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吃完早餐,白肖開車去了醫院。
換上白大褂,就和大夜班的醫生一起去查房,按照慣例,凡是前一天做完手術的病人都要進行例行查房。
白肖從病房裏出來,就看見一群人推着一架移動病床腳步匆忙的朝着這邊走來,而走在人群最前方的那個人分明就是岳葉。
他一身雪白大褂,前胸敞開着,随着他快速移動,雪白的大褂迎風飛舞,自有那麽一股潇灑俊逸的派頭,看見白肖後,他妖孽般的俊容上竟然展開了燦爛的笑容………
白肖站着沒動,岳葉快步走過來,湊近她的耳朵低聲笑道:“這下放心了吧,人,……..我給你送過來了。”
白肖低頭看去,移動病床上躺着一個女人,長發披散開來,容貌清新脫俗,只是一雙秋水蕩漾的眼眸裏透着一絲恨意,望見她直沖沖的說道:“你就是白肖吧。”
白肖不動神色,低頭說道:“對,我就是白肖…….。”
蘇潔抿着唇不說話,只是眼睛裏的恨意更深,她大概沒想到白肖面對她會如此平靜,不光是她,連白肖都在暗暗佩服自己,小三氣焰嚣張的在她這個正妻的地盤上撒野,于情于理她都應該借着這個機會好好整治她一幡,可是,她沒有。
她曾經幻想過N種和蘇潔初次見面的場景,卻唯獨沒有想到過這一種,她是醫生,而她是她的病患,以這樣的身份見面,即使心裏有再多的怨恨,再多的不甘,最終只化作對她的同情跟憐憫。
可是,蘇潔并不這麽想,她漂亮的眼睛直視着白肖,似笑非笑的問她,“白醫生,哦,不,我應該尊稱您一聲馮太太,你是專業的婦産科醫生,麻煩請幫我看一下我肚子裏的寶寶是否健康?”
白肖擡眼看站在一側岳葉,只見他笑的狡猾,“你昨天不是親口告訴我,所有的事情都由你來做?當然包括安撫病人。”
白肖了然,感情是這家夥壓根沒跟蘇潔提堕胎的事啊,這意思是壞人要她一個人來做?
不過沒事,既然已經接手了這個燙手山芋,還在于多一道程序嗎?
白肖翻開蘇潔的病例來看,她的各項檢查數據顯示,這個孩子不可能存活太久。合上病例,白肖低頭,望着床上那個神色得意地女人說道:“蘇小姐,對不起,從病例上看你的各項檢查數據都不利于你生下這個孩子。”
蘇潔臉色瞬間一白,“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說你可能得做人流術.。”白肖平靜的說道。
“不可能,你騙人……”蘇潔頓時就像瘋了一樣,情緒特別激動,只是她剛剛蘇醒過來,身體還很虛弱,掙紮了幾下,終于體力不支昏死了過去……..
白肖立在一邊,對身邊的人說:“把她送到手術室,二十分鐘後進行手術…….”
手術室設在了六樓,當白肖坐電梯上去的時候,就看見手術室的門口站着一個人,他一身純黑色的手工西服,身材高大健碩,此時,他面對牆壁站着,像是在等待着什麽,聽見白肖輕微的腳步聲,他啾的一下轉過身來。
幾乎電光火石間,四目相對,白肖的眼中平淡如水,馮錦墨的黑眸只是輕輕一眯又變的坦坦蕩蕩,也幾乎是同一時刻,兩人又将目光從彼此的身上不動神色的移開,白肖踩着高跟鞋平靜的朝他緩緩走來然後,從他身邊經過直接走進手術室。
“等等……..”,終于,馮錦墨還是開口叫住了她。
白肖沒有回頭,只是淡淡的問,“有事嗎?”
“蘇潔的手術由你來做,這件事你早就知道了,是嗎?”馮錦墨走近她,白肖甚至能感覺到他溫熱而清冷的氣息撲打在她身上,他低沉而性感的嗓音從她的身後響起,近在咫尺卻猶如遠在天涯。
白肖微微提起一口氣說:“是,我一早就知道,并且這次手術是我主動申請的。”
“為什麽?”
白肖閉眼,想要刻意拒絕這種聲音的靠近,他的冷漠似乎在她的心口瞬間劃開了一道口子,痛的她連聲音都變了,“因為,…….我想讓自己活得明白點。”說完,然後冷漠的走進了手術間,直到身後傳來厚重的關門聲時,她瘦弱的肩膀終于不可抑制的顫抖起來……..
手術室裏,燈光通明,寂靜有序。
白肖穿一件深綠色的手術衣,面上只露出一雙睿智的眼睛,她擡頭望了一眼床頭櫃上的心電監護儀,上面顯示患者呼吸、血壓、心率、脈搏等一切正常,可以開始手術。她旁邊的桌子上放着一張有關手術知情同意書的家屬簽字,而就在剛才,她看到蘇潔的家屬簽字一欄裏,赫然寫着馮錦墨三個字,他的字體當然是最好的,只是字裏行間中夾雜着一絲冷寂蕭殺,猶如他那這個人。
“患者各項數據顯示正常,現在可以開始手術。”本來只是一個普通的人流術,可是因為患者的情況特殊,必須在可視鏡下做宮腔鏡摘除胚胎術。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手術緊張而又平穩的進行中,白肖依據她多年豐富的臨床經驗和敏捷的判斷力,成功的從蘇潔的子宮裏取出了胚胎,就在準備退出宮腔鏡的時候,她突然發現蘇潔一側的輸卵管中長了個東西…….
手術室裏寂靜無聲,只有偶爾傳來手術器械碰撞的聲音,站在一旁的責任護士望着白肖清冷的側臉問道:“白醫生,手術突然有變,這種情況要不要立即通知家屬?”
“嗯,你去找家屬談,以最快的速度征得家屬的同意。”白肖望着蘇潔腹腔裏的東西,微微蹙眉。
半個小時前,當她發現蘇潔一側的輸卵管裏長了一個東西之後,心裏也不禁咯噔一下,依據她多年的臨床經驗,那個東西可能是——蘇潔身體裏孕育的另一個胚胎,而且那個胚胎明顯比宮腔裏的這個大,因為它已經有了撐破輸卵管的危險……..
這個想法一旦在白肖心裏萌生,連她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難道說蘇潔連續兩個月之內和別人發生關系?
而,那個人會不會就是馮錦墨?
而與此同時,責任護士将知情同意書遞到馮錦墨面前,并把白肖剛才的診斷結果跟馮錦墨說了一遍,而他聽完後卻冷着一張臉一句話不說。
過了許久,他将煙蒂丢在腳下,踩滅,然後擡頭,漆黑的眸子透着寒光,“你的意思是說蘇小姐的輸卵管有可能要切除?”
“是的,必須切除。”責任護士點頭說道。
馮錦墨又默了默,說:“誰的意思?白肖?”
小護士不敢看馮錦墨的眼睛,只是點頭緊張的說道:“幸虧白醫生發現的早,要不然可能大出血……..”
馮錦墨沒再說話,大手一揮,蒼勁有力的字跡躍然紙上。
當責任護士将知情同意書拿進去的時候,白肖也只是淡淡掃了一眼,便開口說道:“準備行輸卵管切除術……..”
手術結束後,蘇潔被直接送入ICU病房,本來一個輸卵管切除術也不是什麽大的手術,可是蘇潔的情況特殊。
和白肖共同參與手術的醫護人員都陸續離開,唯獨白肖坐在一旁的留觀椅上一動不動。她再等門外的那個人離去,不然,她沒有辦法和他面對……..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門外的人似乎格外執着,仿佛鐵定要和她耗下去一般,白肖坐在裏面更是無聊,一眼瞥見了放在桌角的兩個小巧的瓶子,而那裏面裝着的就是蘇潔的兩枚胚胎……
而她要做的就是把它們拿去做檢驗,連同那支藍色的牙刷一起。
可是,這樣做需要一定的勇氣,她很害怕面對那個結果,這時,身後傳來略帶諷刺的聲音,“怎麽?心軟了,你不想知道你男人給你戴了幾次綠帽子?”
顯然,岳葉是從ICU病房直接過來的,蘇潔的手術情況他已經了然。
白肖手指一緊,心口立即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
岳葉繼續說:“白肖,人要活得明白,即便是跟他離婚,你也要從他身上放點血出來。”
白肖搖頭,岳葉怎麽會理解她的心情,就算知道了結果又如何,跟他離婚了又如何,補償了她的青春損失費又如何?錢是萬能的嗎?能買來她這兩年的委曲求全和辛酸嗎?
岳葉惱了,“白肖,你就這麽犟吧,遲早有一天你會被他折磨死的。”說完,摔門而出。
房間裏很靜,白肖又坐了很久,現在,他總該走了吧,站起身眼睛不自覺的瞥向角落裏的桌角上面,然後,腦袋“轟——”的一下一片空白。
桌子上面的瓶子不見了???
白肖震驚之餘頓時反應了過來,岳葉剛才拿走了桌上的瓶子……..
趕出來發現岳葉早已經沒了蹤影,而馮錦墨依然站在門口的不遠處,他的身材高大挺拔,遠遠看去,就像一棵挺拔的白楊……
白肖走過去,站在他的身後,望着他冷漠的背影心微微抽痛,“沒有什麽要跟我解釋的嗎?”
馮錦墨沒有回頭,清冷的聲音傳過來,“孩子不是我的。”
白肖一怔,沒想到他會說這話,但還是微微一笑說:“現在,說這些已經不重要了,因為孩子已經不在了。”
馮錦墨轉身,他的輪廓深邃分明,此時一半隐在暗處,清俊的容顏看的并不真切,他望過來時,白肖能感覺到一束冷光投注在她的臉上,“你不相信我?”
白肖撇開他的注視,将目光移到ICU病房,淡淡的說道:“二個小時後,病人如果沒有生命危險就會從這個門口推出來…….”說完後,她轉身留給他一個消瘦的背影。
馮錦墨,不是我不願相信你,只是有些事情它已經發生了,光靠彼此的信任是遠遠不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