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場景, 可令沈觀衣想不到的是,李鶴珣這般重規矩的人,竟會光明正大的, 在這個時辰與她上塌。
直到她反應過來之時, 長臂正撐在她的臉側,汗珠從男人的額角一路彙集到下颌, 最終落于枕上,沈觀衣面色殷着薄紅,她扯住李鶴珣淩亂的衣襟,制止了他下一步的動作。
他微微垂目看來,目光不再有從前的羞澀, 反而令沈觀衣有些不自在。
換做從前, 她怎麽都想不到以李鶴珣的性子, 會說着說着便滾上了床榻。
可事實擺在眼前, 想着前兩日的遭遇,她趁着眼下還有幾分清明,雙手揪着他的衣襟,問道:“你還生氣嗎?”
大剌剌的話沒有絲毫修飾, 李鶴珣瞧着她眼角漫延的水漬,輕輕擡手拭去,低啞着嗓子道:“不生氣了。”
他早在看見那些酸棗後便沒了氣性。後來聽見她因為阿莺的話哭了, 便更是有些自責。
先前他分明知曉寧長愠的一廂情願不該怪在沈觀衣身上,可仍舊在聽見她對阿榕說了那番話後,失了分寸。
這些時日, 他遵守這麽多年的克己複禮似乎都吃進狗肚子裏了, 等他察覺後,雖有悵然, 卻并不懊惱。
沈觀衣認真分辨了一下他的神情,最終滿意的抿唇笑了,她磨磨蹭蹭的擡起雙臂勾住李鶴珣的脖頸,借着力氣擡起了頭,湊在他耳邊輕輕說了一句什麽。
李鶴珣神情微變,差點被她氣笑了,就在沈觀衣以為他定會答應的時候,他卻用行動表明,前兩日近乎瘋狂的纏綿,不是意外。
但更令沈觀衣驚懼的是,李鶴珣似乎不是随口一問,她只是簡短的回了一個字,接下來的好多天都日日不能歇,只能青天白日的時候窩在床榻上補眠。
剛成親那會兒,她不撒嬌求着他,他便一動不動,跟塊木頭似的。
如今卻是反過來,讓她總覺着哪一日或許便會暈過去,見不着次日一早的太陽。
李鶴珣在那事上很是溫柔,可來回折騰也夠她喝上一壺。
但好在,皇後生辰不出幾日便要到了,因聖上與太子格外看重,朝中大臣被折騰的苦不堪言,李鶴珣也因此忙的腳不沾地。
她清閑了幾日,順帶從探春那裏知曉了阿榕如今的下落。
想來那些消息定是李鶴珣讓歸言告訴她的,否則以歸言的性子,才不會事事都與探春講。
在聽完探春一臉痛快的描述後,沈觀衣說不上難過與否,只是出神了許久。
按照律例阿榕當街傷人,罪不至死,可苦頭還是要吃的,只是在背後指使她的那人是趙玦,阿榕沒能完成趙玦的交代,下場終歸好不到哪裏去。
自從阿榕那日動手後,她便不再被那張臉所蠱惑,所以阿榕的下場對她而言,不過是她選擇後的咎由自取罷了。
她百無聊賴的撥弄着鳳樓月,神情倦懶,聽着耳邊探春不知又從哪兒聽來的八卦,“您不知道,太子帶着人找去二皇子名下的宅院時,臉色有多難看。”
“能有多難看?”
探春激動的雙眼放光,“據說太子差點便将二皇子打殘了,二皇子平日裏霸占一些小庶女便罷了,可那是太子妃啊,他也敢将人擄走,小姐,你說他是不是該——”
“小心禍從口出。”阿莺緩步從遠處走來,冷不丁的瞧了探春一眼。
探春輕哼一聲,并不理會她。
沈觀衣看向阿莺,阿莺這才道出過兩日是皇後生辰,眼下需要開庫房備好壽禮。
沈觀衣不喜歡麻煩,更不喜歡為了旁人忙前忙後,她連執掌中饋都覺着是麻煩事兒,更遑論替皇後備壽禮。
于是她将這事交給了阿莺,讓她自個兒做主安排,随後扭頭繼續聽探春叽叽喳喳的将着這些時日上京發生的趣事兒。
等到了皇後壽辰的這一日,沈觀衣才掃了一眼阿莺挑選的物件兒,她滿意的點點頭,挑不出什麽錯處。
寒露時節,天氣愈見寒涼,天不亮沈觀衣便跟着李鶴珣起了身,但她怕冷,所以便讓探春多備了一件梅色披風,豔麗的花色将她的肌膚襯得更加雪白,眉眼仿佛長開了些,比先前更加嬌媚好看了幾分。
偶爾連跟在沈觀衣身邊久了的探春瞧見了,都忍不住出神。
“小……”正欲出口的話,在餘光瞧見坐在身後不遠處桌案旁的姑爺後,轉了個彎,“少夫人,這個好看,咱們今日用這支步搖吧。”
她因差點說錯話的戰戰兢兢被沈觀衣瞧在了眼裏,也不知李鶴珣到底與她說了些什麽,令她突然改了口。
探春将步搖點綴在沈觀衣的發間,嘆道:“小姐,您今日定會成為宮中最好看的夫人。”
聽見這話,李鶴珣不由得轉頭看過去,沈觀衣正揚着略施粉黛的臉笑眼彎彎的瞧着探春,那股子得意勁兒怎麽都掩藏不住,也正是因她對容色的自信,才使她本就清豔的五官更加明媚。
是比從前還要好看些。
暖黃的燭光輕輕搖曳,窗外烏沉的天令人分不清白晝黑夜,下人忙碌來去,卻都是伺候沈觀衣梳妝的。
他如同看客一般瞧了許久,眉頭越皺越深,總覺着等此番事了後,得想個法子與其他大人商議日後家眷入宮,需戴面紗一事。
因沈觀衣磨蹭了許久,從府中離開時,天邊籠罩着灰蒙蒙的亮光,不消片刻便能大亮。
從李府到宮門處需得半個時辰,李鶴珣習慣性的拿出游記,而沈觀衣則因為起的太早,馬車搖搖晃晃中,她秀氣的打了個哈欠,突然蹭到了李鶴珣身邊,喃喃開口,“我有些乏了。”
李鶴珣擡頭看向她,“不是剛起身沒多久?”
她哼哼唧唧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麽,眼皮無精打采的耷拉着,李鶴珣心下不忍,放下書冊輕聲道:“那再睡一會兒?到了我叫你。”
他正欲讓沈觀衣靠在他肩頭上,卻見她突然起身,在他還未回過神來時,坐到了他的腿上。
李鶴珣神情一僵,還沒反應過來時,手臂已經下意識攬住她纖細柔軟的腰肢,怕摔着她。
沈觀衣閉着眼在他胸口蹭了蹭,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後便不動了。
“沈觀衣,下來睡。”
熟悉的清香與聲音讓沈觀衣頗為心安,她像是一只剛出生不久的幼貓,在略微寒冷的風中,尋找一處溫暖的源頭。
她怕冷,從前每到天氣涼下來時,她都像只專吸人陽氣的妖精般無時無刻的纏在李鶴珣身上,他身子緩和到有些滾燙,不知從何時起,她便習慣将他當成暖爐抱着。
雖然胸膛與肩膀不夠柔軟,甚至有些咯人,但寬闊溫暖,久而久之她也便不計較了。
均勻的呼吸淺淺的噴灑在他胸口處,從他的視線低頭看去,入目便是沈觀衣阖上的雙眼,長而卷翹的睫毛如羽扇一般在眼睑下勾勒出一道陰影。
她睡着了。
李鶴珣蹙眉,盡管近日在府中不再訓斥她的規矩,但多年以來的原則仍舊讓李鶴珣不太适應在外時與人親近。
且宮門已經離的不遠,若路上遇到同僚或是旁的什麽人,被看見了還會以為李家沒有規矩,新婦輕佻。
李鶴珣抿着唇,攬在沈觀衣腰上的手動了動,欲要将人放到一旁去,可還來不及起身,沈觀衣便不滿的蹭着他,“別動。”
她挪了挪腰肢,李鶴珣神色一緊,低頭瞧見她只是又尋了個舒服的姿勢罷了,似乎并未有要醒來的意思。
半晌過去,李鶴珣認命的将她摟在懷裏,另一只手拿起方才沒看完的游記垂目瞧着。
豔麗精致的發簪輕輕抵在了他白皙的脖頸上,不過片刻,便留下一道淺淺的小窩。
這個時辰,赴宴的朝臣們幾乎都攜着家眷走上了這條路,一路上不乏有掀開氈簾打招呼之人,但那些人從始至終都沒有得到李鶴珣的半點回應。
直至到了宮門處,下了馬車後他們提起方才的事還在疑惑,甚至以為李鶴珣莫不是遇到了什麽事兒。
就在衆人讓家眷先進宮,他們等在這處想瞧瞧李鶴珣怎麽回事的時候,景寧侯府的馬車竟先一步到了。
衆人紛紛熱情的上前噓寒問暖,聊的興起之時,便已然将方才好奇之事抛擲腦後,幾人謙虛的谄媚來去,相攜着入了宮門。
身影逐漸遠去,寧長愠趨步跟在身後,與他們相隔幾步之遙,正在他即将踏入宮門之時,驀然聽見身後傳來一道聲音,“公子,咱們到了。”
他下意識回頭看去,一眼便瞧見了歸言,頓時眼睫輕閃,李家的馬車,那裏面坐的是……
此時,沈觀衣迷蒙着睜開眼,下意識想要擡手揉揉眼睛,手臂伸到半空卻忽的想起今日施了粉黛,揉不得。
李鶴珣慢條斯理的将游記放回小屜,正要下馬車,卻被沈觀衣拽住衣袖,“等會兒再出去。”
“怎麽了?”
睡夢之後的懶散勁兒還未褪去,沈觀衣此時的模樣慵懶的似乎連骨頭都是軟的,她扁嘴道:“身子軟。”
她每日醒來之時,身上的力氣都像是一夜之間消失了一般,需得緩緩神,才能恢複。
李鶴珣平日裏要上衙,幾乎很少瞧見沈觀衣起身後的模樣,想起今日早晨她被探春兩人輪番哄着才醒了過來,頗有些頭疼。
就在此時,歸言突然掀開幕簾,在李鶴珣耳邊低語了幾句。
他眸色一冷,順着歸言的目光看去,正好瞧見不遠處的宮門下,寧長愠正與侍衛說着什麽,似是察覺到了他的視線,緩緩回頭看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