒指靜靜立在它面前。

雪煙低着頭,眼睜睜地看他單膝跪下。

男人渾身耀着金光,五官英俊硬朗,眉眼冷淡倨傲,一如既往的意氣風發。

他仰頭看着她,手上拿起那枚戒指,眼神浮光掠金,跳着光暈,“這話我一直放在心裏,從沒找到機會和你說,今天正好時機到了。”

雪煙喉嚨微幹,艱難地發出聲音:“說什麽?”

“你聽清楚,陸京燃很愛你。”陸京燃深深凝望着她,喉結微滾,一字一頓道:“我将違背人類的天性,忤逆人類的本能,永遠愛你。”

雪煙的心忽然狂跳起來,山風猛然吹過耳邊。

像被日出驟然複活的蟬鳴,一整個盛夏的聲音,在她的耳膜歡呼雀躍着,擠得她的心都脹大了。

雪煙愣愣地盯着他。

還沒來得反應,就被陸京燃握住右手,擡起了手中的戒指。

“雪煙,你願意嫁給我嗎?”

雪煙對上他漆黑的眼眸,鼻子一酸,眼眶就被風嗆得通紅。

雖然不是沒幻想過類似的場景,但這一刻來臨時,總覺得像是幻境,還是在高聳入雲的珠穆朗瑪峰,最毗鄰天堂的聖地。

多麽不可思議。

是一輩子都想珍藏的畫面。

雪煙顫動着睫毛,呼吸都喘不過來,生怕睜開眼來,就是大夢一場。

她直勾勾地盯着他,大氣都不敢喘,在商界雷厲風行的陸總,現如今,也緊張得像初出茅廬的少年。

雪煙含淚笑了出來:“我願意。”

陸京燃終于松了口氣,彎唇低笑,将戒指輕輕套進她的無名指,動作鄭重,像要将一整個世界的日光都送給她。

雪煙看着指間的戒指,靜靜的淚從她眼裏流出來。

日出更盛,金光耀得人間轟轟烈烈,雪山似乎都承受不住,快要融化開來。

一切都無比熟悉。

那一年,和他在海邊看的那場日出,雪煙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年少時的她,沒有春風得意馬蹄疾,只有支離破碎的家庭,和一顆千瘡百孔的心。

然後,他們靠近、誤會、争吵、歇斯底裏地決裂,像放棄了二分之一的心髒。

愛本就容易無疾而終,雪煙不再妄想他們的以後,無暇顧及更多,只想離開這個世界。

是他拼命将她挽留下來,替她洗淨一身八荒九閡的塵埃。

後來,他讓着她,治愈她,也會被她的自暴自棄逼急了,将她用力抛在床上,惡狠狠罵醒她:“你真的是病得不輕。”

但他更會心疼她,想她所想,痛她所痛,恨不得替她受了所有苦,會盡自己所能給她安全感,“我會護着你,你家要是鬧事,我家唱反調,我會拼命護住你。”

她開始學會相信他。

再後來,他考上清北,要遠飛北城。

雪煙替他高興,心裏失落又茫然,對渺茫的未來驚慌失措,也是他鼓勵她要成為自己的光。

“不要做風筝,要成為光,成為風,你本來就屬于天空,所以不要怕。”

那一瞬間,雪煙忽然覺得,世上沒有不可能。

她的人生也可以像太陽,在廣闊無垠的宇宙占領地升旗。

于是,她開始學會飛翔,盡管,一開始有他托着她的翅膀。

但雪煙從未放棄過。

她漸漸學會單打獨鬥,即使遇到狂風巨浪,駕着自己的船,也能乘風而上。

不過,雪煙忽然有個疑問:“你為什麽帶我來珠穆朗瑪峰?”

陸京燃将她緊抱懷裏,慢條斯理道:“特地帶你來的。”

雪煙好奇道:“為什麽?”

“這裏海拔5500米。”陸京燃用指腹磨蹭着她的唇瓣,低聲笑起來,“在這向你單膝跪下求婚,那時的我高于一切……”

“……”

他低下頭看她,眉眼一如當年,一字一頓道:“——但只低于你。”

“可惡,被你裝到了。”

陸京燃忍不住笑,親了下她的額頭,低聲問:“所以,要留港嗎?”

“留。”

“多久?”

“無期留港。”

“那麽,歡迎登港。”

……

風特別大,雪煙回首去看。

似乎看到了路途泥濘的少女時代,看到了影子瘦瘦的,一路被苦難暴曬的自己。

這俗世,總是苦痛。

但她何其幸運,遇到了心上人,被他一身的光輝照耀着,所有的痛楚都剎那成為了雲煙。

他的愛,溫柔得像月亮引發潮汐。

就算相隔天塹,也會向她牽引,邀她去成為真正的自己——無比瑰麗的自己。

雪煙看着眼前的日出,彎唇淺淺地笑起來。

也許,他們會在晚年時一起阖眼,肉.體化作一抔黃土,閻王的判官筆在哪一年打鈎都沒關系,只要和他一起入土,總歸是讓人高興的事。

太陽亮得耀眼。

但總有人是不怕炎熱的。

所以,她也成為了自己的太陽。

小熊,終于過河了。

———全文完——

Tips:看好看的小說,就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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