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去見你

第24章 去見你

舞畢, 雪煙在臺上謝幕。

短短三分鐘,她像是走完了一生。

雪煙頭暈乎乎的,胸口悶得不得了。

她感受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喉嚨幹澀, 呼吸間都像刀割,痛, 卻又痛快。

臺下掌聲雷動, 尖叫口哨聲交織。

雪煙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像靈魂抽離, 看他們交口稱贊, 一種複雜、難以言喻的感覺漸漸淹遍全身。

有那麽一瞬間, 雪煙覺得自己不屬于這世界, 那些聲音都像來自天際,或是山海,渺茫到極點。

當評委宣布她是第一名時, 雪煙才頃刻回過神來。

從未放棄的底子,整整兩個月的刻苦,終于有了回報。所有人都覺得她是實至名歸,沖擊最大的是林靜怡。

她簡直不敢置信。

雪煙用實力狠狠甩了她一次耳光, 和過去任何一次一樣。

剛撂下的勢在必得的狠話, 在這瞬間成為一個笑話, 人設崩塌了,她還怎麽在小姐妹群混, 她們會怎麽看待她?

門口雪煙和裴池站着, 似乎在說話。

林靜怡腦仁一炸, 人就沖上去了,“你是不是故意的, 還叫裴池來看我笑話?”

裴池冷瞥她一眼,沒說話。

雪煙更是莫名其妙。

她自己都不知道他為什麽出現在這。

林靜怡當她默認了,連連冷笑,“好啊。這才搬去多久,你們就好成這樣。外面撿來的野種,你倒也不嫌棄。”

裴池沉下臉,反唇相譏:“你還不如撿來的。”

雪煙覺得她說話太難聽了,提醒道:“勸你有話好好說,不然遲早禍從口出。”

林靜怡覺得她贏了還要假惺惺,肺仁都要氣炸了,“輪得到你教育我?還真以為你是我姐啊?”

這麽多年書白讀了,完全聽不懂人話。

林靜怡這個人沒有腦子,永遠只會被情緒操控。

雪煙不想再浪費唇舌。

林靜怡也沒臉待下去了,冷哼一聲,氣沖沖地跑了。

最近裴池在家會主動和她說幾句話,兩人關系緩和不少。

雪煙這才有空問他:“你怎麽也來了?”

裴池冷嗤:“不是來看你的。”

話裏話外都是她自作多情的意思。

雪煙微頓:“我也沒說是因為我。”

是不是她都不在乎。

可能怕她誤會,裴池又解釋一遍:“朋友參賽,讓我來看。”

雪煙四處看,納悶問:“你朋友呢?”

裴池不耐煩道:“她先走了。”

雪煙:“哦。”

她心裏暗暗嘀咕。

這什麽朋友啊,喊別人來看,也不打聲招呼,自己先跑了。

……

陸京燃出來時,就看見雪煙和一個男孩在相談甚歡,看上去關系匪淺的樣子。

魏明知看熱鬧不嫌事大,還火上澆油,“诶,那帥哥剛不是在隔壁拍雪煙嗎,喜歡她是不是?”

陸京燃臉一沉,冷淡地出聲:“同學,你給我離她遠點。”

裴池轉頭,對上他的眼。

須臾,他也冷下臉,扯過雪煙就要拉她走。

陸京燃一下子就毛了,上前攥住她的手腕,冷聲道:“松開!”

裴池竟然絲毫不懼,眯起眼睛說:“憑什麽?”

火藥味四起,戰火一觸即發。

雪煙夾在他們中間莫名其妙,“你們幹嗎啊?”

陸京燃轉頭看她,眼睛直往外濺火星,惡氣沖天。

“你不是說不早戀嗎?”

雪煙懵了:“我沒早戀啊。”

裴池說:“輪得到你管?”

這話一落,周圍靜了一瞬。

魏明知心裏一涼,要出事了。

果然,陸京燃渾身繃緊,腮頰氣得直抽,揪起裴池的衣領,擡拳狠狠将他揍倒在地。

裴池故意沒躲,咚的一聲響,摔得頭暈腦脹,他悶哼一聲,嘴角滲出了血絲。

雪煙吓得瞪圓雙眼,連忙掙開陸京燃,去扶他,“裴池,你沒事吧?”

聲音又軟又急,她從來沒這樣待見過他。

陸京燃臉色難看至極。

裴池任她扶着,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悶聲道:“我沒事。”

這幕落在陸京燃眼裏,刺眼得不得了。

他渾身僵硬,臉色黑得要命,“你護着他?”

雪煙沉默,掏出紙巾,去擦裴池的嘴角。

陸京燃咬牙道:“老子在問你話!”

“是!”雪煙忍無可忍,将紙捏進掌心,擡眼看他,氣得眼眶通紅,第一次沖他大聲嚷:“你為什麽總要打人?你這樣的人除了暴力,還會幹些什麽?”

他們之間永遠無法互相理解。

他這樣的天之驕子,住在高高在上的塔樓,永遠無法理解她嘴裏的黑暗與潮濕,而她這種活在地下室的人,更聽不懂他形容的山頂看見的日出。

他的退路太多,世界對他寬容,容錯率也高。

但她不一樣。

他永遠不會明白,他輕易揮出的一拳,會對她的生活造成怎樣的風暴。

陸京燃目光嘲諷,眉眼間聚湧着無盡寒意,

魏明知心裏直嘆氣:“雪煙,你這話過分了。”

裴池反手握住雪煙的手腕,晃着身子起來,“跟我走。”

陸京燃立刻拽住她,咬牙問:“你敢?”

雪煙回頭看他,神色複雜,嘴巴張了張,想說點什麽。

卻被裴池冷冷打斷:“忘了我上回說的話了?”

雪煙身體一僵。

陸京燃死死地盯着她。

他是那樣偏執的人,眼神炙熱,不得到答案,永遠不會善罷甘休。

在他的凝注下,雪煙動作緩慢,一根一根掰開他的手指。

他被她拒絕過那麽多次,只有這次特別刺心。

陸京燃冷着臉,“你就這麽喜歡他?”

雪煙擡頭盯着他,輕聲說:“你成熟點,行嗎?”

陸京燃笑了聲,眼角戾氣深濃,語氣嘲諷。

“輪得到你教訓老子?”

也是。

她哪有資格勸他。

雪煙抿唇,也覺得自己可笑:“是我多嘴了。”

陸京燃偏過頭,話像從牙縫擠出來,“給老子滾。”

雪煙也沒生氣,扶着裴池,沉默地往外走。

她腦子亂成一團,也不知道為什麽,她覺得胸口悶得很,又理不出頭緒來。

好一會,裴池瞥她一眼,主動出聲:“你別多想,我不會告訴爸媽的。”

雪煙一愣,“謝謝。”

他願意替她隐瞞,齊蘭夏自然不會因為這事怪罪她,裴池好像……也沒想象中那麽讨厭她。

那陸京燃呢?

雪煙心亂得厲害,怕他會找她秋後算賬,畢竟,她剛才的話無異于老虎屁股上拔毛。

雪煙停下腳步,回過頭去。

少年筆直站着,神情冷漠,下颚弧線利落分明,眉眼戾氣深濃。

一程烈風吹過,他黑色的衣擺來回晃蕩。

指間夾煙,猩紅明明滅滅,白霧升騰。

少年迎風來,天生就帶光。

燃盡一切冷與黑。

回到家後,雪煙就開始發燒了。

她早上被吹壞了,表演時就覺得頭暈腦脹了,一直強撐着到家。

她一開始還沒發現,是裴池察覺到她神色不對,非要帶她去醫院。

雪煙不肯,不想麻煩他,裴池沒辦法,只能翻出藥箱,接了杯熱水,拿到閣樓給她。

雪煙吃了藥,朝他道謝。

裴池剛出去,她的手機就響起了。

“阿羞,是媽媽。”裴秀穎問:“最近天氣冷,你要多穿點,知道不?”

雪煙身體忽冷忽熱的,腦子有點轉不動,“知道了,媽媽你也是。”

“靜怡剛比賽回來,不過好像不太順利。”裴秀穎像想起什麽,又問:“對了,你什麽時候比賽?”

雪煙垂睫,輕聲說:“媽,我也是今天。”

裴秀穎有點驚訝,“你也今天,多少名啊?”

雪煙喉嚨幹澀,咳嗽幾聲:“我是冠軍。”

裴秀穎很快反應過來,微頓幾秒,才繼續說:“你們一場比賽啊,難怪靜怡回來的時候,臉色看着不太好。”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雪煙這會身心都不舒服,語氣也有點沖,“你也不高興?”

“當然不是。”裴秀穎笑了,當她耍脾氣,“你拿了第一,媽媽肯定開心啊。怪我工作太忙,都忘記了這回事,不然就去給你們加油了。不過,靜怡脾氣壞,你還拿了第一,她肯定不服氣,你倆……”

雪煙燒得有點糊塗了。

她的意識漸漸模糊,聽不太清裴秀穎說的話。

雪煙胡亂地“嗯”了幾聲,借機挂斷了電話,墜入黑暗前,一個念頭在她腦海不斷盤旋。

裴秀穎剛才光顧着高興,從頭到尾都沒注意到她生病了。

等雪煙醒來後,黃昏臨暮,落日都熟透了。

她向來淺眠,是被微信的震動聲吵醒的。

雪煙迷迷糊糊地點開短信,裴秀穎剛轉了這個月的生活費給她。

比賽獎金還沒發下來,先用這個墊着好了,她點開陸京燃的消息框,直接轉賬過去。

很快,手機震動一聲,發現是陸京燃發來的信息:【你什麽意思?】

雪煙無力地靠在床頭,慢吞吞地回:【說好了拿獎要還你錢的。】

torch:【誰問這個?】

雪煙沒想明白:【那是什麽?】

torch:【?】

torch:【你他媽裝傻是吧?】

什麽啊?

他到底在胡言亂語什麽。

雪煙難受得厲害,腦子轉不動,完全不想搭理他。

火因:【你趕緊收錢。】

torch:【做夢,老子就要你欠着。】

他怎麽說話不算話,上回他明明答應了的。

雪煙又氣又惱,每回都這麽胡攪蠻纏,講話還這麽難聽。

算了,愛收不收!

雪煙吐出一口氣,不想和他繼續攪和,下一秒,陸京燃直接發來視頻。

她神色一僵,哪敢接這閻王的催命符。

她剛想挂斷,陸京燃直接發來一句:【你拒接試試。】

語氣又狠又戾,透着一股明晃晃的威脅。

雪煙呼吸一窒,沒了辦法,只能接通視頻電話。

屏幕一跳,陸京燃的臉映入眼簾。

光線黯淡,他半張臉隐于暗處,神色冷峻,輪廓深邃分明。

他斜靠着牆,左手夾煙,套件薄薄的黑色外套,身形停勻挺拔,穿什麽都好看。

黑色的發絲微亂,下颚棱角分明 ,眉眼間湧着戾氣。

遠比同齡人禁欲性感。

他呼出口濃煙,沒看她,也不說話。

沉默得讓人心驚。

雪煙呼吸一緊,輕聲問:“你打來有什麽事呀?”

半晌,他轉過頭。

四目相對。

他的眼神漆黑,沉鸷有力量。

全世界像安靜下來。

只有他灼人的目光,只一眼,就燙得她心尖都發癢發慌。

雪煙有些怕,小聲喚:“陸京燃?”

仿佛沉默了一個世紀,陸京燃終于出聲,語氣微冷,“什麽時候的事?”

雪煙沒明白:“什麽?”

他眉眼的煩躁已經顯而易見,“早戀。”

他是來興師問罪的。

總是這樣狂妄自我,又游刃有餘,讓人拿他沒半點辦法。

雪煙知道躲不掉,只能老實道:“我沒早戀。”

他神色稍松:“那男的誰啊?”

“是我哥。”

陸京燃身上冷感一散,扯了扯唇角,邪氣入了骨。

“親生的?”

怎麽會有人問得事無巨細的。

雪煙微頓,搖頭道:“不是。”

陸京燃一瞬收起笑容。

哥哥。

沒有血緣關系。

特地來看她比賽,給她拍照的哥哥。

他看她的眼神,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是看獵物的眼神,充滿着危險與占有欲。

她怕他,卻對那男的不設防。

甚至談得上親密。

誰都可以站她身邊,唯獨不能是他。

一陣冷風過,像把刀子,就這麽在他心裏狠狠攪動。

陸京燃黑着臉,冷笑道:“雪煙,你真牛逼。”

這話來得莫名其妙,雪煙感到危險。

她忍着身體的不适,話說得有些艱難,“你別罵人呀。”

“他連我都打不過。”他目光嘲諷,嗤道:“這麽慫,你喜歡他什麽?”

他怎麽老聽不懂人話,偏執得厲害。

雪煙臉漲得通紅,怕隔牆有耳,小聲道:“他是我舅舅的養子,你、你別亂說……”

喉嚨難受得厲害,她話說到一半就拼命咳嗽起來,根本克制不住。

鏡頭瘋狂晃動,視頻模糊成一團。

陸京燃皺眉:“你不舒服?”

雪煙無力地點下頭,甕聲甕氣道:“早上着涼,發燒了。”

下一秒,她的屏幕一黑。

只能聽見窸窸窣窣的動靜,夾雜他急促不穩的呼吸,拉扯着人的神經末梢。

雪煙撫着胸口,緩完氣息,疑惑道:“屏幕怎麽黑了,我看不見你啊。”

陸京燃不知道在幹什麽,聲音有些發緊:“手機放兜裏了。”

雪煙有些高興,以為他不耐煩了,連忙說:“你不想打了?那我挂了。”

下一秒,“咚”的一聲,窗戶震得厲害。

雪煙猛地擡頭,還以為自己幻聽了。

下個瞬間。

一道低沉的男聲擠進窗縫,攢着沉沉的寒氣。

“挂個屁,給老子開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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