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第86章

沈觀衣心情好, 想要哄着一個人的時候,定能将其哄得心滿意足。

下意識張口想要說什麽,可在對上李鶴珣幽深認真的雙眸時, 那些話忽然被堵在喉口, 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這雙眼睛看她時的眼神,像極了前世的李鶴珣。

只是那是雙過盡千帆, 收斂風華後的沉穩,而這雙眼睛屬于一個少年,真誠炙熱,讓她的心尖一燙。

話到嘴邊掉了個頭,“我自是喜歡你的。”

李鶴珣抿唇看着沈觀衣愈加美豔的容色, 手指從她的腮邊輕輕放下, 沒有打擾她繼續用膳。

最初相見時, 她便是個不将世俗放在眼裏的姑娘, 婚姻情愛如吃飯喝水一樣挂在嘴邊,她對他說過喜歡,對寧長愠也說過喜歡。

于他乃是承諾之言的話,對沈觀衣來說, 卻只是動動唇,不知有幾分真心。

那雙望着他的杏眸清澈幹淨,如海中東珠, 天上明月,很美,可眼底卻似乎封着一堵厚厚的牆, 沒人能穿過那堵牆, 被她真正看進眼裏,放在心上。

沈觀衣見李鶴珣忽然垂下眸子, 仿若在外威風凜凜的雄獅,回家只能委屈巴巴的低頭舔舐爪子,忍不住伸出手扯了扯他的衣袖,“李鶴珣。”

她故意放軟的聲音帶着幾分嬌氣,“我喜歡你,你不高興嗎?”

是如他一樣,生當複來歸,死亦長相思的喜歡嗎?

他對上沈觀衣略帶笑意的眼尾,沉默片刻,最終還是道:“高興。”

“時辰不早了,用完早些休息。”

沈觀衣知他心中藏了事,而那些事應當也與她有關,可他既不說,她便也不會問,甚至有些害怕他剖心析膽,兩世為人,她向來喜歡趨利避害,選擇對自己最有利的一方。

她夾了一筷子魚喂到李鶴珣嘴邊,“那你幫我吃些,早早用完,我們就能早些歇息了。”

過晚不食的教條似乎被他放到了腦後,不想駁了她的好意,他微微張口,含下沈觀衣喂來的食物。

十五皇子登基為帝的那日,萬裏無雲,晴空碧日。因年幼,由內閣輔佐,其李家長子李鶴珣代大學士一職,入閣輔佐新皇。

旨意下達之際,震驚衆人,雖大學士一職不如大理寺少卿品級高,可內閣不似尋常,新皇年幼,朝中大事還是由內閣裁決,如此,誰能不說他明降暗升,風頭正盛。

他小小年紀便有如此作為,不服之人定在多數,可礙于新皇乃是李鶴珣一手扶植,且李家勢大,除了那些言官直臣,其他人便是心有不滿,面上也不會露出半分。

沈觀衣從探春那兒聽到消息之時,略有恍惚。

從前她只知曉李鶴珣清風朗月,君子有道,在仕途上該是一帆風順,最終成為史官筆下的賢臣,為李家世代畫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前世雖不知為何是那副模樣。可這一世,她從初始想要讓走他該走的路,不利用他報仇,就想着或許會有這一日。

他如今不用那些淩厲手段,依舊是世人眼中李家高不可攀的重臣。

沈觀衣望着瞧不見盡頭的天,掌心輕柔的放在隆起的肚子上,眉眼彎起,眸中是她也瞧不見的柔意。

從前李家便就是上京龐大的世家,自李鶴珣入閣後,想要與其搭上一二的更是不計期數。

連向來與旁人不怎麽來往的沈觀衣都收到諸多請帖,不是賞花便是詩會,她瞧着煩悶,便都交給探春去處理。

漸漸的,京中傳聞頗多,說是李家少夫人不見外人,定是出了什麽事,一傳十,十傳百,到後面愈加繪聲繪色,說的仿佛瞧見過似的。

茶坊中,幾名進京趕考的學子湊在一處,聽的津津有味。

“你想啊,那可是如日中天的李家,且李大人至今不曾納妾,若換做任何一個貴女,都巴不得多赴宴,好炫耀一二,可她一個不見,你說她不是不能見人,還能是什麽?”

另一人駁斥道:“萬一人家少夫人不是這般勢利的女子呢,你當人人都跟你家夫人一樣。”

“我怎麽了?天下烏鴉一般黑,女子汲汲營營一生,為的不就是個榮華富貴嗎?男子的寵愛自然也是她們攀比的一環。”

穿着錦衣華服,瞧着比旁人稍顯貴氣的男人言辭鑿鑿,“至于男子,那該是頂天立地,為國為民,做一代賢良忠臣,千古留名,就像咱們李大人一樣。”

衆學子眼中迸發出一絲光采,似乎瞧見了自己未來在朝堂上叱詫風雲,彈指間論治天下的場面。

“你們自個兒想想,若你們走到如此地步,後宅的女子能整日在家,不去外面被衆人捧着恭維着,你們能信?”

“照你這麽說,是有些不對勁,那李少夫人到底出了何事?”

錦衣男人左右瞧了瞧,忽然揮揮手,示意他們将頭湊近些,他将手放在嘴邊虛虛遮掩,小聲道:“據說啊,是容色受損,見不得人啊。”

“啊?”學子驚呼。

男人頓時斥責,“你小點聲,這可是我前兩日才聽來的消息,保真,你們別出去亂說。”

衆人連連點頭之際,忽然聽見一人道:“你們在這兒胡說八道些什麽呢!”

他們擡眼看去,正好瞧見穿着飛魚服,佩刀站在跟前的男人,幾人面色大駭後,只見方才與他們振振有詞的錦衣男人錯了一瞬,随即道:“哥,我就是在此與好友閑談,并未說什麽不該說的。”

“可你們口中議論的乃是大學士,當今聖上的親表哥,你們嫌命長了是不是?”說罷,他對着幾人擠眉弄眼,模樣滑稽。

他們順着視線朝着茶坊二樓看去,只見太傅身邊跟着一位芝蘭玉樹的公子,瞧着打扮并未有什麽着眼之處,可那溫潤如玉的眉眼與站在太傅身側依舊不弱半分的周身氣度,瞬間讓錦衣男子想起來一個人。

他連忙拉住幾人,小聲道:“那便是李大人。”

李鶴珣今日見太傅與朝事無關,只是因當初沈觀衣在張府出事,太傅心中有愧,多次想要與他說起,都被他私下婉拒,今日答應見他,不過是因為張夫人從前生産時命懸一線,最終卻被太傅救了回來,沈觀衣生産在即,未雨綢缪才能讓他心中稍微平穩一些。

與太傅別後,歸言已經在門口等着了,李鶴珣剛上馬車,錦衣男子便追了出來,卻被歸言攔住。

“什麽人?”

錦衣男子連忙道:“我是秦侍郎家的三子,我、我有事要與李大人說。”

歸言餘光瞧見了一眼并未掀開的幕簾,振振有詞道:“我家大人還有要事,你若有事便上府中遞拜帖。”

“啊?我已經遞過了,可是……”

遞過拜帖卻沒見到人,那便是公子并無興致見他,歸言神情更加冷硬了幾分,“若無緊要事便讓開,大人還要去——”

話音未落,便見一婢女從不遠處走來,歸言頓時錯愕,“你怎麽在這兒?”

探春沒有理會他,對着馬車遙遙施禮,“姑爺,少夫人說她想去瞧瞧今夜城外的燈會。”

下一瞬,李鶴珣掀開幕簾,蹙眉道:“胡鬧,她如今能是四處亂走的身子?”

探春并未将他的斥責放在心上,繼續道:“所以少夫人說,讓您陪着她。”

歸言忍不住替他家公子說話,“可是晚上聖上宴請,公子去不了,你要不勸勸少夫人,讓她改日——”

“改日少夫人或許便不想看了。”探春白了他一眼,随後看向李鶴珣,“姑爺,少夫人難得想出門瞧瞧,您若不應,她又該惱了。”

“知道了。”李鶴珣無奈的捏上眉心。

探春心滿意足的回府複命去了,歸言頗有怨言的看向李鶴珣,“公子,您這般縱着少夫人,她日後更會無法無天的。”

少夫人那性子,管不得,管厲害了,便是傷人一千自損八百的事情也做的出來。

可若是縱着,便只會讓她氣焰更勝,恨不得騎在公子頭上去。

李鶴珣瞧他一眼,歸言頓時萎靡下去,公子又不是他說什麽便會聽的性子,只能在心中埋怨一二。

因少夫人要去燈會,該布防的地兒一只蒼蠅都不能放進來,否則少夫人出事,公子定會如先前對付樂安郡主那般,不管不顧。

歸言回頭,見秦三豎着耳朵遲遲不走,頓時沒什麽好臉色,“還不讓開!”

馬車走後,秦三連忙回到茶坊,将方才所聽之言,一一告訴了好友。

“傳言都說李家少夫人貌若天仙,李大人這般的兒郎都能為其傾倒,那該是個怎樣的女子啊……”

“不是,秦三,你方才不是說那少夫人毀了容貌嗎?李大人怎會……”

秦三興致勃勃,“我不也是聽說嘛,那少夫人吵着鬧着要去城外的燈會,咱們今夜也去瞧瞧,正好看看那些傳言到底熟真熟假。”

“行了,爹最近正為你的婚事焦頭爛額呢,你能不能消停點,到時候稍有不慎得罪了李大人,咱們家都得跟着遭殃。”穿着飛魚服的男人蹙眉警告道。

“大哥,你放心,我們就是去熱鬧熱鬧,能出什麽事。”秦三壓根不将他的話放在心上,“更何況,我瞧李大人是個會心疼人的,若那少夫人當真如傳聞所說那般是個美人兒,咱們家也算是知曉李大人的趣好了,說不定能投其所好呢。”

随即又道:“若少夫人如坊間傳聞那般,毀了容貌,李大人仍舊如此待她,這才不太好辦呢……”

秦三轉動着眼珠子,随即對着身邊幾人耳語幾番,自信滿滿的道:“今夜,都知道怎麽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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