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元辰回到東宮，靠在扶手椅裏久久地陷入了沉思。和朱莎交談時，梅浮一直在捕捉着她的微表情和心跳數據，可以判斷她并未說謊。
但是，所謂的小說世界，也讓他難以接受。
按照她的說法，豈不是說他的生命、性格、行為，全都被所謂的小說作者一手操控？和白黎的相識相愛，更是命運的安排罷了。
他不相信。
集無數人之力，和AI龐大計算量的虛拟世界，乍看起來已經和現實相差無幾。可是古代人類相信神靈自有緣故，自然的安排不是人力可以比拟，充滿了無數的偶然性和必然性。
那麽，區區一個人的筆下世界，怎麽可能會如此飽滿真實呢？
再說了，朱莎提起的好感度分明出了錯，他猜得沒錯的話，這應該是比現有技術更高明一些的“微表情解析儀”，以目前的水準，精确率在70-80%之間，系統的準确度可能更高一些，卻不是什麽“讀心術”。
要不然，他的感情情況不會出現這麽大的誤差。
既然有一點是可以用當下的技術解釋的，那麽其他的同理可以推測，琴棋書畫的随身指導不算什麽，虛拟課程就有，機甲的指導和白澤也差不多，最叫人費解的，只有“劇本”。
這是無法用現有科技解釋的事。
他想了很久，卻始終沒有個結果，猜想約莫是超出自己理解範疇的事物，只能遺憾地放棄。
恰在此時，白澤發消息過來：“成績出來了。”
“怎麽樣？”他問。
“你家甜甜的真實成績是第十六名。”白澤說，“你要不要改？”
趙元辰沉吟起來，許久，微微一笑：“不改，就這樣。”
“那給悟空的資料？”
“只取前十名。”他看了看時間，“今天太晚了，明天我過來一趟，結果先保密。”
白澤問：“參賽的人呢？”
“放演習場吧，我沒空管他們。”他揉了揉眉心，“讓穆靈給他們搞個特訓吧。”
“明白。”
不過，晚雖晚，他還是給白黎發了消息：[考完了吧？]
白黎：[啊啊啊啊我要告狀！！！！！！猴哥欺負我QAQ]
饒是趙元辰滿腹心事，這會兒也忍俊不禁：[怎麽了？]
白黎激憤難忍：[它說無論如何都要淘汰我！我做錯了什麽？？？]
[是因為我的緣故，遷怒你了吧。]
[我的男朋友那麽好，為什麽？！一個是我的男朋友，一個是我的偶像，世間安得雙全法……]
[而且不止是我，大家都被DISS了，到底是要鬧哪樣？？]
[好氣哦]
趙元辰道：[因為出了點意外，所以臨時叫它去幫忙了]
[朱莎？]
[嗯，她的事我已經明白的差不多了。]
[咋樣？]
[她病了，可能會病很長一段時間。]
白黎秒懂：[哦，我不問了。]
趙元辰卻道：[如果我們的世界是一本小說，你覺得你會是什麽？]
[哈哈哈，你怎麽了，為什麽突然問這種問題？]
[我知道了，是不是梅浮說的？]
（梅浮：“？？？”我不是，我沒有，我不背鍋！）
可是白黎才不管，自顧自道：[我覺得每個人的人生都是一篇小說，有人是種田文，有人是商戰文，有人是權謀文，而我，肯定是篇甜文！]
趙元辰被她逗笑了，有那麽一剎那，他不禁想道，要是真有命運，他注定的人，當然就該是她。
果然也是她。
他發了個微笑的表情過去：[我想也是。]
[飛吻.JPG]
屏幕上掉下來無數紅唇。
他彎起唇，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她聊着天，緊繃的神經慢慢松弛下來。
第二天下午，悟空又見到了趙元辰。
它的語氣不陰不陽：“果然來了。”
“白澤送來的資料你都看了吧。”趙元辰不以為意，平和地說，“都是年輕一輩裏的佼佼者，有看得中的嗎？”
悟空哼了聲，沒答。
他說：“也不是要你現在就作出決定，畢竟他們還太年輕了。你可以選幾個看得順眼的，我叫人留意着，或者你想親自看着他們成長也可以。”
悟空明白了：“你想讓我養成啊。”
趙元辰：“別和白澤學這些奇奇怪怪的用詞。”
悟空假裝沒聽到。
“如何？”他問。
悟空問：“你家甜甜怎麽不在？”
“她才十六名，當然不在。”
“哦……”它拖長了音調，故意道，“那我要是看上了她，怎麽辦？”
趙元辰斷然道：“換一個。”
“嘁！”悟空一向喜歡和他較勁，見他不肯，反倒是執拗起來，“那就算了，我不選了，大不了繼續蹲着，你有本事銷毀我。”
趙元辰道：“你應該清楚，她是帝國太子妃，未來的皇後，我不可能答應你。”
悟空冷漠：“哦。”
“她的能力并不出色，名單上的人各方面的條件都要優于她。”
“哦。”
“就算她很喜歡你，但在她之外，沒有人不喜歡你。”
“哦。”
趙元辰不說話了。
悟空狂開嘲諷：“說了随我選，我選了又不肯，逗我玩？”
“你再考慮一下吧。”他丢下這句話，轉身出去了。
悟空沖着他的背影喊：“不用考慮了，就是她了，你不答應我不答應，有本事你就和我耗吧。”
趙元辰沒理它，徑直走了出去。
他一走，白澤就溜了過來：“你說了什麽，他臉色冰得都把實驗室裏的人吓到了。我不是和你說了不要犟了嗎？”
“沒有啊，我挑了啊。”悟空得意洋洋，“但他不同意，呸，說了随我選，結果還不是只能挑他認定的，我偏不。”
白澤有了不祥的預感：“你選了誰？”
“唯一一個還算湊合的吧。”悟空說，“白小甜。”
白澤：“……”
悟空：“我想過了，其他人見了他不就是老鼠見到了貓嗎？到時候不是要被壓得死死的，還不如選白小甜，她權限高啊，指不定能帶我出去。”
白澤無語凝噎，感受到了智商的差距。
“何況我不痛快，他也別想痛快。”悟空呵呵冷笑，來呀互相傷害呀，誰怕誰？
白澤終于知道當初孫悟空是怎麽被騙去天庭當弼馬溫的了。
歷史總是驚人得相似。
帝國科研一部的研究人員加班加點工作了三天，可對于“系統”的研究仍舊一籌莫展。按照部長的說法，它極有可能是在和玄女的對峙中消耗了大量能量，不得不進入休眠狀态，因此對于外界的刺激沒有任何反應。
趙元辰又去問了一遍朱莎，她給予了肯定的答案：“我第一次做任務的時候，以為只是最普通的穿越，一直到後來誤打誤撞實現了原主的心願，它才蘇醒過來。”
“你的意思是說，它的力量來源于人的靈魂？”
朱莎頓了好長一會兒，微微颔首：“我想是的，她們是以靈魂為代價……實現心願。”
這是一個契約，她替原主完成心願，她們便自願交付靈魂給系統，而系統因此獲得能量修複自我，等到完成九十九個心願以後，它就可以完全恢複，有能力将她送回自己的世界。
十年前的世界。
那樣，她就可以重新來過，彌補自己的遺憾。
趙元辰沉吟不語，朱莎和系統牽扯到了太多未解的謎題，神真的存在嗎？人死後會變成什麽樣子？這個世界的真相又是怎麽樣的？
系統所說的高低位面，是實話，還是對朱莎的欺騙？以及，她認為自己不是朱莎本人，是确實被替換了靈魂，還是記憶出現了問題？
一切的一切，都沒有答案。
“它現在進入了休眠，如何喚醒它還是未知之數，而你想要回家的願望，恐怕是遙遙無期了。”他點明了幾個最緊迫的問題，“你對自己的未來，有什麽打算嗎？”
朱莎勾勾嘴唇：“難道我有的選嗎？我欺騙了你，你會輕易放過我？”
“不會，但這是因為你牽扯的事情，你所謂的欺騙算不了什麽。”趙元辰的語氣平和極了。
他從出生起就被無數人讨好，有人真情，有人假意，謊言和做戲無處不在，若是要因為這個就治別人的罪，未免也太可笑了。
朱莎沒有說話，在敘述過程中，她隐去了關于搶奪白黎機緣的事，着重說了三個人的感情糾纏，男男女女的感情糾紛在當事人看來或許很嚴重，可是真要說起來，算得了什麽呢？
太子殿下果然沒有多在意。
她想得很清楚，失去了系統，以後再也沒有了和人讨價還價的資本，今後會有什麽樣的生活，全要倚仗旁人。所以，自己必須成為一個誠懇的合作夥伴，适當保留一些秘密，以及，永遠有利用價值。
系統的休眠未必是件壞事，現在趙元辰不敢卸磨殺驢，她就有了談條件的資本。
“你想怎麽處置我呢？”她反問。
趙元辰意味深長地說：“莎莎不是還有個心願嗎？”
朱莎皺起眉，為了區別兩人，他叫原主“莎莎”，叫她則是全名，原主的心願除了挽回愛情之外，應該就是……“她想複興古地球文化？”
他微微一笑。
朱莎馬上反應過來，是試探，他在試探她到底知道多少事……真是伴君如伴虎，容不下半點差錯。她腹诽着，面上卻笑：“太子殿下指的是這個沒錯吧？”
“是。”他道，“我會替你隐瞞代替的事，但是你會被長期監視。軍隊你也不能再待了，回到她該回去的地方吧。”
朱莎的嘴角微微動了動，似嘲似諷，費心費力了兩年，一朝回到解放前，還不能說什麽，命運真是無常。
“我明白了。”她知道自己沒有商量的餘地，軍隊是帝國核心，她必然不能再留下來，而系統的休眠既然是需要實現心願喚醒，趙元辰應該是想試試另一個心願有沒有效果。
要她說未必，文化複興是原主少女時代的夢想，劇本裏簡單提過幾句，卻不是和系統的交換條件。
不過，她是不會說的。
關她什麽事呢。
趙元辰道：“你很聰明，原來怎麽替人辦事的，現在就怎麽替我做事。做得好，我不會虧待你。”
“多謝殿下寬容。”這句話朱莎說得再真心沒有了。做了這麽多的事，現在還能全須全尾坐在這裏，趙元辰确有容人之量，換做別人，她可能早就死了。
他道：“你該多謝你自己，雖然走了捷徑，卻沒有走歧路，否則現在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她怔住了。
“今後，好自為之吧。”
作者有話要說： 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一念之差，就會有不同的結果。
朱莎不算是一個太壞的人，所以，她也會得到一個不算太壞的結果。
太子殿下固然是個無情的上位者，但也是個仁厚的君主。
悟空……算了不想說它，我想大家都懂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