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還不等李木聰将滿腦子吐槽的話說完, 顧遷便已經騎着自行車又再次出了學校。
之後一路飛馳,風聲幾乎都在他的耳邊響成了一首曲子, 等好不容易重新回家時,時間也不過才過去了十五分鐘的時間。
顧家門前, 一切都還是他之前離開時的樣子。
一花一木皆是沒有一點改變, 仿佛并沒有什麽陌生人來過,而看着這一切, 下了自行車後,顧遷也稍稍松了口氣。
許是男人天生對危險事物有着敏銳的直覺, 當顧母将電話打到他手機上,告訴他陳一韞要來家裏的時候,不知怎麽,顧遷便覺得心口那處像是壓了一塊石頭, 悶悶地叫他怎麽也不舒服。
也是因為如此, 他果斷抛掉了早上學校讓開會的事情,直接騎車回家,想要看看家裏的狀況。
但現在這樣看看,還真是他多心了——
确實。
陳一韞雖然讀書不怎麽樣, 人也吊兒郎當,但到底是要上學的星期一,怎麽都不會早上放着學校不去, 特別早早地拿着行李來他家,畢竟記憶中,顧遷雖與他有着血緣關系, 可是兩人的關系從小到大都并不算是很熱絡。
相反,或許是天生便氣場不對盤,陳一韞十分排斥他,甚至站在他身邊超過十分鐘,便會忍不住炸毛,大叫着要離開,也是因為如此,原本早定好了年初陳一韞就要來他家的事情,被他自己單方面地一再拒絕,拖延。
而這樣的事情要是放在普通人身上,被這樣敵對,恐怕早就生氣了,可是顧遷對什麽事情都不是很在意,恰好,他也不是很喜歡自己的這個表弟。
所以順其自然地,他只冷眼看着陳一韞和顧母周旋——
本以為,不出意外的話,這個人大概接下來都不會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可不知為什麽,這兩天,陳一韞忽然答應了顧母的安排,還自己收拾了東西要過來。
但家裏要來陌生人的事情,顧遷還沒和小姑娘說過。
想着葉菀怕生的個性,擔心她被陳一韞吓到,顧遷一路皆是飛快地趕了回來,但好在——
目前看情形,那個麻煩還沒過來。
顧遷松了口氣地在心中暗暗想着,下一刻停好了自行車,他也徑直走向了家門口,打開大門推門進去。
但沒想到的是,剛一進屋,沙發上的兩個人便已經映入了他的眼簾。
那個他上一秒還在慶幸着沒來的麻煩,此時竟然便坐在沙發上,而印象中,一直比較怕生,也比較害羞的小姑娘此時正站在陳一韞的面前。
兩人好像是在輕聲交流着什麽,葉菀站在陳一韞的面前幾秒鐘後,忽然便彎下了腰,将臉湊近了沙發上的人幾分。
從外人的眼中看去,仿佛像是電視劇中親吻的動作,既浪漫又缱绻。
但這看在顧遷的眼中,卻無疑像是一把刀狠狠地紮進了他的心中,于是下一刻,身體便已經快過了思考。
幾乎是在用一秒,顧遷已經大步走了過來,将小姑娘從陳一韞的身邊拉到了自己的懷中——
恍惚中,偌大的客廳裏,空氣一片沉靜。
沙發邊,作為當事人,陳一韞與葉菀都有片刻的凝滞,因為之前兩人的注意力一直都在彼此的交流對話上,所以哪怕之前顧遷推門進來,他們也并沒有多加注意,可沒想到的是,等發現屋子有第三人個進入的時候,一切便已經變得有些奇怪。
在被拉住的那一瞬間,葉菀只覺得自己像是成了一個輕飄飄的娃娃,不過一個眨眼的功夫便已經被主人抱進了懷中,而怔忪着瞪大了眼睛,很快她也下意識地擡起頭來,仰頭望向了忽然出現的人。
可是與今天早晨離開時和顏悅色的狀況不同——
猝然間,顧遷又像是變回了之前那個面色冰冷的暗夜修羅,更甚的是,這一次,他的眉梢眼角都帶着叫人心驚的凜冽殺氣,仿佛是要将屋中除她之外的一切活物徹底絞殺。
而作為被“絞殺”的對象,陳一韞在稍稍詫異過後,很快也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一雙眼睛黑沉地盯着顧遷抱着她的手。
一時之間,兩個氣勢磅礴的雄性生物不斷對外散發着戰鬥的氣息,連帶着,本來還算輕松的氣氛立刻變得凝重萬分,甚至叫人呼吸都覺得艱難。
……糟糕!
葉菀直覺要完,于是結結巴巴地,她立刻摁住顧遷的手臂道:“少,少爺,你怎麽回來了?你,你不是去上學了嗎?”
“剛剛這個人是不是在欺負你?”顧遷不答反問道。
話語間,他的每一個字都夾雜着濃重的殺意,仿佛只要得到葉菀肯定的答案,他便會立刻出手結束掉眼前這個礙眼的麻煩。
但是事情哪裏是這樣的!
葉菀連忙搖頭解釋:“沒,沒有,陳,陳同學并沒有欺負我!”
相反,她把陳一韞吓了一跳才是真的。
因為在今天之前,葉菀是真的沒想到,原來在公園中幫助自己的那個少年,竟然會和顧家有關系,而且更加糟糕的是,今天早上,她的胎記在門口掉了的時候,還正好被陳一韞看在眼中。
哪怕是現在,葉菀也還記得少年看見自己目瞪口呆的樣子。
而她也是真的慌了。
随後手忙腳亂地,她連忙躲進了屋子中,因為如此,她也沒能看見少年望着自己驚訝過後炙熱的眼眸。
最後,還是陳一韞放了行李去房間中将她找出來,緊盯着她問她為什麽要用胎記這樣僞裝自己。
于是被這樣“逼問”,最後沒了辦法,葉菀也只能喏喏地将實情全部說出來,并且在做出了膠水,将臉上的胎記沾回去後,葉菀也希望陳一韞可以幫自己暫時保守一下這個秘密。
畢竟“騙人”總歸是不好的,最開始葉菀不想掉馬,是因為擔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可是現在……
她不想掉馬是擔心顧遷知道真相後會生氣,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大騙子。
剛剛顧遷進屋的時候,葉菀正站在沙發邊誠懇地拜托陳一韞,說到後面,她還特別真誠地向陳一韞鞠了一躬,也就在這時,不知怎麽,顧遷忽然怒氣沖沖地将她拉到了懷中,還一臉殺氣四溢地看着陳一韞,仿佛下一刻就能打起來。
所以為了盡量緩解氣氛,她努力對顧遷說道:“我和陳同學沒有什麽矛盾,他,他對我挺友善的。”
“……他對你友善?”
沉默了半晌,顧遷忽然便笑了,冷氣森森:“你和他第一次見面就說他對你友善?你對異性的提防心就這麽弱?”
“不,不是啊。”葉菀呆呆地愣了愣,随後下意識地搖頭道:“我,我和陳同學不是第一次見面了,之前我在公園照顧狗狗的時候就已經和他見過了,寵物店的工作他也有幫忙。”
顧遷:“……”
葉菀縮了縮脖子:“怎,怎麽了?我說錯什麽了嗎?”
“……”
顧遷已經不想回答。
要說原本他還只是十分的黑臉,現在絕對已經漲到了一百分,恍惚中,空氣中那叫人壓抑的氣氛也更加濃重,簡直已經到了毛骨悚然的地步。
而全程站在顧遷的面前,瞧着眼前人難得一見暴怒的樣子,陳一韞也明白了什麽。
于是他原本冷冽的面容忽然便展開了一抹微笑,随後,看着瑟瑟發抖的葉菀,陳一韞搶先一步回答道:“你沒說錯什麽,我确實和你不是第一次見面,我們已經很熟了,你對我熟絡一點也是應該的。”
“……”葉菀總覺得自己像是一只要被人騙進陷阱裏的傻兔子。
看着陳一韞陰陽怪氣的笑臉,擰了擰眉後,葉菀還是轉向了顧遷,下意識地,她也拉住了他的手,輕輕地搖了搖:“少爺,你別這麽兇,如果是我說的有什麽不對的,你可以和我說,但是別生氣。”
顧遷:“……”
葉菀認真道:“我和陳同學确實是意外認識的,之前我并不知道他是你的表弟。”
雖然她至今仍舊沒有get到顧遷是為何不開心,但是順着之前的話,她還是解釋了一下。
而下一刻,顧遷雖然仍舊沒有回答,可是面上黑沉的表情,卻還是幾不可察地好轉了一些。
随後狀似無意地,他反握住了葉菀握着自己的軟軟小手。
但看着這一切,陳一韞卻有些笑不出來了。
眼看着兩人熟稔的樣子,他的眉眼都籠上了一層戾氣:“這算什麽意思,我成熟的表哥又不是什麽沒斷奶的孩子,都這個年齡了怎麽還要個小姑娘來哄,真不知道丢人兩個字怎麽寫嗎?”
顧遷:“……”
葉菀生氣了:“喂!”
“還有……”
陳一韞沒說完地挑了挑眉,下一刻意味深長地上前了一步,抓過葉菀的另一只手往自己的方向扯了扯,揚聲道:“我聽你叫我表哥少爺,那我接下來也要在顧家住下了,你準備什麽時候叫我少爺?”
雖說和顧遷擁有同樣的稱呼,陳一韞并不是很樂意,甚至這樣的事情如果放在以前,他會直接不屑一顧,可是因為對方是眼前的這個小姑娘,所以本來難以忍受的事情,好像也變了樣子。
至少,他想要,也喜歡聽小姑娘叫他少爺。
但很可惜——
在手被陳一韞拉住的時候,葉菀就已經掙紮開了。
重新回到顧遷的身邊,她悶聲道:“你是少爺的表弟,但是我不會叫你那個稱呼。”
因為這個稱呼是只屬于一個人的。
葉菀觀念明确地想着,下意識地,她也靠近了顧遷幾分,就像是乳燕歸林,她仿佛在用全身說明着“我很乖,我只效忠顧遷一個人”。
而明顯沒想到身邊的小姑娘會這麽說。
顧遷握着她的手不由加緊了幾分,心中原本蓬勃燃燒的怒火更是在頃刻被盡數澆滅,仿若春回大地,他垂眸看着葉菀的眼底滿是溫情。
相反的,被這樣對待,陳一韞的面色直接都黑沉了下來,随後将行李冷冷一扔,他一言不發地直接從屋內走了出去,臨行前還惡狠狠地盯着小姑娘看了一記。
仿佛猛獸看着別人口中的食物一般。
葉菀被瞪得一陣瑟縮,眼看着陳一韞要走,也不敢上前阻攔,只能目送着他出了顧家,也不知道他要去哪裏。
而顧遷氣定神閑,對于這樣的局面神情一直淡淡,仿若是将陳一韞當成了空氣。
葉菀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門口,又看了看顧遷:“少爺,陳同學這麽兇,我,我要不要上去道歉啊?”
畢竟剛剛說那些話,她真的沒有什麽要對他不禮貌的事情,只是看顧遷很不開心,所以一着急,她也就将話說得直了一些。
可顧遷卻輕輕笑了笑:“為什麽要道歉,你只是說了你想說的話而已。”
葉菀:“可是……”
顧遷打斷道:“還有,你覺得陳一韞很兇?”
“對,對啊。”
葉菀老實地點頭道:“我感覺他挺兇的,我有點在意。”
在意?
顧遷挑了挑眉,突然問道:“那你覺得我兇嗎?”
“……”
這是什麽神奇的問題?
葉菀頭上立刻冒出了幾個問號,但想了想後,她老實道:“少爺不兇,雖然有時候會黑臉,但對我都很好。”
甚至葉菀感覺得出,顧遷很寵她。
可是聽着她這樣的回答,顧遷卻忽然緩緩地笑了笑,眼眸中黑潮湧動,深意滿滿:“不,我很兇。”
他一字一頓道:“以後有機會,我會好好兇給你看。”
作者有話要說: 顧遷:女人,聽着,我是這世界上最兇的男人!你只能在意我!
葉菀:好好好,是是是
陳一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