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去見你

第17章 去見你

隔天一早。

雪煙一夜難眠, 臉色很差。

她精神不濟地上了公車,剛進校門,就發現很多人看過來的眼神怪異。周圍的人會甚至會躲開她, 她身邊頓時空出一大片位置, 像見到洪水猛獸。

雪煙還沒深想,就被人拍了下肩膀, 就聽見了陳念薇焦急的聲音。

“阿羞, 不好了。”

雪煙回頭,莫名其妙, “這麽慌, 怎麽了?”

陳念薇火急火燎地說:“昨晚咱倆的事上貼吧了。不知道哪個混蛋, 不僅拍了照, 居然還有高清視頻,那棟樓現在被蓋得很高。”

為這事,裴池昨晚特地來罵她, 想必那棟樓的話說得不太好聽。

雪煙微頓,繼續走。

“你怎麽都沒反應啊?”

“嘴長別人身上,我們阻止不了。”

她也早就習慣了。

“但那個樓主真的很過分!”陳念薇扯住她,拿出手機, 指尖點幾下屏幕, 手機直接怼到她臉上, “不知哪搞來你高中的照片,都是些你過敏和皮炎期間的黑圖, 底下的評論都炸了鍋, 說你這麽醜, 難怪一直戴着口罩,居然還敢糾纏陸京燃, 還說你……”

她突然欲言又止。

雪煙問:“還說什麽?”

陳念薇臉憋得通紅,沉默須臾,将手機塞她手裏,“哎呀,我說不出口,你自己看。”

雪煙剛低頭,就被自己滿是紅瘡的臉震住了,脫口而出,“媽耶,真醜。”

這也太吓人了,難怪她高中連照鏡子都不敢。

陳念薇:“???”

雪煙皮膚的痕跡其實不深了,卻還是遲遲不敢摘下口罩,似乎只有這樣,她才覺得自己活在安全的真空世界裏。

雪煙大致浏覽了下主樓內容,大多都是圖片。

樓主也不知是不是恨透了她,有意無意地引導風向,将她的形象往人盡可.夫的蕩.婦形象上帶。

這招很成功,底下肮.髒的辱罵鋪天蓋地。

無涯:【我的天,這也太醜了。怎麽敢倒追陸京燃的?】

天真:【陸京燃昨晚居然還幫她,雪煙是他生母嗎?】

洪亮無比:【我認識她以前初中的人,她那個病好像會傳染的。】

貝卡貝卡:【不會吧?我和她一個班啊!學校怎麽能讓這樣的人入學,得趕緊勸退啊!】

阿羊呀:【她很會的。床上功夫很好,聽說初中就開始亂搞了,臉上的東西就是這麽來的,所以她媽也很不喜歡她,把她送到舅舅那裏去了,她還有個表哥,理科班的,名字我就不說了。】

科幻鹿嗎:【舅舅家也太慘了。她要是真這樣,會不會連自己表哥也勾引啊?】

暮鼓晨鐘:【有些人是不是有病啊,在這搞什麽蕩.婦羞辱。人家本來就生病了,你們還落井下石,搬弄是非,要不要臉啊!】

暗燈:【樓上雪煙嗎?切大號說話。】

雪煙沒看完,将手機還給陳念薇,語氣很淡:“走吧,快早讀了。”

陳念薇愣了下,聲音提高了八度,“你就任他們欺負?”

“……”雪煙神色平靜,“沒用的。”

也不是沒試過,但從未有人試圖聽聽她的道理。

人們只願意相信自己想相信的,越浮誇,越肮髒,越風花雪月,越讓他們趨之若鹜。這點腌漬事,最能滿足他們滿臉麻子的靈魂。

他們看慣了鮮血淋漓,久而久之,把這當成春日紅花,也不足為奇。

“這些人淨欺負好人,胡亂造謠,還有沒有王法了!”陳念薇越說越氣,轉身就要走,“不行,這事我要告訴老師!”

雪煙趕緊拉住她:“別去。”

“真就這麽算了?”陳念薇回頭,沉沉地盯着她。

雪煙知道她是心疼自己,只能勸道:“你知道我家情況的。即使告訴老師,法不責衆,也就是删了那個帖子。風言風語可能變本加厲,不管這些,時間久了也就消停了,更何況,我現在住我舅舅那。”

“……”

她微頓,繼續說:“我不想惹麻煩。”

陳念薇眼眶霎時紅了,沉默半晌,終究是點了下頭,“好。”

……

“你要參加市裏的舞蹈比賽?”葉寧放下保溫杯,對于她會跳舞這事,有些詫異。

雪煙将報名表遞給她,“嗯,學過一些。”

雖說雪煙向來存在感很低,但卻是個實打實的好學生,理科全市第一,換哪個學校都是香饽饽。

出于對她的信任,葉寧自然不會阻止,但還是忍不住叮囑,“多發展興趣,為校争光是好事,不要影響成績就成了。”

雪煙點頭,很乖巧,“好,老師,沒什麽事我就先走了。”

她轉身,正要往外走。

葉寧把報名表放進抽屜,想起她的家庭情況,趕忙叫住她,“你有地兒練舞嗎?”

雪煙也正為這事發愁。

她肯定不能在舅舅家練,沒那個面積,又吵着人,還沒找到很好的解決辦法。

更何況,裴池也是個不好相與的,怕是也會有意見。

見她的神色,葉寧了然,提醒道:“舞蹈老師之前和我交代過,這陣子不上課的時候,兩間舞蹈室都會打開,你可以去那練。不過人會比較多,怕是參賽的姑娘圖方便都會去那。”

雪煙松了口氣,自然不會挑剔,笑着說:“謝謝老師。”

從辦公室出來,雪煙遠遠就看見升旗臺邊上,幾個人聚在一起抽煙。

陸京燃一身黑,曲腿坐欄杆上,腿長得過分,一張臉帥得不顧旁人的死活。

他有一搭沒一搭地抽着煙,偶爾懶散應旁人幾句,渾身透着一股張狂又野性的痞勁兒。

路過的姑娘總回頭偷看他。

雪煙心情也亂,趕緊低頭裝沒看見,想繞路走。

她繞開他們,剛走沒兩步,後邊領子一緊,被人提溜住,身後傳來陸京燃咬煙含糊的低嗓,“你瞎了?”

雪煙被勒得有點難受,連忙說:“放開我呀。”

說罷,陸京燃手才松開,冷哼一聲:“嬌氣。”

雪煙深吸口氣,轉過身來。

陸京燃過分得高,目光下視,睫毛像烏黑的鴉羽,薄唇溢出光霧,白絮般将他包圍。

眼神冷飕飕的。

雖然被他救過,雪煙對這人印象也沒太好,心底還是有些發毛。

她沉默半晌,也不知該說什麽,傻站着像只小呆雀。

陸京燃等得不耐煩了,“說話,又裝瞎?”

天天翻舊賬。

還在耿耿于懷她撒謊騙人的事。

雪煙瞧了他一眼,小聲問:“你傷好點了嗎?”

陸京燃臉色稍松,語氣依舊冷:“要你管?”

敢情這是來找茬的。

歸根結底是為她受傷的,雪煙不會和他計較,又想起件事,在兜裏摸出個東西,“這個,給你。”

是個信封。

被對折成一半,皺巴巴的,像在兜裏被壓了許久,鹹菜幹一樣。

陸京燃吐出口煙,眯起眼睛,“這什麽?”

不遠處是他的狐朋狗友,見狀,爆發出一陣怪叫,一群人“喔唷”個不停。

尹星宇滿嘴哄笑:“雪煙,這不能是情書吧?”

魏明知啧啧稱奇:“你膽挺大啊。”

“燃哥就救你一次,你就死心塌地了?”

雪煙瞪圓雙眼,霎時漲紅了臉,她生得白,連同手臂都透着粉。

喉嚨也僵硬得說不出話來,整一個手足無措的樣。

似乎真的很害羞。

陸京燃不由地很受用,倏地笑了,“你什麽意思?”

雪煙渾身紅得像樹莓般的晚霞。

這會後悔也來不及了,她也沒心思和這群人胡攪蠻纏,扔下一句跑了。

“你自己看。”

陸京燃擡起頭,見她紅得滴血的脖頸,忍不住笑了。

她溜得飛快,很快,人就不見了,他收回眼,看向手裏的信封,心裏止不住的喜悅。

尹星宇湊上來說:“我靠,看這厚度,肯定是情書。”

魏明知拍他肩膀,滿臉興味,壞笑道:“我和你賭,裏面不是。”

尹星宇就煩他這胸有成竹的賤樣,“賭就賭。就燃哥這魅力,還救了雪煙,喜歡上也很正常。”

魏明知笑:“要不是,你叫我爹一個月。”

“行,你爹我肯定贏。”

陸京燃出聲:“有病?”

尹星宇也不怕,笑嘻嘻地搭上他的肩膀,伸手去搶信封,“燃哥,給我看看,我念給你聽。這妞看着這麽清高,能說出什麽土味情話來?”

陸京燃手一躲,笑罵:“滾一邊去。”

他低頭,将信封拆開,下一秒,臉色轉黑,笑意凍在唇邊。

魏明知神色一頓,倒是沒想到這出,“怎麽是錢?”

“總不能是包養費吧?600塊糊弄……”尹星宇有些怕他的臉色,止住了話頭。

陸京燃摸到兜裏的管狀物體,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個傻逼,他挫了挫牙,将藥膏摔在地上,“靠。”

他呼吸微促,胸膛上下起伏,盯着地板上的藥膏,渾身都不爽利。半晌,他嘆了口氣,在所有人瞠目結舌的目光中,又将藥膏撿了起來。

他低頭喃語:“真是上輩子欠你的。”

……

雪煙跑得老遠,才停下腳步。

腮頰火燙,又被風吹涼,雪煙低下頭,腳尖踢着石頭,心裏有點郁悶。

她本來只是怕陸京燃不肯收錢,才用信封裝的,沒想到會鬧出這種烏龍來,怪丢臉的。

……算了,反正也還給他了。

雪煙整理好心情,才發現自己跑到休港島這邊。

嵌砌規整的黑色平臺,池水汩汩,潮氣撲鼻,望出去綠樹濃蔭,太陽被細碎裁剪,光影交彙湧動。

像光的森林。

這裏風景美,空氣好,雖然離教學區遠,很多人都愛來這遛彎,尤其是情侶。

雪煙想回教室,忽然聽見身後一陣腳步聲逼近。

“帖子裏真有人說她在這?”

“對,還看見她給陸京燃遞情書了。”

“長這麽醜,還癞蛤蟆想吃天鵝肉。”

“靠——真在這啊。”

雪煙背脊僵住,很快明白來者不善,擡腳往前走。

她的心被風吹得發抖。

事與願違。

一群流裏流氣的女生堵在她跟前,将她圍在死角裏。

她們臉上淌着冷笑,雖是年輕,卻并不天真,烏黑的眼珠裏有一種過分尖刻的殘忍。

領頭的姑娘身上穿着偷偷改短的校裙,軟溜溜地露着腰,窄臉小眼,皮膚微黑,眼神很冷,用尖銳的嗓音逼出喉嚨。

“就你他媽是雪煙是吧?”

語氣是掩飾不住的惡意。

旁邊還有幾個女生,沒人敢幫她,但又好奇,躲在一邊偷看。

雪煙心慌得厲害,臉上滾燙,手心卻一片冰冷。

“喲,還挺拽。”旁人有人接話譏諷,“看不上咱們呢。”

“怪不得長這麽醜,還敢倒追陸京燃呢。”

“長得醜,玩得騷啊,不都說她初中就亂搞了?”

她們越是言之鑿鑿,不懷好意,她越是百口莫辯。

雪煙心底直犯惡心,一言不發,繞着她們走,又被攔住。

領頭姑娘“呸”了聲,上前鉗住她的喉嚨,惡聲惡氣地問:“你個醜逼還挺不要臉,你剛才是不是給陸京燃送情書了?”

雪煙被勒得透不過氣,領頭姑娘身上有一股濃重的煙膩味,嗆得她差點暈厥過去。

領頭姑娘像被激怒了,“問你話呢,你他媽裝什麽啞巴?”

雪煙喉嚨被匝緊,艱難地吐出幾個字 ,“我、我和他不熟……”

“放屁。”這簡直就是挑釁,領頭姑娘火冒三丈,推了一把,“你個綠茶.婊,昨天還死皮賴臉勾着陸京燃專門去幫你,你使什麽手段了?”

雪煙後退一步,差點翻進池塘裏。

她瞬間就清醒過來,一下子摔開了領頭姑娘,喉嚨鉗制霎時松開。

雪煙眼前發暈,聲音也發緊,“別、別碰我。”

領頭姑娘往後趔趄,本只想吓唬她一下,這會沖昏了頭腦,惡從膽邊生,用力将她推進池裏,“賤.人,你怎麽不去啊?!”

雪煙身體有一瞬的失重。

整個人失去慣性,後腰一仰,直直栽進池塘裏。

“嘩啦——”

水花四濺,伴随着其他女生的尖叫聲。

她們沒想到領頭姑娘玩真的,沒來得及阻止。

雪煙歪身跌坐淤泥裏,池水野狗般撲上來,将她淹了大半截,身上瞬間濕透了,又冷又重,似乎随時可以長出青苔。

她被水花濺得睜不開眼,太疼了,烏黑的頭發濕成一绺一绺,亂蓬蓬地黏在臉上,發梢紮得臉刺撓得難受。

雪煙整個人都氣得發抖,感到難過又委屈。

屋漏偏逢連夜雨,麻繩專挑細處斷。

她為什麽這麽倒黴,什麽破事都找上她!

雪煙剛想擡手,卻被人攥緊腕骨,而後,另一只大手扣住她的腰,小心翼翼将她擁起。

骨節修長,熱烘烘的。

像光的體溫。

世界一瞬安靜得可怕。

雪煙有種茫然無措的感覺,像天黑時走小路,沒人氣,又無聲。

就在此時,那群女生似乎完全亂了陣腳,剛說話,就被一道男聲截住,攢着沉沉的寒氣。

“誰準你們動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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