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去見你

第16章 去見你

夜色漸深, 一撇月影迷離,一蓬蓬深藍的煙雲不安地湧動着。

路燈昏黃,周圍靜得很, 只能聽見風簌簌吹的聲音, 吹得人心也躁。

陸京燃也不知站了多久,心悶得像炮仗, 地上好幾根煙頭滾落, 恍惚間,視線變得昏暗,

一道陰影拓在地上。

他擡眼, 只見雪煙再度折返。

鮮桃般粉糯的眉眼, 發絲淩亂, 無力地堆在肩上。

手上還拎着個白色袋子。

看着楚楚可憐,漂亮極了,簡直能要人命。

陸京燃叼着煙, “怎麽?嫌沒咬夠?”

“沒有。”雪煙擡頭,眼眶紅紅的,語氣還算冷靜,“其實你……也沒那麽壞。”

……

陳念薇現在簡直心緒不寧。

身旁就站着的尹星宇, 是學校知名的壞種, 想起那些駭人的傳聞, 她實在坐立難安,太陽穴突突跳着。更何況, 剛才經歷過一場颠颠倒倒的禍亂, 心裏還七上八下的。

這會兩人正在等車, 陳念薇偷偷看了眼,他神色很不耐煩, 看着就是不能招惹的混蛋。

尹星宇轉頭,沒好氣道:“看什麽?”

陳念薇收回眼,鼓起勇氣道:“那個……你先回去吧,我自己能行。”

“你以為我想送啊。要不是燃哥交代的,誰願意搭理你。”

“……”陳念薇噎了下,也有點不服,“我也沒想你送。”

“你說什麽?”尹星宇的音量陡然拔高八度,瞪圓了眼睛,“我願意送你,你就燒高香吧!多少姑娘稀罕着呢,你還給老子嫌!”

周圍有不少看過來,眼神異樣。

陳念薇趕忙踮腳,去捂他嘴,“你、你小點聲!你是喇叭嗎?丢臉死了。”

“靠。”注意到周圍人的打量,尹星宇指了下嘴巴,聲音含糊:“給老子放手。”

陳念薇這才反應過來,臉有點紅,讷讷地放手,背在了身後。

“你這女人……”尹星宇還想繼續炮轟,轉頭見她神色,愣了下,過了幾秒,才勉強接下去,“麻煩死了。”

陳念薇別開眼,沒接話。

氣氛莫名有點微妙。

陳念薇也懊惱極了,皺着眉,手心餘溫未散,有點嫌惡。

她掏紙擦着掌心,好不容易等臉上的餘熱散去,才想起雪煙的事。

她打開手機,之前發過去的信息,雪煙一直沒回。

不會出事了吧?

還是被陸京燃欺負了?

越想越不安,陳念薇又發了幾條信息過去,半天沒動靜。

約莫是發現她的異樣,尹星宇問:“你又怎麽了?”

陳念薇猶疑道:“陸京燃他……”

“你放心,雪煙沒事。”

陳念薇還是不放心:“……你就這麽确定?”

這語氣好像陸京燃也是什麽好東西似的。

“笨死了。”尹星宇低睨她一眼,嗤道:“燃哥要弄她,還費老半天勁兒護着她幹啥。”

“……”陳念薇“哦”了一聲。

好像有些道理。

陳念薇想起剛才的事,以及陸京燃拉走雪煙的神情,咂摸半天,隐約察覺了些不對勁。

他倆什麽時候認識的?

再者,也從沒聽說過陸京燃是這麽好心的人啊。

“陸京燃,該不會喜歡……”她沒說完,但意思昭然若揭。

尹星宇愣了下,明顯也想起剛才的推測。但他見陳念薇臉上惶恐的神色,好像沾上什麽髒東西,心裏一下子就別扭起來。

尹星宇哽着脖子,語氣嘲諷:“燃哥怎麽可能看上她?他身邊什麽女人沒有,不過就是一時善心大發,你讓雪煙少癡心妄想了。”

“那就好。”陳念薇松了口氣,反而欣喜地笑了,“反正我們雪煙也不會喜歡上他的。”

尹星宇莫名不太爽利,冷着臉:“你又知道了?!”

陳念薇縮了下肩膀,小聲道:“你吃火藥了?脾氣一點就着。”

尹星宇這才看到她手上的紙,想起她剛才的動作,一時嘔得要死。他指着她鼻子,手抖啊抖,臉色陰寒,“狗咬呂洞賓,你還嫌我髒是吧?”

陳念薇臉色一白,什麽也沒說,轉身就跑。

“诶!诶!”尹星宇趕緊追了上去,邊喊着:“你跑個屁啊!老子他媽叫了車,趕緊回來,不吓唬你就是了!”

……

剛剛開溜完,雪煙才緩慢意識到,自己好像有些過河拆橋。

雖然她和陸京燃不對盤,他這個人也向來狂妄自大,脾氣又差,狠戾在骨子裏浸了個透,打起架來狠得不要命。

誰見了都怕。

可他畢竟救了她。

世上的好人很多,但在城市的肉搏戰裏,全被現實割得渾身痛楚,現在,是沒多少傻子願意做英雄的。

雪煙偷偷觑他一眼。

燈光暈黃,少年站在街邊,指間白煙寥寥,芒絮般朦胧。

一身寂寥,漫漶進地上的影子,好長好長。

看見他臉上淤青明顯,雪煙心底愧疚更甚。

她揚了下塑料袋,輕聲問:“你要不要處理下傷口?”

陸京燃情緒極差,沒搭理她。

“不處理傷口,發炎就麻煩了。”雪煙上前推着他,走到旁邊的長椅,按下他的肩膀坐下。他倒是沒反抗,任她安排,只是臉色仍舊是冷。

“我買了一些藥,你自己……”

陸京燃猛地打斷她:“雪煙。”

雪煙動作一頓:“嗯?”

陸京燃撚滅煙頭,踩進泥土裏,“你什麽意思?”

雪煙不太懂:“什麽?”

“關心我做什麽?”

“……”

“不是很讨厭我?”陸京燃面無表情,語氣諷刺:“你們優等生都這樣虛僞,明明瞧不起別人,面上還要裝得一視同仁的樣子,假惺惺得要命。”

雪煙也不知道他怎麽又生氣了,但人家為了她受了傷,現下不招惹最好,“你先消毒傷口,然後用棉簽塗上消炎藥,能好得快些。”

“老子從來不塗這些玩意。”陸京燃瞧她,嗤笑道:“真裝啊。需不需要我對你感恩戴德?”

“那随你。”雪煙勉強壓着心裏的情緒,将袋子放他腿上,打算敬而遠之,“我先走了。”

她的态度又冷淡下來,轉身就要走。

下一秒,她的腕骨被人扯住,掌心滾燙,骨節分明。

雪煙沒回頭。

身後的少年忽然說:“你來。”

語氣不太自在。

雪煙怔住,轉頭看他,“什麽?”

“幫我塗。”見她怪異的眼神,陸京燃別開眼,聲音冷硬:“我不會。”

怎麽突然服軟了?

雪煙詭異地盯着他,有些莫名,“你不是從來不上藥的?”

“逗你的。”

雪煙惱了:“你腦子壞掉了?”

陸京燃:“嗯。”

雪煙:“……”

見鬼。

這人突然換了副面孔,讓人好不習慣。

沒等她說話,陸京燃将塑料袋扔她身上,神情疏淡,“為你受的傷,你得負責到底。”

這話砸得雪煙語塞,眼神對峙半天,終究敗下陣來。

雪煙坐在他身旁,解開袋子,拿起碘伏和棉簽,又挺直腰,小心翼翼地往傷口上抹。

像故意找茬般,

她才剛碰到他的皮膚,陸京燃就“啧”了聲:“疼。”

雪煙動作僵住。

陸京燃緊盯着她,“你手穩點。”

“我已經很小心了。”

雪煙畢竟理虧,捏緊棉簽,身子往前傾,好讓自己更看得清楚傷口。

怕又被他找茬,這回力氣放得更輕,小心翼翼地處理他身上的狼狽。

兩人的距離不知不覺拉近。

近到呼吸都糾纏在一起,熱氣烘烘的。

她的脖頸近在眼前,修長美麗,看着又白又嫩,讓人想生生咬上一口。

陸京燃只覺得喉頭發癢,像煙嗆了喉嚨,潮水般淹上來,摧枯拉朽地往下延燒去,渾身都燥熱。

雪煙很快看見他胳膊上破皮的咬痕,皺了下眉,“還疼嗎?”

她擡頭說着,霎時撞上他漆黑的眼裏。

他的眼睛藏着濃烈的火。

多看一眼,都會被燒得渾身火燙。

雪煙莫名覺得眩暈。

迅速別開了眼。

氣氛像燒開的熱水,快要咕嚕冒起泡來。

她居然覺得有點口幹舌燥。

陸京燃眼神晦暗,沉嗓笑了,低啞又性感,熱氣磨得人耳根發癢。

“咬的時候這麽狠,現在裝什麽小白兔。”

雪煙的眼神有些緊張,小聲道:“是你自己不講道理。”

陸京嗤笑:“真不愧是優等生,真會倒打一耙。”

被他這一說,雪煙反倒真心虛起來。

反正也說不過他,她不再接話,處理好牙印,又發現他右手大拇指和食指上一個青色的點,邊緣一圈紅通通的,像被煙燙焦的痕跡。

雪煙擡睫:“怎麽弄的?”

陸京燃想起剛才的事,收起表情,“忘了。”

雪煙抽出新的棉簽,沾上碘伏,“會很疼,你忍忍。”

陸京燃突然收回手,“不用了。”

雪煙不理解,“就剩這個了!”

“留着吧。”想到她剛才的反應,陸京燃面無表情,“就當是個教訓。”

什麽人啊這是?

雪煙有點受不了他的陰晴不定,實在懶得搭理他。

正好兜裏手機一顫,她拿出手機,解鎖一看,才發現是陳念薇發了好多消息。

年味:【你怎麽樣了?】

年味:【我和尹星宇在等車,他跟個瘋狗一樣,好煎熬啊。】

年味:【怎麽一直不回?】

年味:【給你打電話也不接,別吓我啊。】

年味:【我到家了。】

年味:【你呢?】

雪煙簡單回複完她,也不看他,開始收拾剩下的東西,又叮囑道:“對了,傷口今天不要碰水。”

陸京燃直勾勾地盯着她,“你怎麽回事?”

雪煙沒太明白:“什麽?”

陸京燃指了下她的口罩,“這個。”

雪煙捂着口罩,抿了下唇,猶豫須臾,也不知道怎麽就全盤托出了。

“神經性皮炎。你不用怕,不會傳染人的,症狀有點像過敏那樣。”

對于她過多的解釋,陸京燃眯了下眼睛,“誰怕了?”

沒預料他是這個回答,雪煙愣了下,沉默下來。

“怎麽還沒好?”

雪煙下意識避開他的視線,聲音極輕:“快了。”

“什麽時候能看你?”

這話明明正常得很,偏偏被這流氓說出三分調戲的意味。

雪煙臉紅了個透:“不給看。”

“憑什麽?”

“我不好看。”

“那也要看。”

陸京燃傾身,手擡起落在她後腦勺上,将她的腦袋揚起,讓她的眼神避無可避。

他忍不住笑,“這麽緊張啊。”

雪煙慌忙捂臉,戒備道:“你不準再摘我口罩!”

“挺兇啊你。”

陸京燃低頭,将她的兩只手強硬扒下來,攥緊她的尖下巴,左右晃了下,仔細打量着她。

小姑娘皮膚瓷玉般白,一雙剔透清泉眼,透着點羞意與警惕的神色,整個人嬌滴滴的。

唯獨眉眼那淡紅的痕跡,有些礙眼。

“确實醜。”他逼近她,語氣說不清道不明,“醜點好。”

這樣的寶貝,就誰也發現不了。

雪煙是被陸京燃送回家的。

不過她不敢被家裏人知道,就只敢讓他送到雁江巷外。

回到家後,一家人都在客廳。果然,齊蘭夏少不了冷嘲熱諷,“天天這麽晚,這哪是上課。瞧你這鬼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出去鬼混了。”

雪煙低頭,這才發現校服上蹭了一堆牆灰,頭發亂蓬蓬的,渾身狼狽得不得了。

裴池往這邊看,眉頭皺了下。

倒是裴良朋“騰”地站了起來,滿臉焦急,“你怎麽弄成這樣了?剛才微信問你,你還說沒什麽事,快回來了。你是不是被人欺負了?”

雪煙正想解釋。

齊蘭夏堵住了她的話頭,陰陽怪氣地道:“你可別在外面和男人亂搞,學壞了,到時候你媽怪罪下來,我們可擔不起責。”

裴良朋瞪她:“齊蘭夏,你這話像什麽樣?”

齊蘭夏性子潑辣,兩人又吵起來了。

從她住過來之後,這對夫妻就沒消停過,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因為經常深夜擾民,鄰居好幾次都上門投訴了。

雪煙心裏清楚,這都是她引起的。

她像不速之客,攪得這裏不得安寧。

她指尖掐了下掌心,指甲掙得青白,面上拼命擠出朵笑,“沒呢。我和同學處挺好的,沒人欺負我,今天是我值日,要留下來大掃除,才弄得身上這麽髒的。”

裴良朋松了口氣,“那就好,不早了,你趕緊洗……”

“值日向來是下午放學。”一直安靜的裴池轉頭,話像暗器刺人魂魄,“你唬誰呢?”

裴良朋微頓,懷疑道:“小煙,你……”

面對他們探究的眼神,雪煙一時冷汗幾乎迸出,快速道:“今天比較特殊。”

不等他們反應,她低頭彎腰,像全世界都壓在她的背上,匆匆上了閣樓。

……

收拾好一切,已經深夜十一點了。

雪煙已經筋疲力竭,徹底攤在床上。

室內格外安靜,她怔怔地盯着天花板,渾身僵硬,靈魂像出了竅,思緒卻瘋狂抽長,像根水草。

又欠了一份人情。

陸京燃今天救了她,又幫她繳了資料費。

什麽一筆勾銷呀,她分明越欠越多,跟見了鬼似的。

雪煙越想越頭疼,輕輕吐了口氣。

就在這時,門“砰”地被人砸了下。

雪煙本能地抖了下,驚出一身冷汗,腦子有一瞬的發昏,以為還在剛才被人騷擾的現場。

門板又被用力拍了下。

不是幻覺,真的有人。

雪煙“騰”地坐起,顫聲問:“誰?”

是裴池不耐煩的聲音:“我。”

雪煙肩膀終于松懈下來,輕輕“嗯”了聲,摸到桌邊的口罩,慢騰騰地戴上。

倒是奇怪,這是裴池第一次上樓找她,雖然不明原由,她還是開了門。

裴池穿着睡衣,頭發有點潮氣,像剛洗完澡。

他似乎情緒不太好,神情冷淡,輪廓被房間的燈光裁切得零碎。

他斜靠在牆沿,聽見聲音,歪頭看她,目光冰泠泠。

雪煙被看得心裏一緊,輕聲問:“有事嗎?”

“你怎麽回事?”

雪煙不明白,“啊”了一聲。

他的目光筆直地落在她的手臂,扯唇道:“你以為你那些鬼話能騙過誰?”

雪煙低頭,看見手臂上有些紅印,應該是撞牆上剮蹭的,難怪洗澡的時候有點刺痛。

她随口找了個理由:“不小心撞到的。”

裴池眼神有些譏诮:“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了。”

雪煙擡起頭:“什麽?”

“你和陸京燃的緋聞。”他逼近,低嗓逼問:“就這麽耐不住寂寞?”

雪煙僵硬了一瞬,“你什麽意思?”

“裝傻?”裴池擡眼,目光很沉,“跟那種爛人混在一起,看來你也不是傳說中的乖乖女嘛。”

裴池一直給人十分危險的感覺,像條蟄伏深淵毒蛇。

雪煙實在不想和他扯皮下去。

“聽不懂你在說什麽。”她剛要關上門。

裴池一把揿住門,彎腰緊逼,一字一句地問:“自己驕傲的乖孫女在外頭鬼混,表裏不一,要是那老不死看見你這堕落的樣子,會作何感想?”

雪煙猛地擡頭:“裴池,你對我外婆放尊重點!”

“那就離陸京燃遠點,少給我們裴家惹麻煩,”裴池驟然拍了下門板,砸出巨響,滿面陰寒,“他什麽人你不知道嗎?!”

雪煙瞬間矮了一截,仿佛生生給人打了個耳刮子,心裏就像滾水般煎熬。

她到底是個寄人籬下的,有什麽資格對他大小聲。

她漸漸低眼不看他,聲音也放得極輕。

像不落實地的塵埃。

“知道了。”

……

關上門後,恐慌瞬間嘩啦沖進來,吞沒這個房間。

所有的委屈頃刻湧上心頭,像淚水一口氣汪在喉嚨裏。

雪煙渾身都在抖,立刻拿起手機,沒電了,她迅速找到數據線,顫着手充上電。

整個世界都像是重影,昏天暗地,雪煙僵着臉,抖着手打給裴秀穎。

沉默的深夜,鈴聲滴答滴答喈着,顯得特別響。

仿佛有一個世紀之久,就在她快要放棄的時候,裴秀穎才遲緩接通。

是她一貫溫柔的聲音:“阿羞?”

雪煙眼眶一酸,捂着眼睛,拼命忍淚。

媽媽,住在這裏好寂寞。

沒有人喜歡我。

我會讓着林靜怡。

會乖乖聽林叔叔的話。

不要再讓我一個人了。

求你接我回去好不好。

明明滿腔的冤屈,好多想說的,反而到這時,話頭卻不知要從何開始。

還是裴秀穎先開的口,語氣狐疑:“你是不是學壞了?”

雪煙懷疑自己聽錯了,不可置信道:“什麽?”

“舅媽剛打電話和我說了,說你最近都很晚回來,你窗臺有次還晾着男生的外套。你是不是早戀了?”裴秀穎微頓,聲音疲倦:“媽媽真的很累,整天要操心家裏家外的事,還要擔心你會不會學壞,會不會出事。你就不能乖一點嗎?”

雪煙渾身僵硬,捏緊手機,艱難地辯解道:“我沒有早戀。”

究竟要做到什麽程度才算乖?

從頭到尾,裴秀穎也沒問她一句是不是受欺負了,就這麽輕易判了她死刑。

難道我不是她親生的嗎?

雪煙茫然。

“你發誓。”

這話像利刃,重剉進她靈魂裏。

裴秀穎似乎從不了解她,也不相信她。

雪煙臉上滾燙,身子卻冷得打顫,閉上眼睛,“我沒有騙你。”

“那就好,這才是媽媽的乖孩子,對了,媽媽問人借到錢了……”電話那頭隐約傳來林靜怡的喊聲,她應了一聲:“我這就來。”

“……”

接着,她快速将剩下的話交代完,“等會就把資料費轉給你。你現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把書念好,知道嗎?寶貝,早點休息。”

說完,也不管雪煙的反應,直截了當地挂斷電話。

微信很快收到了200的轉賬。

盯着屏幕看了會,雪煙頹然地放下手機,人也就搖搖晃晃地倒在床上,盯着慘白的燈看。

整個世界像被凍住了,黑乎乎的,只剩下她心裏漏風的聲音。

她的心是個黑洞,永遠都在鬧饑荒。

這200元,完全無法填滿心裏的糧荒,她想要愛,很多很多的愛。

雪煙仔細想想,她實在是沒資格這樣要求,也沒有權利難過。

至少裴秀穎沒有徹底丢下她,不是嗎?

可越是這樣想着,心裏卻越難過。

眼淚堵在眼眶,快要沖化眼睛,她将頭埋在雙膝間,淚水無聲地浸潤睡裙。

生活很暗,她也發不了光。

……

在這個動蕩,碎裂的夜晚,一切都是那樣混亂。

在她淚意漣漣的夢裏,腦海有許多荒唐的畫面閃回。

好的,壞的,有聲的,無聲的。

雪煙的耳朵陣陣嗡鳴,那些記憶死命攪動,直攪得滿目瘡痍,天塌地陷。

畫面開始崩壞。

整個世界震耳欲聾。

英雄迎風而來,撕裂一切黑暗。

四目相對的瞬間,所有聲音都停止了。

他來了。

那個驕傲肆意,光一般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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