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袋瓜子像是裂開了似的疼,杜書淵不自覺地揉揉太陽穴,慢慢地睜開眼睛
看見眼前的一切,她陡地一驚,此刻,她身在一個像是倉庫的陌生地方,雙手往前被綁着,還有一條布摁住她的嘴,讓她無法說話
她驚恐地看看四周,只見周邊堆滿了貨物跟箱子,正想試着移動身體,忽聽見了腳步聲傳來,她趕緊假裝昏迷,動也不動
“那邊不是說要來搬貨嗎?怎麽到現在還沒看見人?”
“誰曉得?貨都換過也重新貼好封條了……”
有人邊說話邊朝着她的方向而來,然後在她前面停下腳步
“咦?還沒醒啊?我說你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我只用了六分力”
“沒事吧她?”
“不會有事的,興許待會兒就醒了”
“咱家主子要拿她怎麽辦?”
“聽說是要把她賣到南方去”
“是嗎?真是可惜了,長得這麽嬌俏可人,怎不讓咱兄弟倆先過過瘾?”
“去,碰不得,處子才有好價錢”
“你又知道她是處子?”
“肯定是,兄弟我可是閱女無數,我敢打包票說她一定是處子”
聽着他們的對話,杜書淵得知他們背後還有主使者,而且打算将她賣到南方
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她碰到惡劣的人牙了嗎?她又是如何落到他們手中的?她努力回想了一下,想起自己離開行館後,在去找夏朵的路上看見從沐春樓出來的樓冬濤,然後正傷心難過的時候遇見了夏朵
夏朵熱情邀請她到城南的小宅子喝茶,她們進到一條小巷子後,她就……之後發生什麽事,她腦子就一片空白了
如果她被人牙抓了,那夏朵呢?他們把夏朵怎麽了?他們是不是已經把夏朵給賣了?
想到這兒,她慌了
誰會知道她被擄來此處呢?黑丸不知道,樓冬濤也不知道,沒有任何人知道她發生了什麽事情
她真的很後悔,她應該把樓冬濤的話聽進去的,如果她乖乖待在行館就不會置自己于這樣的險境裏
他會發現她不見了吧?他……他會心急嗎?會擔心嗎?
想到他又去沐春樓找綠湖的一事,她不禁又難過起來
他舍不下綠湖吧?縱使有婚約在身,他還是不想斷了跟綠湖的聯系吧?假如她從此失蹤或是發生更糟的事情,他會難過,還是竊喜?
婚約這玩意兒得兩個人都在才成立,如果其中一個人死了、不在了,婚約也不複在,他會不會因為重新得到自由,可以跟綠湖在一起而歡天喜地?
想着,她心頭一緊,忍不住掉下悲傷的眼淚
她真沒想到自己會如此難過,才短短的時間,他就已經攫奪了她的心……
“咦?她在流眼淚?”這時,一人發現她在掉淚
“她不是昏迷了嗎?”
“對,可是……”
就在兩人發現昏迷中的書淵竟流下眼淚,正想趨前一探究竟時,外頭傳來了敲門的聲音——
聽見砰砰砰的敲門聲,兩人一頓
“他們來了,快去開門吧!”兩人說着,趕緊轉身前往倉庫的大門口
他們一離開,杜書淵立刻睜開眼睛,費勁地站了起來她扯掉口中的布條,小心翼翼地緊貼着堆放得像小山般的貨堆移動
這些貨物堆放得比一個大男人還高,能讓她輕松地藏跡匿蹤
她覓了個可以觑見倉庫大門口的地方蹲低,只見剛才那兩人打開倉庫大門,外面進來了十餘名勁裝的黑衣人
“怎麽現在才來?”
“難道大白天來嗎?”黑衣人之一問道:“貨在哪裏?”
“那些都是”
“那丫頭呢?主子說要把她一起帶走”
“她在後邊,還昏迷着”
杜書淵根本沒見過這些人,更沒跟他們有過任何恩怨,可聽他們的語氣及說話內容,她感覺到他們是有計劃的要綁走她
他們的主子是誰?又為什麽要将她賣到南方?完了,她插翅難飛了她受困在這倉庫裏無處可逃,他們一定很快就會抓住她,然後……她被賣到南方去做什麽呢?為奴為婢?做牛做馬?還是……做“雞”?不不不!她不能主他們如願,她不能落入他們手中
可眼前,她能逃去哪?
“樓冬濤……”倏地,樓冬濤的身影浮現在她腦海中
在這危急時刻,她只想到他、只期待他、只渴盼着他,可他怎麽可能出現在這兒?想着,她更加絕望沮喪了
“行了行了,動作快一點!”黑衣人之中有人發號施令,“去把那女的拉來”
聽見他們說要拉她出去,杜書淵心頭一驚,不自覺的退後兩步,卻不慎碰倒了一件貨物,發出聲響
聽到貨物落地的聲音,有人大喊,“誰在那裏?!”
與此同時,門口處傳來一道熟悉的嗓音喊着,“杜書淵,你在嗎?”
聽見那熟悉又帶着焦慮憂心的聲音,杜書淵先是一震,然後欣喜若狂地說:“我在!”
樓冬濤?!她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可那确确實實是他的聲音,她的眼淚不争氣地流下
他來找她,而且找到她了
正當她迫不及待想沖出去時,又聽見他喊着,“躲好,我就來找你!”
他要她躲好,應該是怕她曝露行蹤反而危險,而且也會令他分身乏術吧?于是,她趕緊找地方藏身
樓冬濤一靠近門邊便聽見他們在談論着搬移貨物,以及他們的主子說要把昏迷的丫頭一起帶走的事情,不消說,他們口中的丫頭定是被夏朵騙到此地的杜書淵确定杜書淵就在裏面,他立刻展開救援行動
“杜書淵,你在嗎?!”他大喊
“我在!”
聽見她一句“我在”,他心中大石瞬間放下
她還安在,好好地,一點事都沒有
他目光淩厲的掃過那十餘名驚疑看着他的人,說道:“躲好,我就來找你!”
十餘名黑衣人手持刀劍,警戒地看着他“你是誰?”
他雖手無寸鐵,目光卻淩厲如刃,教人畏懼“樓冬濤”
衆人一聽他的名號,陡然一驚
“你們好大膽子,居然敢綁我樓冬濤的未婚妻?”
“什……”黑衣人顯然并不知道杜書淵的真實身分,都只是奉命行事,意識到事态嚴重,這一群亡命之徙也只能豁出去,來個殺人滅口以絕後患
“兄弟們,這只大鳥不能讓他飛出去,上!”為首的男子一聲令下,所有人一擁而上撲向樓冬濤
樓冬濤雖是赤手空拳,但武藝高強的他也沒讓這夥人占到上風,過了數十招,他們便知人多勢衆也占不了便宜
“老六!去把那丫頭找出來!”為首的黑衣人喝令其中一人前去擒拿杜書淵以箝制威脅樓冬濤
樓冬濤一聽,風馳電擎般地奔向準備去抓杜書淵的黑衣人
躲在隐密處的杜書淵聽到這夥人要抓她,不禁慌了她不是害怕自己性命不保,而是擔心他們拿她威脅摟冬濤,于是她本能地開始移動以躲避黑衣人的搜索
她想此時要是有臺空拍機往下拍攝,她一定很像逃命的小精靈吧?小時候,她小舅舅常帶她去演藝中心玩小精靈的游戲機臺,那也是她唯一玩過的電玩游戲
不同的是,在電玩世界中被鬼吃了不會死,可要是被這些黑衣人擒住,不只她有生命危險,就連樓冬濤都會被她連累
想着,她越覺恐懼驚慌,為了不被抓到,她拼了命的穿梭在或直或橫的通道中躲避搜索她的黑衣人
“快把她找出來!”
“她在哪?!”
“快快!”
聲音從四面八方而來,杜書淵只覺一陣暈眩,頓時不知所措就在她聽見聲音從正前方而來,準備轉彎從另一邊逃走時,前面赫然出現一名黑衣人
“她在這兒!”黑衣人大喊一聲
她轉身欲逃,那名黑衣人已一個箭步追上來扯住她的頭發
“啊!”她驚叫一聲
如果她的手沒被綁着,至少能展開反擊,拿從前在警校學過的擒拿術、防身術、柔道跟跆拳道來對付他,只可惜此刻她只剩兩條腿能派上一點用場
她一個轉身,朝黑衣人蹬了一腿,黑衣人往後一閃,一臉驚疑,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臭丫頭,想不到你還有兩下子!”黑衣人說着,伸手又要抓她
這時,樓冬濤趕至,一把抓住黑衣人将他往旁邊一摔
“啊!”黑衣人摔落地面,哀叫一記
看見樓冬濤,杜書淵難掩激動
樓冬濤正想解開她手上的繩子,又有數名黑衣人持刀劍圍了上來為了對付他們,他不得不将她暫時擱下
他雖武功高強,卻因為擔心他們傷害杜書淵而無法專心制敵
這時,有一人沖向退無可退,背靠着貨堆的杜書淵欲刺殺她見狀,樓冬濤奮不顧身的幾個箭步上前,擋在她身前
杜書淵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見一截劍尖穿透樓冬濤的肩膀,直直的刺向了她樓冬濤濃眉一蹙,神情有點扭曲,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她瞪大眼睛看着他,吓傻了
樓冬濤一把握住那截劍身,頓時,鮮血自他指縫間流下
杜書淵只覺得自己的心髒像是被什麽捏住了,疼得不能呼吸,看着鮮血自他的指縫間滴下,她身體裏的血液像是凝滞了般,不再流動“不……”她想說話,卻發不出聲音
就在此時,他用力徒手折斷了劍尖,然後抓起她的手,迅速劃斷綁着她雙手的繩子
她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瞬間轉身應敵,将劍尖刺向那已然吓傻的黑衣人咽喉中
“呃!”黑衣人面露驚恐,應聲倒地不起
見他受了傷仍然如此骁勇,其他黑衣人不禁卻步,未敢貿然上前
這時,外面傳來援兵的聲音聞聲,黑衣人見情勢不利,一聲吆喝,急忙逃走
“将軍!将軍!”
“我在這兒”
張恭看見樓冬濤寫的“援”字後,立刻帶齊人馬跟着黑丸趕至此地援兵一到,黑衣人做鳥獸散,只留下了兩名看守倉庫的人
張恭命人擒下他們,立刻循聲找到樓冬濤
見樓冬濤左肩及右手鮮血直流,張恭一驚“将軍,您沒事吧?”
“沒事”樓冬濤神情泰然自若,淡淡地應了一句
轉過身,他看着縮在角落裏,彷佛受到極大驚吓的杜書淵
她從前是養在深閨裏的官家千金,就算父親被拔官,家道中落,也應該見識不到如此驚險的場面,他想,她肯定吓壞了
“書淵,”他走到她面前,輕輕捧起她的臉檢視着,“你沒受傷吧?”
杜書淵兩只眼睛直勾勾的望着他,眼淚像是斷線的珍珠般一顆顆掉落她看見他肩膀的傷、看見他手上的傷、看見他為了救她是多麽的奮不顧身……
此時,他卻只在乎她是否受到任何傷害
她還怪他去沐春樓找綠湖,還猜想他一定不在乎她,甚至認為他會因為她的失蹤而暗自竊喜……突然間,她覺得自己好可恥
她自責又悔恨地說:“對、對不起……對不起……”
看着她那餘悸猶存,飽受驚吓的可憐模樣,樓冬濤心頭一揪,心痛又心疼這一瞬,他發現自己不是不懂得憐香惜玉,而是他從沒遇到讓他想憐惜、保護、在乎的女人
而如今,這女人出現了,就在他面前
他伸出雙臂将她輕輕攬進懷中,“沒事了”
“對不起……”杜書淵不知道該說什麽表示此刻的心情,只能不斷向他道歉,“對不起,我、我……對不起……”
“行了”他的聲線不自覺變得溫柔,“不礙事的”
“我、我……”她擡起臉,淚流滿面的望着他,眼底有着無盡的懊悔
他低下頭注視着她,唇角帶着一抹淡淡的、柔情的微笑
“拜托你,別再這麽頑皮了”他說:“不是要你乖乖待在行館嗎?為什麽你就是不能聽我的話?”
杜書淵眉心一皺,眼淚又滑落,像是犯錯的孩子真心悔過般,信誓旦旦地說:“不會了,往後我、我會聽話……對不起……”
樓冬濤深深一笑,“這是你說的,可別反悔”
“不會的,”她搖搖頭,舉手發誓,“要是我往後再不聽你的話,就……唔”
她還來不及發誓,樓冬濤已用手指輕輕地壓住她的唇瓣
“不用發什麽毒誓,我信便是了”
一旁看着的張恭等人實在不想打擾他們,但見樓冬濤肩膀的傷口鮮血直流,必須立即止血,只好出聲打斷了他們
“将軍,您得先止血”張恭說:“我剛才先拆了封條,取出血竭藥片,将軍先貼着吧!”
樓冬濤點頭,扯開衣襟拉下左半邊的上衣在他左肩處,有一處嚴重的穿刺傷,觸目驚心
看着那穿刺傷,杜書淵的心一揪,再多的對不起都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悔恨及自責幸好樓冬濤的傷并未傷及要害,否則她永遠都原諒不了自己
張恭撕下布膜将血竭貼片貼在傷口上,再幫他将衣服拉上
“張恭,”樓冬濤神情凝肅地說:“這倉庫是全盛隆的,囤置了不少軍需,你立刻派兵封倉,徹査此處有無任何不法”
“屬下道辦”張恭一揖,又問:“我們抓到了兩個全盛隆的人,将軍要如何處置?”
“帶回行館暫時監禁”他目光一凝,“總有人得向我交代今天發生的事情”
“是”張恭答應一聲,立刻吩咐手下執行樓冬濤的命令
樓冬濤轉頭看着一旁的杜書淵,溫柔一笑,“惹禍精,咱們回去吧”
杜書淵尴尬地回望着他,臉上雖還有淚,眼底卻已見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