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舞者的狂歡
裴玺接受的教育是男女七歲不同席,正打算把人送回房間就回去,所以讓人送來了外出的衣服,誰知何柒聊手腳并用不撒手,連去洗手間洗澡換個衣服都沒辦法,只好就着姿勢勉強閉上了眼。
本該蜷縮在裴玺懷中睡得正香的何柒聊悄然睜開了眼睛,神色清明的打了個響指,想象自己最純粹的欲望,鈔票沒有應聲出現。
何柒聊不由得嘆了口氣,她既無法操控,也沒辦法打破這個夢境,就連控制‘裴玺’閉嘴的權限都沒有。
不在自己的地盤,那就是在別人的夢境,唯一跟她有關聯的就是裴玺了。裴玺自顧自說着讓她讨厭的話,雖然結果很讓人期待并欣喜,過程果然還是超讨厭吧。
何柒聊輕柔的撫上裴玺的臉頰,用力的掐了掐,“不想醒來的,明明是你啊,臭裴玺。”
做夢的人不會意識到自己在做夢,按理說,無論循環多少次,身在夢中的何柒聊不會意識到這是夢境。
論何柒聊是什麽時候意識到這是個夢境并且非常不對勁的呢?很簡單,第一次或者說每一次,在自己向裴玺坦白‘鬼上身’的事情時,她就會立馬意識到夢境的違和。
不管是面子還是裏子,何柒聊絕對不會告訴裴玺自己不小心玩翻車了,因為玄學是他力不能及之處,裴玺會為此無力。
撒謊、欺騙都是她的天性,所謂純粹熾熱不過是‘何柒聊’此人身在人世不得已的僞裝,一切執拗叛逆非常規都被掩在了內心深處,構成了另一個她。
想要獲得‘愛’,就要隐藏真實的自己,展露讓人喜愛的一面。
何柒聊一直是這樣認為,并以此身踐行此道。
何柒聊的指尖凝起一簇靈光,她應該不止一次在思考這些問題了,不然她的靈氣怎麽可能恢複的這麽快,就算是跟充電寶裴玺貼貼,也不帶這麽快充的。
現在唯一的問題是,何柒聊無論怎麽思索,都想不到自己究竟是什麽時候落入的陷阱,過去的記憶毫無缺陷,那自己掉坑的時間點應該是未來,在她遺忘的今夜之後的未來。
霧氣濃重遮天蔽日,絲絲縷縷的陰氣滲透這間不大的房間,何柒聊陷入了無法抵抗的沉睡。
“沉湎過去之人,無法展望未來。”蒼老年邁的聲音自黑暗中傳來,“咳咳……小姑娘,你的未竟之願是什麽呢?”
“願意跟我走嗎?小姑娘。”向她伸來的手寬大粗糙,點點老年斑昭示了對方的年邁,就像微弱的燭火。
搭上的手年幼稚嫩,能被老人完全握在手心,何柒聊聽到自己的聲音輕快,“好啊。”
“願老生命如殘燭,能成為你重活一世的薪火。”
夢境再次重啓,坐在沙發上何柒聊驚愕的發現自己沒有再丢失上一段記憶。何柒聊眯了眯眼,總算有點進展,來到了第二次‘循環’。
“看電影嗎?”裴玺擡頭看向大屏電視機,屏幕上暫停着一部鬼片片頭,便播放了起來。
何柒聊還記得在這長達兩個小時的電影中,兩人相顧無言,光看這部制作漏洞百出的鬼片了,只有在電影開場時,裴玺握着水果刀給她削了個蘋果,嗯……還是她咬過的。
握在裴玺手中的水果刀靈活的刮過,一圈又一圈還不斷紅色的外衣從蘋果身上褪下,露出白色的果肉,最後拿着削好的蘋果遞給何柒聊。
何柒聊看着自己咬出的一圈牙印,神游天外的想着,反正裴玺做夢醒來後會忘記,不如……先讨點利息?
嗯……有問題嗎?沒有問題!
當何柒聊終于下定決心讨利息,張嘴咬了口蘋果含在嘴裏,轉頭摁倒裴玺,欺身而上打算來一段猛烈熱情的親親時。
鬼片幽怨癡纏的bgm驟停,頓時氣氛全無,何柒聊扭頭看向電視,到底是誰敢壞爺好事!
“耶?徒弟弟……徒弟弟……徒弟弟進展蠻快嘛,這麽快就拿下……得為師真傳……抓……抓緊上本壘。”
超大屏幕中趴着個變形的大臉,面紅耳赤醉醺醺,臉搓屏幕聲聲喊着徒弟弟的……不就是那個不靠譜的張老賊麽!
何柒聊憤恨得咀嚼着嘴裏的蘋果,真的好想欺師滅祖,是挫骨揚灰撒海裏的那種欺師滅祖。
張老賊猛灌一口酒,眯着眼找不到北,抱着旁邊的酒瓶嘀嘀咕咕,“唔嗝~讓為師看看哦……小老二和小卓都掉進夾縫了耶……徒弟弟麻溜滴……撈你二師兄耶……”
“不撈,都沒人來撈我,我就在這醉生夢死好了。”何柒聊摟着裴玺擺爛道。
“卓家拜托……嗝……我撈的來着……開價多少來着……”張老賊歪頭想了想,還是沒想起來,再次猛灌一口酒,看着酒瓶身的标價終于想起來了。
“五十萬。”張老賊生怕何柒聊沒聽見,再次重申了好幾遍,“五十萬诶……嗯!五十萬哦徒弟弟。”
何柒聊看了眼身旁貌美如花,無聊勾着她頭發玩的裴玺,賺錢養家的動力驟然攀升,垂死病中驚坐起。
何柒聊報了自己唯一知道的卓家人,“小卓是誰?卓淨明?”
“啊對對對。”張老賊拍着腦袋,迷迷糊糊道,“好像還有什麽來着?倆小只……小兩只……想不起來了嗷。”
何柒聊狐疑的看向自己離譜的師父,“既然有五十萬……獅虎虎,你為什麽不掙?”
張老賊用力戳了戳屏幕,對何柒聊指指點點,“逆徒!居然想着讓為師打工,徒弟弟養獅虎虎天經……地義……呼呼。”
好好的漂亮女鬼富江變成了流着口水睡大覺的辣眼張老賊,何柒聊讪讪的關掉電視機,捧着裴玺的臉轉移話題道,“裴玺,你想知道什麽?我都告訴你,你不要生氣。”趕緊滴,麻溜起床,一夜暴富在等着我呢。
分明是探尋何柒聊秘密的最佳時刻,裴玺搖了搖頭拒絕了這個甜美的果實,“我什麽都不想知道,除非你願意告訴我。”
何柒聊低頭看着裴玺的表情,但凡一點變化都逃不過她的眼睛,何柒聊想知道他說的話是真是假。
裴玺柔和了眉目,漆黑的瞳孔中倒映的是她,是何柒聊,獨一無二。
何柒聊心下一松,徹底釋然了。
因為自己不再年少,所以以己度人,固執的認為裴玺變了,可這個人在她面前一如當年,仿佛歲月也格外眷顧的模樣。
看着都讓她格外歡喜,何柒聊低頭親了親他淡色的唇,“獎勵給格外聽話的裴玺,盡管你醒來後就不記得了哈哈。”
想到未來的某天,她會給裴玺回憶,觀看這段記憶,他卻一臉驚愕的樣子。
何柒聊先是抿着唇忍笑,實在憋不住的哈哈大笑起來。
裴玺像是看不慣她這麽嚣張,直起身子吻向何柒聊,報複性的咬了咬她的唇瓣,何柒聊經歷從嚣張到懵逼的心裏轉變,随後沉溺于她想象過猛烈熱情的親親,帶着不知從何起的蘋果清香。
飄渺的雲霧乘風起,虛幻的夢境如明鏡破碎,在不斷坍塌的廢墟中,裴玺低頭親了親何柒聊的耳廓,“告訴你個秘密,我對你原是一眼情深,了了。”
何柒聊伏在裴玺身上緩緩睡去,如夢呓語,“那我可太幸福了。”
男人的替身人偶風塵仆仆的趕到碼頭,穿着粉色蓬蓬裙的破爛的不成樣子,它掀了掀裙底,掏出了手機,“你不是說已經調派了周圍空閑的外勤人員嗎?人呢?三天了三天了!你在不派人撈我,我都要被鬼怪吸成人幹了。”
玄門中心的接線員正在午休,接到電話時還不在狀态,依舊憑着良好的職業素養說道,“三天前委派0052卓淨明,0102何柒聊以及恰巧路過的張天師前去支援,已收到0052卓淨明目标已解決的任務彙報,‘臨海二號’任務宣布完成。臨海市陰氣正處于低峰期,有什麽問題嗎?”
“張天師?你他……”問題大了去了,男人想罵人想吐槽都不知道從哪裏開始。
男人透過替身人偶無機質的瞳孔看着甲板上眼熟的紅衣女人,紅衣女人正在獨舞,輕盈的腳尖踩上船沿旋轉跳躍,絲毫不懼一步踏空就是粉身碎骨,那是跨越生與死的翩跹舞姿。
無人欣賞,無人歡呼,她也依舊在跳,那是為自己綻放的舞姿,是獨屬于她的狂歡。
一首獨屬于女人的無聲舞曲已至終末,女人微睜美目,輕擡的柔荑遙遙的指向碼頭,指向唯一的觀衆,爾後恒久等待,像是在等待誰的親吻,又或是她只是單純的在享受舞曲的餘韻。
替身人偶坐在黃色的符紙上遲疑且小心翼翼的飄至女人身前,女人毫無戰意,在她的默許下,人偶用僅剩的小小左手扶上女人伸出的柔荑,垂下紅棕色長卷發的腦袋,在她的手背落下一吻。
“是你啊,你又有什麽願望呢?”女人低垂的目光純粹聖潔,充滿憐愛。
從來都是活人實現鬼魂的願望,助它們超度,這句話從一只鬼魂口中說出,男人卻并不覺得可笑,“我想知道您的一切。”
“你并不需要了解我,我只是舞者,僅此而已。”紅衣女人輕笑,帶着舞蹈後的慵懶倦怠,“你有想問的問題,是什麽?”
紅衣女人身上陰氣波動很小,在陽世允許的範圍內,這種能自由行動的鬼魂,往往都只是有着純粹執念的存在,了卻執念或是自然消散。
男人問出了他的第一個問題,“您不是陰陽夾縫中的惡鬼,是誰讓你吸引我,吸引玄門的注意力。”讓遠在都城的玄門中心誤以為鬼門将開後又草草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