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去見你

第8章 去見你

晚上十二點。

包廂內烏煙瘴氣,光線黯淡,酒瓶滾落一地,一群人玩得正嗨,震天動地的。

陸京燃兀自坐着,沉默着抽煙。

他這會渾身火氣亂冒,黑發微亂,半邊臉還刮着紅痕,簡直狼狽至極。

真夠狠的。

那姑娘真是吃奶的勁都使出來了。

陸京燃沒心情再待下去了,磕滅煙頭,“撤了。”

魏明知也喝得有點暈,聞言擡頭,就看見對面沙發上有個書包,粉藍色的,邊上挂着個雪天娃娃。

他記着這好像是雪煙的東西。

魏明知叫住他:“阿燃,有人東西落這了。”

陸京燃覺得他有病:“關我屁事。”

魏明知強調道:“雪煙落的。”

“關我……”陸京燃腳步一停,反身走了過來,目光也看了過來。

魏明知猜測道:“她估計還沒發現。”

陸京燃沒接話,拾起書包,抖落上面的煙灰,左右打量着。

他“啧”了聲,很嫌棄,“真醜。”

尹星宇在和岑文逸聊天,聽見這話,抽空看了眼。

“這不挺好看的。”

魏明知還能不清楚他,“阿燃不就是愛欺負她。”

“說起來,雪煙脾氣也是真軟,人也傻乎乎的。”尹星宇吊兒郎當的,搖頭道:“估計家境太差,沒人幫她,才這樣忍着你吧。”

“能有多差?”

陸京燃揚眉,對這個沒有概念。

“林家以前還行,在休港市還有點盤口和生意。”

尹星宇回憶了下,這才想起來之前的新聞:“不過雪煙她媽運氣不好,再嫁沒多久,林家就不行了。現在林季同欠了一屁股債,要不然你以為林靜怡,初中為什麽倒貼你。”

陸京燃看他。

尹星宇聳肩:“就那陣子,她家剛破産呗。”

陸京燃嘲諷一笑。

當天晚上。

雪煙就發現書包不見了。

她剛受到太多驚吓,記不清是落教室,還是忘在留宿小館的包廂了。

次日一大早,雪煙就去了學校,在桌洞慌忙找了幾遍,結果都沒找着,她這才有點慌了。

看來是落包廂了。

雪煙心裏一緊,也不知道老板會不會收好失物。

這都還好,就怕被那個混球看見,他這麽看她不順眼,不得直接給她扔了。

畢竟她昨晚給了他一巴掌。

雪煙腦子亂成一團。

陳念薇昨天說過他名字的,但她沒記住,就更不知道他在哪班了,只知道別人都喊他燃哥。

剛上第一節 課,岑文逸看她桌面空蕩蕩的,剛又在桌洞亂翻一通,明顯和他昨天的情況如出一轍。

他将書推了過來,小聲道:“忘帶書了?咱倆一起看吧。”

他今天又裝成三好學生,穿着校服,很規矩。

黑發都耷拉在額頭,看着很乖,和昨晚大背頭的形象截然相反。

雪煙沒回答。

看昨晚的情形,他明顯和那混蛋關系好,也是個危險的人。她根本不想招惹這群人,幹脆裝作沒聽見的樣子,悄悄拉開了些距離。

見她變了個人,岑文逸抿了下唇,湊近問:“是不是昨晚的樣子我吓到你了?”

雪煙沒敢說是。

沉默半晌,他低聲道:“抱歉,我不是成心騙你的。”

語氣聽上去似乎有些受傷。

雪煙依舊沉默,用餘光掃了他一眼。

他已經偏回身子,卻将課本留在了她桌上,低着頭,眉微皺,似乎在想些什麽東西。

誰都有自己的秘密。

況且岑文逸也沒傷害過她,昨晚還給她解圍了,應該和那群魑魅魍魉還不太一樣。

雪煙頓時覺得自己有點過了,抿了下唇,解釋道:“那個,我沒去過那些地方,昨天有點吓到了。”

岑文逸轉頭,似乎沒預料到她會說真話。

他笑了下,表示理解:“正常的,我們昨天那樣确實挺吓人的。”

雪煙也挺不好意思的,把書推回去,“我們還是一起看吧。”

岑文逸忍不住笑:“謝謝。”

雪煙也笑了:“這是你的書,我謝謝你還差不多。”

這麽一打岔,兩人間的隔閡反倒掃除了不少。

他們開始認真聽課。

等老師在寫板書的時候,雪煙找了個空隙,忍不住問他:“你昨晚看到我書包沒?粉藍色的。”

岑文逸有些驚訝:“你書包落包廂了?”

雪煙點頭。

岑文逸似乎沒什麽印象,回憶半晌,“好像沒看到,我昨晚喝得不少,還是被人送回家的。”

雪煙有些失望,嘆氣道:“那我放學去那問問。”

岑文逸支了個招:“不用那麽麻煩,你還不如直接去問燃哥。說不定他給你收起來了。”

雪煙不信:“他能這麽好心?”

岑文逸笑了:“放心,燃哥人很好的,你找他準沒錯。”

雪煙狐疑半晌,最後勉強抱了些希望,“他在幾班?”

岑文逸奇怪看了她一眼,“理科高二9班。”

“他叫什麽?”

“陸京燃。”岑文逸這才徹底反應過來,瞪大雙眼,“你不認識他?”

雪煙愣住:“我該認識他嗎?”

岑文逸震驚臉:“不是,我看你居然敢打他耳刮子,我以為你倆是老相識。”

雪煙:“……”

什麽啊。

她看見他跑都來不及,還老相識。

岑文逸忍不住對她比了個大拇指,語氣敬佩,“勇士啊,你估計是第一個敢錘他的人。”

雪煙問:“你怕他?”

岑文逸撓了下臉頰:“他不生氣就還好。”

“他不學無術,脾氣又差,你成績明明這麽好。”雪煙想不明白,“和他混一起,很容易學壞的。”

“他很聰明的。”岑文逸沒當回事,認真地解釋道:“雪煙,你對他偏見太深了。”

雪煙:“……”

完了,他已經被那混球洗腦成功了。

雪煙準備去9班找陸京燃。

結果剛放學就下雨。

一開始還是絨雨,沒多久,雷轟電掣,大雨傾盆而下,整座城市都匍匐在風雨晦暝下。

天色陰沉,風張牙舞爪,雨潑進走廊,地板濕了大半。

空氣潮濕而沉悶,學生們在一樓門口擠成一團,覺得倒黴極了,帶傘不下雨,沒傘必下雨。

該死的墨菲定律。

還好雪煙有帶傘的習慣。

她從人群擠了出來,打開傘,緩緩走入漫天雨幕。

滿庭路雨紛飛,雨風吹得人很舒服。

雪煙沒心思享受,攥緊傘柄,心裏忐忑得七上八下,但她又必須拿回書包。

兩棟教學樓有點距離,雪煙走了十五分鐘才到。

她在一樓走廊收了傘,這會人已經不多了。

雪煙沿着班級牌,一層一層往上找,很快在三樓找到了九班,忽地聽見有吼聲從裏頭傳出。

“燃哥,快支援我一把!”

“你他媽傻逼啊,到處亂跑。”

“你以為我想啊,我被人夾擊啊!”

雪煙拎着傘,微微傾身,從窗戶探頭進去。

教室沒點燈,光線昏沉,空蕩一片,已經也沒什麽人。

幾張桌子堆着,三個少年沒規矩翹腿坐在上面,手機響着游戲的音效。

空氣有尼古丁的氣息,混着雨天特有的泥腥味。

雪煙下意識屏住呼吸。

陸京燃正拿着手機,低眼看着。

他穿着件白T,黑長褲,腳踩一雙AJ,指尖在屏幕上游移,兩只胳膊肌肉結實。

黑色棒球帽倒扣,幾根碎發往外炸,下颚線鋒利,周身冒着張狂的寒氣。

五官輪廓深刻硬挺,眉骨硬朗,眼神漆黑。

即使面無表情,眼底也藏着的深濃戾氣。

他生得極為好看,沒有一絲多餘,渾身都是上帝巧奪天工的手筆。

尹星宇嚣張慣了,玩游戲不爽,就直接在公麥開嘲。

對面上單果然回噴了:“你個菜雞,丢不丢人,就知道叫你野爹?”

陸京燃長腿一跨,擱在旁邊的課桌,扯唇笑了下,語氣漫不經心。“怎麽?你要是羨慕,也可以認我這爹。”

對方被激得火冒三丈:“我操你大爺,幹死你丫的!”

魏明知沒說話,但笑得分外蔫壞。

雪煙抿了下唇,還在想該怎麽開口。

魏明知已經發現了她,抽空說了句:“阿燃,有人找你的。”

雪煙:“……”

這家夥會讀心術吧。

陸京燃擡睫,看了過來。

視線相撞。

雪煙胸口一緊,攥緊傘柄,差點想掉頭就跑。

他的眼神冷飕飕的,仿佛對任何事情都不屑一顧。

雪煙這輩子沒遇過這樣張揚到極致的人,盡管隔了些距離,她心底還是害怕。

陸京燃很快收回眼。

像完全不認識她一樣,似乎正應了他上次的話。

他們已經一筆勾銷,再沒任何瓜葛了。

雪煙心跳得厲害,确實想走,但書包的事又還沒問。一時間,進退兩難。

猶豫須臾,雪煙緩了下呼吸,甩了下傘尖的水,走進教室。

她站在他們面前,卻沒人搭理她。

遲疑片刻,雪煙深呼吸好幾次,才硬着頭皮問:“不好意思,請問你們昨晚看見我書包了嗎?”

沒人回答。

教室裏只響着游戲厮殺的音效聲。

尴尬得似乎能聽見她的回音。

雪煙掐了下掌心,小聲解釋道:“昨晚我書包好像落在包廂了,想問問你們有撿到了嗎?”

還是沒人說話。

想必是昨天那巴掌,讓他很生氣。

陸京燃頭也不擡,眼底毫無溫度,但眼神總帶三分痞氣和似笑非笑,生人勿進。

雪煙臉漲得通紅,深吸一口氣,準備再試最後一次,“關于昨天那巴掌,我實在感到抱歉,對不起,但那個書包對我……”

“Victory!”

游戲勝利的音效,成功截住雪煙後面的話。

陸京燃扔開手機,從桌面跳了下來,靠在桌沿,冷漠睥睨着她。

目光兇戾,神色更是不善。

雪煙眼睫微顫,看他這兇得要吃人的模樣,吓得呼吸一緊,話都說不出來。

陸京燃撩起眼皮,低啞笑了下,聲音低沉,含着止不住的嘲諷,“這位學妹,你是在和我說話?”

他怎麽還明知故問。

雪煙一下子懵了。

陸京燃薄唇微挑,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

這副模樣讓人格外熟悉,似乎又在憋什麽壞水。

雪煙感到憋屈,只能重複道:“是和你說話。”

陸京燃沒聽懂似的,歪頭問:“什麽?”

雪煙不想理他,但又被他拿捏在手心,實在有點不上不下地難受。

她有點氣了,拔高音量:“和你!陸京燃!說話!”

陸京燃盯她,神情微松,又嗤了聲:“你知道我名字?”

他分明沒和她說過名字。

雪煙點頭,老實道:“我問過別人。”

更何況,他是學校出了名的壞種,除了她這麽消息遲滞,還有誰不認識他。

陸京燃目光從她臉上掃過,面如沉水,忽地笑了。

“你說你怎麽跟個撒謊精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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