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去見你
周五, 學生們迎來個好消息。
學校突然大發善心,晚修不用上了。
葉寧宣布這事時,學生們振臂高呼, 全在咧着嘴笑。
相比高三, 高二的學習壓力也不遑多讓,白天全是學科課, 上得人頭暈眼花。
高三好歹自習課多, 能喘口氣,當然, 高二的學生, 完全想象不到高三面臨的壓力。
白天一晃而過, 放學鈴打響。
學生們蜂擁而出, 雪煙不想擠,就慢吞吞地收拾書包,就在這時, 陸京燃給她發來信息:【今晚時間留給我。】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他拽得二五八萬的語氣。
雪煙耳根一燙,他怎麽還這麽理所當然啊,就這麽篤定她會答應嗎?
她抿了抿唇, 發出個字:【嗯。】
學校人聲喧嚣, 一堆豪車在門外停着, 來接自己孩子回家。有的學生要坐公交回家,有的學生留宿, 趕着去食堂吃飯, 或幹脆去商業區逛街吃飯。
雪煙很快看到了他。
黃昏剛來, 夕陽燒豔半邊天。
他散漫站着,一輛張狂的黑色機車停在身旁, 身邊一堆男生聚集,正在和他說話。
眼皮微耷拉着,有些心不在焉,有一搭沒一搭應着,穿件黑色短袖,棱角分明的臉,戾氣濃厚。
喉結凸顯分明,露出的手臂肌肉利落,渾身都落着昏黃的光,人山人海中,也永遠是別人的視覺中心。
雪煙看得失了神,似乎察覺到她的注目,他轉過頭來,微一怔,嘴角勾起一朵壞笑。
他上了車,朝她偏了下頭,示意她趕緊過來。
雪煙猛地回神,想到自己剛才的傻樣,臉脹得通紅,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她羞恥上前,那群男生才發現她的存在,有個熟眼的寸頭和她打招呼,“嗨,雪煙,回家嗎?”
她搖了下頭,聲如蚊吟:“……不是。”
“那你幹什麽去呢?”
陸京燃勾唇,邊調整着後視鏡,邊吊兒郎當發問:“對啊好學生,你和誰出去玩呢?”
明知故問。
雪煙耳根一燙,知道他是故意逗她,懶得搭理他。
她扶着後座的欄杆,腳剛踩上踏板,就被人慌忙扯住胳膊。
“雪煙,你幹嗎呢?”寸頭大驚失色,生怕她上車,“這是燃哥的後座,沒誰能坐的!”
雪煙猝不及防,還好抓穩了欄杆,不然就栽在地了。她有些懵,“哦”了聲:“這樣啊……”
雪煙正要下來,視線猛地變暗,一個粉色頭盔就扣在她腦袋上,傳來他的冷嗤:“你客氣個屁,都坐多少回了。”
寸頭:“……”
陸京燃邊給她扣調節扣,邊掃了寸頭眼,目光冷淡。
“……”寸頭讪讪一笑,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連忙補救,“我剛說的可都是真的,看來只有你能坐燃哥的後座的,真厲害啊真厲害。”
雪煙:“……”
哪厲害了?
陸京燃揚唇,笑得沒皮沒臉。
雪煙有點走神,想着等會的打算。
她攥緊後座,冰冷的欄杆印進她的掌心,半分沒消解她心裏的緊張。
她小聲問:“我們去幹嗎啊?”
“等會就知道了。”
陸京燃說完,長手往後一探,捉住她的手,往他腰間一搭,那溫度滾燙,隔着薄薄的短袖,快能燒盡她的呼吸。
雪煙指尖蜷縮了下,臉臊得慌,她下意識想收回來。
陸京燃非但不讓,攥緊她的腕骨,還加大力道,大拇指腹反複摩挲着她微涼的皮膚,“你不抱緊試試?”
他低聲恐吓,語氣兇巴巴的。
雪煙咬了下唇,思緒在不斷蔓延。
最近她想了很久,她不想再怕那些風言風語,今天時機正好合适,她想和陸京燃告白。
雪煙臉紅得徹底,猶豫了幾秒,閉了閉眼,什麽也不管了,她的身子往前傾,手順勢收緊他的腰。
額頭輕輕抵在他的後背,寬闊有力,呼吸吞吐間,全是他身上年輕滾燙的荷爾蒙氣息。
她心跳得飛快,小聲說:“那我們走吧。”
……
隔着人潮,裴池遠遠看着,目光冷而怒。
剛才那幕親密旖旎的畫面,他盡收眼底。
雪煙緊緊抱着陸京燃,小心翼翼,像抱住整個世界,她那隐秘的少女心事,呼吸之間,都暴露得徹底。
她喜歡他。
他們兩情相悅。
他們不說話,卻又心照不宣,相視間,那動人的氣息根本騙不了人。
即使陸京燃一無是處,陰晴不定,她還是不介意,願意越過荊棘去擁抱他。
一切都來不及了。
她的心裏,不會再有他的位置。
裴池心髒絞痛着,一把刀像在他心上反複磨刀,這高速的痛苦,幾乎是硬生生将他剖成兩半。
這種感覺來得洶湧,苦痛和絕望熬煎着他,這一瞬間,他恨不得全世界都去死。
“我說你也是的,唉。”裴池身旁的朋友開口,将他的神色看得分明。
裴池的好友不算多,葉才英算是一個。
他性子內斂,心思又重,滿腔相思疾苦沒處說,實在撐不下去,就會神經似的在好友面前一遍又一遍提起雪煙的名字。
情況不算太好,最近有變嚴重的趨勢。
葉才英也愛莫能助,他是個開朗的人,追女孩子這件事上,更是少有的膽大沖動,所以無法理解裴池束手束腳的行為。
他這會也看不過眼了,忍不住問:“你那麽喜歡她,為什麽不主動點?”
裴池神色一暗,喉結滾了滾,面色陰沉:“我的愛,與她無關。”
葉才英微頓,決定老實說:“你少裝了,旁觀者清,你根本不是這麽想的。”
裴池轉開了臉,無限沉默下去。
他想擁有她。
想到幾乎要發瘋,他拼命埋頭做題、學陸京燃咬牙練球、深沉的夜裏,他紅着眼,用砸椅子一遍又一遍砸牆。
甚至在雪煙為了比賽練舞時,跟蹤過她,卻發現某天開始,陸京燃每晚都會送她回家。
他的嫉妒達到巅峰,歇斯底裏,卻又不得不強自忍耐。
夜裏卻翻來覆去睡不着,腦子真真切切念着她的姓名,喊不出來,永遠都壓在舌尖,滾燙,煎熬,把他的心燙成黑洞,空蕩蕩的,風穿堂都痛。
他就這樣被夾在死生兩界,破碎、痛楚、絕望,一夜又一夜思念着她,不得善終。
明明她離他那麽近。
明明他們近在咫尺,可心不在一起,也是天涯。
明明他努力過,忍耐過,文的武的都做過了,情緒卻更往偏執的方向狂奔。
黑夜讀不懂他的痛,月亮更是不屑去讀他,月亮該高高挂在天上皎潔,可他愛她,他想要她,她不要,于是他更想玷.污她。
實在不行,一起下地獄也是甜蜜。
和以往相比,裴池更為陰沉瘋狂,仿佛身下有個黑洞吸着他,不斷往下墜落。
只有她能救他。
葉才英也不是看不明白。
他有些擔心,再這麽發酵下去,他真的就病了。
他嘆了口氣,猶豫須臾,還是支了一招:“要不,你用點激進的手段吧?”
裴池轉頭看他,目光陰鸷:“你什麽意思?”
“烈女怕纏郎啊,女孩子嘛,軟磨硬泡很見效的。”葉才英揚了揚下巴,也有些遲疑:“你看陸京燃,不就死皮賴臉的,現在就吃到甜頭了啊。”
“……”
“雪煙這樣的姑娘,缺愛得很,你得對症下藥啊。”
裴池瞳孔猛地一縮,也怔了半晌,最後冷下臉來,下颚線繃緊,嗓子眼也像夾冰,擠出幾個字:“我和他不一樣。”
葉才英都服了,舉起雙手,“行行行,你們不一樣。別煩了,走走走,我請你喝酒。”
裴池想說些什麽,牙關卻緊咬住,腮頰的肌肉抽動着,最終垂下眼,深深吐一口氣,恢複平常憂郁冷淡的模樣。
他跟了上去,面色不改,心底深處卻掀起驚濤駭浪,是一場鋪天蓋地的海嘯,陪他無聲又絕望地咆哮。
可他安靜地在喧嚣的人潮穿行,除了他自己,沒有任何人知道。
……
陸京燃帶雪煙去了個會所。
外頭看着高端,進門就是燈紅酒綠的,暧昧與混亂并行,全是披着人皮的牛鬼蛇神。
室內烏煙瘴氣的,悶着酒味人味和尼古丁刺鼻的怪味,讓人不太舒服。
耳邊有熱浪卷來,吵得人頭暈腦脹。
這是雪煙第二次進這樣的地方。
她不太習慣這樣的地方,但該做的事,還沒做,她暫且沒有異議,就什麽都沒說。
裏面場地很大,居然還有電梯,樓層很高。
她跟着他進去,陸京燃摁下5樓的按鍵,門關上,那些火熱混亂的聲音都無法近身了。
雪煙有幾分慌張,按下被DJ隐約震得發麻的心髒,緩了下呼吸,“我們來這幹嗎呀?”
“教你玩臺球。”
臺球?
她又不是很感興趣,雪煙沒來得及問,電梯門打開。
精致高貴的裝潢闖入眼簾,耳邊驟然靜下來,雪煙還不太習慣,她跟着他往右拐,腳底下的紅地毯柔軟厚重,像踩着雲朵,軟綿綿的,有些失重感。
到了走廊的盡頭,一扇雕花精致的大門,是個包廂,安靜而陌生,像另外一個世界。
雪煙按捺下緊張的情緒,滿腦子在想,等會攤牌,她第一句話該說什麽比較合适。
陸京燃沒注意到她的情緒,打開門,裏面居然有人。
一群人聚着打臺球,聽見聲響,所有人都懵逼地看過來。說話聲、臺球撞擊聲像亂了套的鼓點,瞬間按下暫停。
他們反應幾秒,直起身叫人,“燃哥,你來了。”
招呼聲此起彼伏,陸京燃在這群人裏,明顯很有地位。
陸京燃手還放在把手上,皺眉道:“你們怎麽在這?”
有人怕他生氣,急着解釋:“兄弟幾個閑着無聊,手癢得緊,就借你的包廂打發打發時間。”
陸京燃倒沒生氣。
這群都是圈內的少爺,從小都認識,關系不算親厚,礙于父母關系,但也算熟悉,勉強算得上是酒肉朋友。
他在這常年包了個包廂,以前他們也常蹭着玩,他也沒當回事。
他倒是忘了這事了。
陸京燃知道雪煙的性子,怕她不适應,低頭看她,“走吧,帶你去別的地兒玩。”
雪煙點了下頭:“好。”
她聲音又軟又甜,尾音翹起,音調泛着特有的嬌意。
他們這才發現,陸京燃身邊居然有人,目光也刺探過去,仔細一看,才看見門縫外有截衣角。
白嫩的皮膚,纖細的胳膊,俨然是個女生。
這倒是少見。
圈內人都知道,陸京燃輕狂浪蕩,什麽都玩,就是不玩女人,生人勿進,又冷靜自持。
但總是有青澀迷亂的女生如狼似虎地撲上來,煩不勝煩,女生被拒絕多了,這一來二去,他的名聲反倒不好了。
有人來了興趣,趕緊留人。
尹修傑指了下旁邊的桌球臺,“燃哥,咱們好久沒打了,來一把?”
陸京燃沒興趣和這群臭男人打,懶聲想拒絕。
雪煙拽了下他的袖角,深吸口氣,小聲問:“我想看,行嗎?”
她對臺球沒興趣,但對他的一切卻有興趣,她好像還沒見過他打臺球呢。
最主要是,她滿腦子都是告白的事,緊張得要命,忍不住再想拖延點時間。
“行。”陸京燃關上門,走了進去,嘴角勾着無謂的笑,“我姑娘想看,就陪你們玩玩。”
雪煙也跟了進去。
其他人目光定住,這才看清她的模樣。
她生得太漂亮,纖細袅娜,不似凡間俗物。
雪煙找了個位置坐下,與他們隔得遠遠的。
知道陸京燃的性子,他們收回眼半秒,目光又忍不住追過去,欲蓋彌彰。
陸京燃走到臺球桌旁,見狀,繃緊了腮骨,他拿起根球杆敲了下桌面,“叩叩”兩聲,面色冷冷。
“眼睛不想要了?”
語氣是沉甸甸的壓迫感。
所有人立刻收回眼,不敢再看。
尹修傑打破僵持的氛圍,“和我玩一場?”
他是尹星宇的堂弟,小時候就跟着他玩,與在場的人相比,和陸京燃的關系更親近些。
他也挑了根球杆,擦上巧克粉,動作娴熟,“燃哥,斯諾克還是中八?”
“你随意。”
陸京燃無所謂,斯諾克難度大,中八玩法花俏,他哪個都信手拈來。
尹修傑最後定的是中八,斯諾克時間長,更考驗耐力和控制力,中八角度更大,難度低,打起來大開大合,更顯得帥。
有妹子在,誰也不想丢臉。
他心裏想着開大,嘴上還故意說:“燃哥,等會你可別手下留情啊。”
可惜陸京燃最先拿到開球權,其他人圍着臺球桌看,雪煙探着頭,隔着人縫,也将一切盡收眼底。
陸京燃俯下身,肩寬腰細,衣領順勢敞下,露出一截凸顯的鎖骨,鋒利的喉結,看得人口幹舌燥。
面沉如水,眉眼低垂,球杆抵着虎口和指尖,腕骨清晰,身上一股暴烈的戾氣。
用力擊球時,手背上青筋隆結分明,胳膊蜜色的肌肉因用力而顯現,野獸般兇暴的英俊。
尹修傑毫無用武之處,在陣陣掌聲歡呼中,陸京燃出杆,運杆,輕松打到一杆清臺,半點面子都不給他。
桌邊圍滿了人,發出雀躍的歡呼聲。
雪煙看得嘆為觀止,輕輕鼓掌,“好厲害呀。”
陸京燃偏頭,朝她勾唇一笑。
尹修傑吃癟吃得有點狠,又沒辦法,只能配合着說:“燃哥技術一點沒退步,打得真漂亮。”
陸京燃沒搭理他,球杆朝雪煙晃了晃,揚了揚下巴,直指今晚的目的,“試試?”
雪煙沒玩過這些,走了過去,“難嗎?”
他壞笑着勾唇:“有我就不難。”
陸京燃站在她身後,握住她的手臂,負距離的親密接觸,掌心的溫度滾燙到能燒傷皮膚。
雪瞬間腦袋空白,下一秒,他忽地俯下身去,下巴抵在她肩上,幾乎是壓着她往球臺上趴着。
骨頭硌在球臺的邊緣,有點疼。
但雪煙的注意力全被耳邊的呼吸奪走。
溫度滾燙的觸碰,手指似雨,濺在她的皮膚上,醇厚的荷爾蒙氣息侵略着她,一只有力的手臂強勢撐在桌上,摩挲着腰間的衣料。
高大寬闊的體型,沉甸甸的壓迫感,比空氣更濃厚,比周圍的喧嚣更有存在感。
他偏着頭,低沉說話,在教她規則和姿勢,黑發蹭過她的臉頰,他快親上來了。
雪煙心髒狂亂地跳着,羞恥到不行,腦袋忍不住往旁邊躲,臉頰卻又碰到他裸露的胳膊,好燙。
她渾身一麻,根本無處可躲。
他在耳邊哼笑,呼吸咬住她的耳朵,“分心?”
明明很正經,就是讓人臉紅心跳。
雪煙耳根滾燙,憋着氣說:“沒……沒有。”
“剛說的懂了?”
他湊近,呼吸滾燙,幾乎快咬上耳尖,聲音低沉磁性。
雪煙身心備受刺激,根本沒空思考,胡亂地點頭,“懂、懂了。”
陸京燃半眯起眼睛,笑得蔫壞,“這麽自信啊,試試?”
“……嗯。”
雪煙屏住呼吸,盯着球杆皮頭上的紅色球,手心漸漸出了汗。
要死,身邊這混蛋不說話,光是呼吸存在感也強得沒邊。雪煙呼吸亂了節奏,閉了閉眼,睜開眼時,氣息勉強能穩住了。
她找不到小臂的發力點,只能用手腕發力,就在擊出那秒,光線黯淡的臺桌下,一條長腿擠進她的雙膝間,膝蓋抵住她的膝窩,輕輕一撞。
雪煙腿一軟,球打歪了。
眼看胸就要撞到臺球桌,被一只緊實的手臂箍住腰,把她扯了回來。
雪煙渾身軟綿綿的,就快挂他身上了。她喘了口氣,仰頭看着他,氣得腮頰泛紅,嗓音都顫抖。
“你故意的!”
陸京燃笑得痞壞,“怕你受傷,撈你一把也不行?”
“我不是說這個,你剛幹嗎……”她說不下去了,又羞又氣。
陸京燃痞笑,惡人先告狀,“那不是你技術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