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以貧富劃分,堇城可以分為兩個部分,一是商業圈和豪宅雲集的南城區,一部分是老舊落後的北城區。
明明是同一個城市,但這兩個城區之間仿佛架設了一層看不見的屏障,各發展各的,同一個世界不一樣的生活。
孟宛萼在北城區荒河路212號這個破舊的平房裏住了18年,這裏地處北城區與南城區的交界位置,中間只隔了一條美食街。
對于繁華的南城區她沒有多少向往和憧憬,她習慣了貧窮,也能認清現實。
只是她不曾想過有一天,自己死水一般的生活中也會出現無法預料的變數。
……
自言檀和孔晶吵架到現在已過去了兩天,僅僅兩天時間,兩人分手的傳言就飛散在了校園的每個角落,現在人人都知道孔晶成了言檀交往時間最短的女生,打破了上一個20天分手的記錄。
對于孔晶而言,這可不是什麽值得高興的事,甚至她的本意并非不是和言檀分手,她覺得自己是在鬧脾氣,但言檀卻當真了。
就在午飯過後,她拉下面子去找言檀求和,去之前她想得好好的,只要言檀說句軟話,她一定原諒他。
但當她站在言檀面前與他對視的那一刻,她知道自己輸了,輸得一敗塗地。
他的眼睛裏沒有一絲溫度,他看她像是在看陌生人。
最終她想說的話一句也沒能說出口,分手的實感直到現在才感受得真切。
回到教室,她的耳朵總能聽見四周的議論紛紛,不用想也知道他們在議論什麽。
現在的她迫切需要一個發洩所有不滿情緒的方式。
這時她将目光對準孟宛萼的背影,臉上霎時覆上了一片陰霾。
這節是物理課,教材早已學完,現在已是複習階段。孟宛萼專注聽講,在筆記本上記錄下關鍵知識點,并未察覺到自己就這樣莫名其妙成了孔晶的發洩對象。
課間休息僅十分鐘,孟宛萼用五分鐘做了幾道題,然後看了一眼時間,這才放下筆去了洗手間。
洗手間有兩個隔間,此時都是空的。她走進裏面的一個隔間鎖上門,下一秒她聽見一個很微小的動靜,伴随着這聲動靜,整扇門微不可見的搖晃了一下。
她一向心思細膩謹慎,發覺不對勁後立馬轉開門鎖想要出去。
哪知不管她如何用力去推,門都紋絲不動。
顯然是有人在外面用什麽東西抵住了門不讓她出去。
她心底一沉,一時間也想不到誰會這麽做,回過神後她用力捶門,希望有人能聽見聲音進來。
“有人嗎!”
“還有一分鐘上課,不會有人來的。”孔晶靠在外面的洗手臺邊上,抱着雙臂笑得鬼魅,“你成績這麽好,少聽一節課也無所謂。”
“孔晶?”孟宛萼眉頭緊擰,“為什麽……”
不等她說完,只聽孔晶輕聲一笑:“我和言檀分手的事是你說出去的對不對?平時看着沉默寡言,沒想到嘴這麽碎,好啊,現在我被群嘲了,你高興了?”
孟宛萼:“不是我說的。”
原來孔晶以為是自己把他們分手的事說出去的?
孟宛萼覺得這一切都滑稽的離譜。
“那天我們說的話你都聽見了對不對?所以你恨我想報複我就到處造我的謠,鬧得人盡皆知,讓我成為所有人的飯後談資!”孔晶越說越激動,幾乎已經認定分手的事就是孟宛萼說出去的。
孟宛萼知道自己怎麽解釋孔晶也不會信,她緩緩深呼吸,盡量不說出任何會刺激到孔晶的話語,“我對你們的事不關心,我也沒有對任何人說過你們分手的事。如果你想知道是誰說的,你可以去問,總會有人告訴的你的。”
“讓我去問?你還覺得我臉丢的不夠?”孔晶現在聽不進去任何話,相比于調整自己的心态,她覺得直接讓孟宛萼吃點苦頭更能讓她心情爽利,“不過要說丢臉,你應該習慣了才對,我要是有那樣的弟弟,不如弄死算了。”
“開門。”孟宛萼指尖猛地收緊握成拳。
她可以忍受污蔑,但不能忍受別人攻擊孟宛溯。
在她看來,一個人的人品是得有多低劣不堪,才會随意謾罵一個素未謀面的人。
可回答她的卻是一陣短暫的寂靜。
就在她以為孔晶已經離開的時候,一桶涼水從她的頭頂上方傾瀉而下,她幾乎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從頭到腳就被淋了個透。
水滴順着她的發絲流入眼睛,流進衣領,盡管現在是炎夏,但她卻感覺不到一絲清涼,有的只是深入骨髓的顫栗。
她沒想到孔晶竟能嚣張到這個地步。
很快她就聽見孔晶漸遠的腳步聲。
僅聽腳步聲都能感覺出孔晶此刻的心境是多麽的得意和滿足。
孟宛萼用一旁的卷紙大概擦了一下臉和還在滴水的頭發,然後集中精神回憶以往看過的電視劇裏主人公被反鎖的時候是如何逃生的。
可不管怎麽回憶,辦法似乎都只有一種。
她向後退去,奈何空間太小,她只退了一步就撞上了馬桶。于是她講所有的力氣都集中在右側,然後一鼓作氣狠狠撞向隔間門,這一撞差點沒把她手臂撞骨折。
果然電視劇裏演的都是假的。
撞門行不通她便改變了對策,現在只剩下最後一個辦法,那就是翻出去。
她放下馬桶蓋站上去,雙手搭在門上,一只腳蹬在左邊的隔板上以保證平穩不會摔下去。
就這樣反複試了十多次她才發現這個方法并不容易,想要翻上去手臂需要一定的力量,但她的手臂卻很難支撐住。
頓感挫敗的她憋着一口怒氣狠狠踢向隔間門,伴随着“砰”地一聲,門開了。
她茫然的望着門外地上斷成兩段的掃帚,慢慢走了出去。
這時廣播裏猛然響起的下課鈴聲令她的大腦恢複了運轉,她急忙離開了洗手間。
從洗手間到一班直線距離不超過兩百米,但孟宛萼卻覺得這條走過無數遍的路突然變得比跨越了21個國家的泛美公路還要長,怎麽走也走不到盡頭。
一路上,各個班級的學生陸續走出教室,再看見孟宛萼的那一刻紛紛側目,有的甚至返回教室喊更多人出來看。
孟宛萼今天沒有穿外套,上身的白色短袖緊貼皮膚,幾乎全濕,隐約映出了內衣的輪廓。她将雙臂緊緊護在胸前,低着頭艱難地邁着步伐,她深深感受到自己的每一步都踩在了荊棘上,但即便雙腳被刺的滿是鮮血,她也只能選擇迎難而上。
“快看快看,她哪個班的?”
“她這是掉水坑裏了?”
“剛游完泳?”
“怎麽了怎麽了……”
……
孟宛萼緊緊抿唇,潛意識讓自己屏蔽掉外界的一切聲音。
就在她反複默念“別聽”這兩個字的時候,她的視線忽然一暗。
一件校服外套從天而降,準确無誤的落在了她的頭上。
接着一陣清爽的薄荷葉香味鑽入她的鼻尖,下意識擡頭看去,在對上言檀那雙散漫勾人的雙眸時,愣在原地的她不知該作何反應。
這一刻,她忽然想起這是他第二次幫自己了。
他似乎總是在她最狼狽的時候出現,就好像在拍電視劇,簡直戲劇的不像話。
“不用還。”
不等孟宛萼說一聲謝謝,言檀的聲音淡淡響起,話音落下的時候,他已經從她身邊走過。
孟宛萼從頭頂拽下校服外套仔細穿好,然後加快腳步回到了教室。
她不知道孔晶是如何對老師解釋自己為什麽消失了近一個小時,總之眼下班上的同學看見她都沒有露出太過驚訝的表情。
孔晶正和坐在她後面的袁惠讨論最近看了什麽電視劇,冷不丁的看見孟宛萼出現在教室裏,心裏不免有些慌。
但很快她的神色便恢複如常。
在她的印象中,孟宛萼就是一個被欺負了也不敢吭聲的傻子。
她料定孟宛萼不敢拿她怎麽樣。
事實上她的猜測并沒有全錯,只不過這一次不太一樣,她不該對孟宛溯出言不遜。
孟宛萼回到自己座位從抽屜裏拿出一瓶檸檬水,然後走到孔晶面前。
檸檬水是她中午在學校便利店買的,本是想給自己補充點維生素,但因為孔晶,這瓶檸檬水到現在還一口沒喝。
“孟宛萼,你不是掉噴泉池裏回家換衣服了嗎?”袁惠疑惑的打量着孟宛萼,一時看不出她這是換了衣服還是沒換,總感覺她這校服外套看着十分不合身。
聽了袁惠的這番話,孟宛萼這才知道原來孔晶是這麽編故事的。
她沒有回答袁惠的問題,而是冷冷的看向孔晶。
學校确實有個噴泉池,但那噴泉池築的很高,根本不可能掉進去,除非故意攀到噴泉池邊緣跳下去。
孔晶目光閃避,有些不自然的扯出一個微笑:“頭發不吹幹會感冒的,馬上就要高考了,感冒很耽誤學……啊!你幹什麽!”
孟宛萼面無表情的将檸檬水倒在孔晶的頭上,就算孔晶躲開後她也沒有停止動作,就這樣保持動作一直到整瓶檸檬水倒的一滴不剩。
周圍的人都在看她們,準确來說應該是在看戲。
孟宛萼盯着孔晶驚魂不定的雙眼,緩緩道:“人總要為自己做的事負責。現在,很公平。”
說完,她轉身将空瓶丢入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