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去見你
寬敞的馬路上, 偶爾才有車掠過。
陸京燃停在路邊,長腿微曲,腳尖抵在地面, 維持着平衡。他摘下頭盔, 黑發淩亂,幾绺往外炸, 更顯得狂野不羁。
他說:“下車。”
雪煙剛才身心備受刺激, 小腿顫顫巍巍的,手都擡不起來。
陸京燃明顯也發現了, 轉過身去給她解頭盔的扣子, 輕嗤笑話她。
“真沒用。”
雪煙有些尴尬, 想躲開他的手, 結果被他揿住腦袋,“不準動。”
陸京燃三下五除二解開,故意啧啧兩聲。
“笨得很。”
雪煙又看了眼他手裏的頭盔, 忍不住問:“你怎麽會有粉色頭盔啊?”
陸京燃黑眸看着她,笑容又痞又暧昧,“吃醋啊?”
這什麽人啊!
雪煙耳尖微紅,竟然莫名有點心虛, “我、我只是覺得奇怪。”
陸京燃用指尖轉着頭盔, 嘴角揚起, 笑得肆意,“買給你的啊, 你膽子跟老鼠一樣, 沒這玩意你敢上我的車?”
都是些男人的花言巧語。
雪煙臉紅了:“我才不信呢。”
她別開了眼, 曲腿下了車,手擱在欄杆上, 背過身去不看他。
陸京燃也不逗她了,将頭盔放好,啓動車子,“等我下,找個地兒停車。”
雪煙下意識問:“要去很久嗎?”
“怎麽?這麽快就離不開我了?”他痞笑着,将車開走了。
雪煙:“……”
她腦子還暈乎乎的,還沉浸在剛才的刺激感中,也不管地板髒不髒,随便找了個地兒坐,安靜地緩着呼吸。
沒多久,陸京燃就折返了,看她半死不活的樣子,忍不住笑。
“吹傻了?”
雪煙起身,緊張地撫平外套上的褶皺,不太好意思問:“能麻煩你送我回家嗎?”
她剛就想走了,但忘記和他說了,自己沒帶手機,又不懂路,只能傻坐着等他回來。
“回什麽家?”陸京燃挑眉,撥了把淩亂的黑發,動作潇灑又邪氣,“重頭戲還沒上呢。”
雪煙看了眼四周,莫名其妙。
“你帶我來這幹什麽?”
“看日出。”陸京燃低頭看她,挑起唇,“海邊日出,看過沒?”
雪煙搖頭:“沒有。”
雪已經停了,這時才淩晨四點,毫無人煙。
天還是黑的,昏黃的路燈,亮堂堂地掠人眉睫。
馬路邊上是大海,浪潮滔滔不息,重重搗打沙灘,借着月光無力地抵抗着黑暗。
雪煙從來沒來過這,“這是哪?”
“月曜海。”
雪煙想起陳念薇之前說的話,“這就是你常飙車的地方?”
陸京燃沒回她,自顧自往偏的地方走,仿佛不怕她會逃。
他腿長,步伐大,雪煙小碎步跟上他。
“你、你去哪呀?”
陸京燃依舊沒說話。
前面很黑,雪煙視野灰撲撲的,隐約看見一堆岩石,高低起落,層層疊疊的。
她很快發現了不對勁,指了個方向,“海灘在那邊,你怎麽往這走?”
陸京燃的聲音很淡:“這位置看日出最美。”
陸京燃踩上那片怪石,走在她面前,腳步紮實。
風灌起他的衣服,身形像道利刃般鋒利。
四周怪石嶙峋,路很不好走。
雪煙平衡感不太好,提着裙角,走得磕磕絆絆的,“那你……你慢點。”
陸京燃停住腳步,回頭看到直發笑,膽子怎麽這麽小。
但他偏偏又覺得,她這樣簡直可愛得一塌糊塗。
陸京燃伸出手:“別怕,手給我。”
雪煙停下腳步,搖了搖頭,“不用了。”
瞎逞強。
陸京燃輕嗤,不耐煩道:“讓你伸手就伸手。”
雪煙烏溜溜的眼睛看着他,堅持的意味格外明顯。
“我自己可以。”
陸京燃臉一瞬沉下來,将手抄進兜裏。
“剛抱我那麽緊,現在這麽嫌棄我?”
雪煙抿了下唇,別扭道:“這又不一樣。”
剛才是他故意使壞,又不是她想抱的,成天往她身上扣黑鍋。
陸京燃臉色漸黑,心情也不太爽利。
“就這麽讨厭我?”
雪煙想說也沒那麽讨厭,但對上他沉沉的目光,又有點說不出口,心裏就這麽別扭着,她也找不出原因。
她這副模樣落在他眼底,等同于默認。
陸京燃冷笑:“讨厭我也沒用。”
她還沒反應過來時,他走過來,微彎下腰,忽然長手一伸,将她整個人橫抱起來。
雪煙驚呼了一聲:“你幹嗎呀?”
陸京燃沒看她,說不出的嫌棄,“就你這短腿,得走到太陽落山,還想看到日出?”
雪煙耳尖一紅,忍氣吞聲道:“哪有這麽誇張。”
陸京燃俨然不屑,在上面“嗤”了聲。
雪煙擡頭,借着月色,能看見他刀刻般的下颚。
他的呼吸滾燙,胸膛硬邦邦的,抱着她的胳膊結實有力。
身上混着淡淡的洗衣液和煙草味的味道,倒是好聞。
雪煙的手懸着不舒服,但又不知道放哪,只能雙手交握着。她很不自在,只好說:“你快放我下來,這路不好走,等會都摔了。”
“笑話。”陸京燃不屑,語氣狂得沒邊,“爺抱三個你都易如反掌。”
他的嗓音低啞,說話時,雪煙能感受到他的胸膛的震動,她心跳加速,一瞬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陸京燃一路都走得很穩,
很快,他放她下來。
海面銀光點點,起伏不平。
海風像冷血的蛇,從四肢百骸竄進血液,令人心驚。
眼前是無盡藍,雪煙忽然恍惚,她的生命不過是溫柔的瘋狂,眼裏一片海,她卻不肯藍。①
陸京燃找了塊相對平的石頭,用袖角擦幹淨。
“過來坐。”
雪煙走過去坐下,能感覺到他對這裏很熟悉。
“你經常來這裏?”
陸京燃單腿曲着,另一只伸直,他左手拿起塊石頭掂量,右手擱在膝上,神情說不清道不明的。
但和往常很不一樣,莫名有些凝肅。
“嗯,我媽經常帶我來。”
雪煙有點羨慕:“你媽對你真好。”
這種家人間相處,對她來說,已經成為歷史遺跡了。
“那是以前了。”
“嗯?”
陸京燃轉頭看她,眼神漆黑,“她也走了。”
雪煙很快明白過來,微頓幾秒,“抱歉,我不是故意提起的。”
“這有什麽。”陸京燃滿不在乎笑了下,将石頭扔進海裏,劃破了海面,“我昨晚不也這麽問過你,就當扯平了。”
雪煙沉默下來。
他也不說話,兩人就這麽安靜地看着海平面。
像一種心知肚明的默契。
風好像更大了,耳邊潮水滔滔,浪一波接一波,有種下一秒就要吞沒他們的錯覺。
陸京燃忽然問:“冷嗎?”
雪煙倒是覺得還好,只是有些困了。
她昨晚就睡得不好,今天還被他扯到海邊來,這會有點兒扛不住了。
陸京燃眼底帶着笑意:“睡吧。”
雪煙眼皮子直打架,但還是遲疑,“不是看日出,睡過頭了怎麽辦?”
“我喊你。”陸京燃看了下腕間的表,“現在淩晨四點半,你還能睡一個小時。”
“你不睡嗎?”
“我不困。”
雪煙評估了下自己的情況,眼皮子沉,決定還是先眯會,“那你記得叫我。”
“嗯。”
陸京燃忽然脫下外套,直接朝她兜頭扔了過去。
眼前的視野一瞬變黑,雪煙愣住了,維持着這個滑稽的姿勢,幾秒後,她拽下外套來,想還回給他,“我不冷。”
陸京燃忽地擡手,揉了下她的腦袋,低聲笑了起來,“風大,沒那麽吵。”
耳邊是嘈雜的海浪聲,雪煙的心狠狠一撞,臉無法抑制地紅了起來。
她猛然發現,比起以前,陸京燃現在簡直出奇地溫柔,他剛剛會是什麽樣的表情呢?
雪煙不敢看他。
她慢慢平息呼吸,曲腿把頭擱膝上,臉還是滾燙,于是将外套罩腦袋上,帶着這個疑問漸漸沉入夢鄉。
出乎意料的,雪煙睡得很熟,隐約感覺到有人握起她的手腕,似乎聽見他說話,聲音像來自天邊,一時聽得清,一時又聽不見。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人捏着她的臉頰,語氣有點無奈,“醒醒,快天亮了。”
雪煙如夢初醒,等視野恢複後,發現自己腦袋正歪在他肩上,身上還披着他的外套。
她反應過來臉紅透了,坐直了身子,“對不起……我怎麽會靠你肩上?”
陸京燃看她,語氣痞裏痞氣。
“你自己非要靠過來的。”
總覺得他是在騙她,但好像又沒撒謊的必要。
雪煙還是不太信,小聲道:“不能吧,我又不會夢游。”
陸京燃挑眉:“你壓得我胳膊都麻了,我幹這事圖什麽?”
雪煙有些尴尬,細聲細氣的,“對不起,你剛可以直接推醒我的。”
“沒誠意。”陸京燃指了下胳膊,故意逗她,“你看,擡不起來了。”
雪煙耳根微燙,她向來淺眠的,也沒想到這回能睡這麽死,她想了想,壓着他胳膊一個小時,是人都會難受。
雪煙于是湊近他,聲音軟綿綿的。
“我幫你揉一下好嗎?”
陸京燃眼眸轉深,而後別開眼,“聽不見。”
風很大,可能她說話聲音太小了。
雪煙又湊近點:“我幫你揉一下肩膀吧。”
“啧,還是沒聽清。”
雪煙只能再往前湊,還提高了音量:“我說,我想幫你揉肩膀!”
陸京燃忽地轉頭,兩人幾乎是鼻尖抵着鼻尖,風猛烈吹着,他們的黑發狠狠纏在一起。
他突然笑了,沉着嗓子道:“你說,你想親我啊?”
這人怎麽曲解別人的話啊?
雪煙憋紅了臉,想往後退,卻被他擡手捏住脖頸,“給你親啊,跑什麽?”
他剛不是手麻嗎?
雪煙一瞬反應過來,瞪圓了雙眼,“你騙人。”
陸京燃輕哼,拿話堵她:“讀書人的話那能叫騙嗎?”
就他那破爛成績,也好意思說這話。
雪煙簡直被他的無恥震驚住了。
陸京燃的掌心滾燙,覆着她的脖頸,有意無意地捏着,一松一放,手法暧昧到不行。
雪煙有點受不了這個刺激,覺得自己像個被叼起脖頸的小奶貓。
她羞恥道:“幹什麽呀你,快松手。”
陸京燃湊了過來,“我找個東西。”
“找什麽啊?我又沒拿你東西。”雪煙使勁拍他手臂,整個人恨不得縮起來,“你在我身上找不到的。”
陸京燃低頭睇她,呼吸不管不顧撲她臉上,眼神意味不明,“找牙印呗。”
雪煙臉“轟”一聲紅了,羞惱至極,沒忍住罵他,“早就好了,你個流氓!”
“好就好了呗。”
少年的眉骨冷硬,筆直地盯着她,痞痞地壞笑起來,音色是極致的張揚。
“我總有機會再種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