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去見你
雪煙不明白,“什麽?”
“是你說要一筆勾銷的,還給我一巴掌。現在又特地打聽我,巴巴來找我。”陸京燃摸出打火機,随手把玩着,似笑非笑瞧她,“怎麽?喜歡我啊?”
喜歡你個鬼啊!
雪煙被他的不要臉驚到了,臉憋得通紅,一路蔓延開來,瞬間全身都發起粉來。
她生得白,這一襯就更顯眼了。
陸京燃發現了。
他俯身湊近,半眯着眼,眼皮折出一道彎月。
“臉紅了?”
雪煙不想他誤會,解釋道:“我不知道你在哪班,這才去問人的。我就想問你,你昨晚看到我書包了嗎?”
“這人也太老實了,他應該把你騙去高一8班的。”陸京燃沒由來地笑了,意味深長,“你說是吧?裴煙。”
這分明是指桑罵槐,記仇的家夥。
看來他就沒打算告訴她。
雪煙不想浪費時間,想趕緊去留宿小館找書包,“沒看到算了,我先走了。”
“看到了。”
雪煙微頓,回頭看他,“你拿了?”
“拿了。”
“在哪?”
陸京燃眼神漆黑,聲音很冷,完全不在乎的态度。
“扔了。”
雪煙一口氣梗在喉嚨,說不出話來。
“你怎麽能扔我的書包?”她無法理解,輕聲問:“你就放包廂不行嗎?”
“不能。”
“為什麽?”
陸京燃扯了下唇角,“礙眼。”
什麽書包礙眼。
分明是她礙眼。
雪煙有點生氣,血直往腦子沖,忍不住問:“你這是在報複我嗎?”
陸京燃神色冷淡,似乎對她不起半分波瀾。
“你覺得呢?”
雪煙沒心情和他在這二人轉,“扔哪了?”
“垃圾桶。”陸京燃目光嘲諷,莫名笑了,“你還要去撿?”
語氣沒由來地戳人心窩。
“對。”雪煙很快恢複平靜,明白他就是強勢野蠻,不講道理,老實道:“陸同學,我和你不一樣。你很有錢,但我現在連資料費都交不起。所以能不能請你告訴我,書包扔在哪個垃圾桶了?”
她的聲音很軟。
語氣溫和,完全沒有了剛才的氣惱,像對他這個人徹底不抱期待。
她的平靜讓他渾身煩躁。
陸京燃臉一冷:“憑什麽?”
雪煙覺得她這次真不該來的。
這位大少爺居高臨下,活在塔樓,不懂世間疾苦,過着随心所欲的生活。他當然沒那種善心,去體會別人如履薄冰的感受。
因為,人類的悲歡并不相通。
雪煙掐了下掌心,指甲刺痛皮肉。
她本來要走,但昨天她動手打人畢竟不對,深吸一口氣,于是敞亮道:“昨天打你是我不對,但也是你逼我去留宿小館的,我倆算是扯平了行嗎?”
陸京燃面無表情,沒說話。
氣氛變得格外詭異。
雪煙呼吸僵硬,心髒亂成一團,也知道他估計對此很不屑,“算了,我先走了。”
雪煙轉過身,擡腳往外走。
教室昏暗,光影分割模糊。
風很涼,吹得她通體冰冷。
即将走出門口,身後傳來桌椅碰撞的響聲。
“啪——”一聲。
有東西撞上她旁邊的桌椅。
雪煙吓了一跳,差點站不穩,連忙弓着腰,用手撐着桌沿,勉強穩住身子。
東西落在她腳邊,雪煙側頭,竟然是她的書包。
她愣了下,一時都沒反應過來。
尹星宇看得驚心動魄。
陸京燃這反應突如其來,沒人看得懂他要幹什麽,實際上,從他遇上雪煙那一天起,他們就看不透了。
沒人說話。
陸京燃走過來,俯身去撿,手指膚白修長,手背青筋脈絡隆結。
用力時更為清晰。
他直起腰,将書包扔進她懷裏。
雪煙慌忙接住,擡睫,對上他的臉。
他是那種渾身都硬朗的人,帶着與生俱來的鋒芒與驕傲。
有一雙野蠻的眼。
漆黑,深戾,充滿侵略性,看人時冰冷薄情。
“這叫兩清?”他終于開口,聲音陰沉。
雪煙意識瞬間回籠,掌心漸漸出了汗。
她抱着書包,怕他怕得要死,忍不住後退一步,“那你想怎麽樣呀?”
陸京燃從兜裏摸出煙盒,抽出根叼進嘴裏,他單手攏火,低睫點燃,火苗躍然而起,映入他冷戾的瞳孔。
這一瞬間。
光照亮了他,眼底盡是冷與黑。
“天黑了。”
雪煙沒聽懂:“什麽?”
“送我回家。”
雪煙愣住了,“為什麽?”
陸京燃俯身湊近她,喉結微凸,領口順勢敞開,露出鎖骨凸起的棱角,酷烈的煙草味張牙舞爪撲面而來。
雪煙屏住呼吸,心底戰栗,仿佛被梵鐘撞了下膝蓋,腳都軟了。
窗外雷雨轟隆,陸京燃喉結一滾,呼出口白煙,聲音又沉又啞。
“我沒帶傘。”
雪煙第一次聽見這種要求:“你讓女生送你回家?”
陸京燃嗤道:“不行?”
态度天經地義,語氣理所當然。
仿佛她問了句廢話。
雪煙:“……”
尹星宇就是個傻缺,“沒事,我帶……”
魏明知立刻捂住他的嘴:“豬腦子嘛你。”
雪煙對此很抗拒:“我覺得不太方便。”
“不是要兩清?”陸京燃捏住她的下巴,強勢的氣息壓了下來,眼神直直地勾住她,“總不能讓你白打我一巴掌。”
深濃的天黑,陸京燃逆光看着她,半明半昧間,輪廓更為硬挺。
距離拉得近,呼吸之間都是他身上的冷香,夾着點煙草味,存在感極強。
雪煙幾乎能感受到他胸腔強有力的震動,一下又一下,規律的,像能打到人心裏去。
她不敢摔開他,怕他又憋主意耍她,但又想徹底和他兩清。
她艱難地掙紮片刻,才勉強點頭,“行。”
陸京燃立刻直起腰,掠過她,徑直往外走。
雪煙猶豫了下,跟上去,那背影看着頗為戰戰兢兢。
眼見兩人拐進走廊樓梯。
尹星宇皺眉:“他這不是欺負人嗎?”
魏明知挑唇,沒說話,神情卻意味深長。
尹星宇又搖了搖頭,“随他吧。”
–
到了樓下。
大雨瓢潑,風的舌有泥的陳腥。
校園人少了很多,顯得空曠,路燈頹廢地點着,夜暗昏昏的,像罩了層黑布。
雪煙下了最後一層臺階。
陸京燃在等她,渾身寒氣,背影挺拔又深戾。
像根沾雪青松,守永不折腰的驕傲。
他的指間有猩紅在閃,似乎不耐煩,催促着:“你他媽磨蹭什麽?”
雪煙應了聲,倉促地走到他身邊。
她有點後悔了。
等會要和他單獨相處,感覺會很沒安全感,誰知道這人又憋着什麽壞。
雪煙抿了抿唇,低聲問:“你家遠嗎?”
陸京燃側頭,眉骨硬朗,皺着眉頭,神情隐隐不快又似乎在極力忍耐。
“怎麽?”
雪煙想開溜,找了個勉強的借口:“遠的話,我送不了你,只能送你到校門口打車。但……”
陸京燃挑眉。
雪煙微頓,溫吞地道:“我沒錢喔。”
言外之意就是,打車錢還得他自己出。
陸京燃忍不住嗤笑:“你想得還挺美。”
雪煙沒有放棄的打算,“太遠的話,總不能走着回家。就算我願意,你也……”
“我說了不樂意?”他盯着她,眸色很深。
雪煙立刻閉上嘴。
徹底歇了開溜的念頭,認命地打開傘。
兩人一前一後往雨幕裏走。
這是第一次和他單獨相處。
雪煙害怕得要死,故意和他保持了很遠的距離。
陸京燃很高,肩寬腿長,步伐大,走路帶風。
雪煙跟得勉強,怕淋到他,等會又找她麻煩,下意識傘面向他身上傾斜大半,胳膊撐着酸得要死。
雨滴從傘面滾落,風一吹,都變本加厲撲她身上,沒多久,她的肩濕得都麻木了。
下一秒,陸京燃忽然開口,聲音很冷,“淋到我了。”
腮頰微抽,似乎極力壓着火氣。
雪煙看着他的肩膀,幹幹淨淨的,這人沒事找茬吧?
她莫名其妙:“沒有啊。”
陸京燃停下腳步,側頭睨她。
目光漆黑冷漠,快要溶于黑夜。
雪煙呼吸一窒,捏緊傘柄,腦子七拐八彎,各種念頭像水草浮游。
她覺得陸京燃在故意找茬。
但又隐隐覺得,也許并不是那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