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來,我本以為會如往常一樣,夏阿姨會煮好早餐,然後喊我們起來吃,之後送我們四個去上課。
可是當我們都起來的時候,發現餐桌上坐着幾個人,我定睛一看,竟然是江豪,江爺爺,許一凡,夏念冰,還有一個男的。
我仔細一看。這男的我認識,就是上次和夏雪假扮滿江的那個男人。
我們四個人趕緊沖了下去,我邊喊着:“江豪,江爺爺,你們終于回來啦?”
“林齊,起了啊?”江豪他們轉頭看向我們。
“是啊,你們什麽時候回來的?”我們走了過去。
“淩晨的飛機,今天早晨剛到。”江豪微微笑說。
“許叔叔,您沒事了就好。”我笑着說。
“多謝你關心了,沒事了,謝謝你。”許一凡擠出了笑容,比上次見到的時候憔悴了許多。也蒼老了許多。
“不用客氣,我也沒能幫上什麽忙。”我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腦門,然後轉頭看向了那個假扮滿江的男人,我笑着說:“我們又見面了,上次你和夏雪阿姨假扮滿江,都是夏姐搗蛋胡鬧。”
說完,我看向了夏念冰,可夏念冰卻沒有笑,而是板着一張臉,臉色很不好看,我說:“夏姐,怎麽回事?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夏念冰這才笑了,只是笑容好久,好失真,她用手撥了下劉海說:“沒事,坐了幾個小時的飛機,累了,也餓了。”
“夏阿姨應該在煮早餐了。我想一會就能吃了。”我轉頭看向廚房,可廚房裏沒人,我說:“夏阿姨呢?”
“今天早上人太多了,所以她沒煮,開車到外面去買了。”夏念冰說。
“哦。”我看了下手機,都快八點了,我說:“我們快來不急了,就不吃了,我們自己打的去學校吧,你們等夏阿姨回來跟她說一聲,我們先走了,等下課回來,咱們晚上再聊。”
“等等。”那個假扮滿江的男人突然伸手,叫住了我。
我轉頭與他四目相對,感覺他有很重的心事,他笑着說:“林齊,今天早上你請假半天,我們說說話,行嗎?”
“說……說話?說什麽話?咱們有什麽話可說的?”我感覺陣陣的莫名其妙。
“就閑聊而已。”他說:“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李朝陽。”
“李叔叔,你好。”我客氣的說。
“坐下坐下,咱們一起說說話。”李朝陽指着那邊的沙發,然後率先朝着沙發走了過去,坐下之後便準備要泡茶。
夏念冰趕緊去接手泡開水。然後其他人都走到沙發上了,我想着現在是校運會,我們又都沒項目,去了也沒事情幹,所以也便跟了過去,早上就不去了,看看這個李朝陽想聊着什麽。
李朝陽邊泡茶邊說:“喝茶是閩南人的習慣,我最早來鷺島的時候,還喝不慣,不明白為什麽要喝茶,我想着喝開水不是挺好的嗎?”
“是啊,閩南人家家戶戶都有喝茶的習慣,每家都有茶盤,客人來了或者是自己無聊的時候,都會泡一壺喝一喝的,我年紀不大,可我從小喝茶,都上瘾了。”我接他的話說。
“我也上瘾了。”李朝陽樂呵呵的說,感覺很大氣,貌似也放開了,沒那麽拘束,他說:“我第一次來鷺島的時候,還是八十年代,是來這裏歷練的,當時還叫公社,我們都是知青。”
“哦。”我說:“那好早了,那時候我們都還沒生呢。”
“當時一起來的有十幾個人,夏雪也是其中一個。”李朝陽說。
“啊?夏阿姨竟然也當過知青?”我有些驚訝。
“是啊,當時的鷺島也就是一片農村,國家正準備改革開放,所以要選擇一些沿海的城市作為先行的實驗區,就是先開放,作為經濟特區,鷺島就是被選中的一個,我們是跟着我們的老師來的,老師是來考察。我們則是來歷練,在這邊整整呆了五年,九零年才回去的。”李朝陽說。
“那是好久了,我和林雙,還有常晴都是九零年生的。”我笑笑說。
“我也是。”郝亞楠插了一句,我們轉頭對着她笑笑。我們幾個都是一個年紀。
“當時在這邊認識了很多的朋友,特別是公社的一位老領導對我很好,而且又教了我不少東西,可謂是亦師亦友,忘年交。”這時候,李朝陽看向了常晴說:“那位老領導叫常山。”
“啊?”常晴一驚,而後露出笑容說:“我爺爺?”
“對,就是你爺爺。”李朝陽也笑了,他說:“當時我回去的時候,你爺爺還特地送了我一支派克鋼筆,是他在抗美援朝的戰場上,從美國士兵的身上繳獲的,意義非凡啊,他送我的時候,還請人在筆上刻上‘常山贈’三個字。”
說完,李朝陽轉頭看向我,我睜大了眼睛轉頭看向夏念冰,夏念冰則是點了點頭。我深呼吸一口氣說:“原來那只鋼筆是常山爺爺送給你的啊,謝謝你了。”
李朝陽微微笑說:“是常山前輩送給我的不假,但是并不是我送給夏念冰的,而是我送給夏雪的,然後夏雪給夏念冰啊。”
“啊?這怎麽繞了一大圈呢?”我有些驚訝,繞不過來。
“當時我們來歷練的時候。都是二十出頭的小夥子,在大學的實習期,我和夏雪是同學,來這裏之後,确定了男女朋友關系。”說到這裏,李朝陽仿佛回到了過去,臉上綻放出向往滿足的笑容,他說:“那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美滿的五年。”
“可你好像沒跟夏阿姨結婚?”我嘟着嘴說道。
李朝陽的臉便凝重了起來,他說:“我的初戀是夏雪,我這一輩子最愛的人也是夏雪,可造化弄人,我們最終卻沒能走到一起。迫于長輩和當時的形勢,在我們回北京的時候便分開了,我便把常山前輩給我的那支鋼筆轉贈給了夏雪,權當留念。”
“原來如此,那真是可惜了。”我嘆了一口氣。
李朝陽臉上挂着滄桑的笑容說:“是啊,是很可惜。回京之後,我們奉父母之命,各自組建了家庭,就把彼此放在心裏,雖然我們之間還有聯系,但是這麽多年過去了,經歷的事情也多了,所以都在心裏放下了彼此,不再是戀人,而更像是親人。”
他嘆了口氣說:“我和我太太都是當差的,我們生了一個女兒,今年剛剛初一。夏雪和她先生也有了一個兒子,只是可惜,老天無眼啊,一次車禍,夏雪的兒子沒了,老公也殘了,然後離了,這事夏雪有跟你說過吧?”
我點了點頭,夏雪前不久才跟我們說,我們也知道她為什麽會如此孤單,所以也才會過來陪她打八十分。
“後面我挺少來鷺島的,有過來的話也是匆匆幾日,多半是出差,來的時候,有時間就會拜訪常山前輩,但如果沒時間也就沒辦法了,最近的一次應該是四年前。”李朝陽說。
“不是四年前,而是和夏雪一起假扮滿江和我喝酒的那一次,那才多久。”我笑着說。
“哦,對對對,不過那次是常山前輩打電話給我,說有一個小男生,拿着當年他送給我的派克鋼筆去求他辦事,像我征詢有沒有這麽回事。然後我就打給了夏雪,夏雪說有,說念冰的老師被人陷害,然後拿那支筆去求他幫忙,我就跟常山說有,這事也就這麽成了。”李朝陽笑着說。
我恍然大悟。丫的,原來這其中還有這麽多事,我抓了抓腦門說:“謝謝您了。”
“沒事,應該的。”李朝陽笑笑說。
“包括這次我能出來,也是李先生托人找的關系,費勁了周折,才把我撈出來的。”許一凡補了一句說:“真的太謝謝您了,李先生。”
“別客氣,都是朋友,能幫的話,就不會見死不救的。”他笑笑說:“這可惜沒保住你的職務。”
“您已經盡力了,教不教無所謂了。我出來在外面自己開課也可以的。”許一凡笑笑說,挺豁達的。
然後所有人就喝着茶,也都沒說話,但我發覺這個李朝陽心裏貌似有事,他看了我幾次,每次都只看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李叔叔,您是不是有話說。”我笑着說:“不是說早上不去上課,咱們好好聊天嗎?有事您就說呗。”
我話一出口,發現夏念冰一怔,整個人都不自在了。
李朝陽嘆了一口氣說:“行了,大家都是朋友,那我也就不瞞你了。”
他想了一會說:“我确實有件事需要你幫忙,就是我父親現在已經病危了,有點老糊塗了,我和我太太生的明明就是女兒,他卻堅持說我們生的是兒子,我們都是吃公家飯的,是不可能超生的,只能生一個,我又不想惹得他不開心,他已經到了最後的階段了,所以能不能找你幫忙,假扮我們的兒子,去哄哄他老人家。”
我猛然瞪大眼睛,這是不是有點腦洞大開了,從北京飛到鷺島,來找我去北京假扮他的兒子,這也太扯了吧?難道在北京就不能找個人假扮嗎?
我突然一怔,一個可怕的念頭在我的腦海裏浮現,整個人瞬間都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