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暮昀一大早就敲響了葉曦的房門。葉曦被敲門聲驚醒,還處在迷蒙狀态。
窗外的陽光燦爛,毫無遮攔地直射進來,葉曦感到一陣刺眼。就在這一瞬,她想起來自己身在何處,一個心驚就從床上摔了下去。
門外的李暮昀只聽到房內“哎呀”一聲驚呼,連忙推門進去,結果就看到葉曦裹着被子從床邊爬起來,一臉郁悶的表情。
李暮昀忍不住哈哈大笑,他走過去,揉揉她睡亂的頭發,葉曦更不好意思了,她把自己幹脆地埋進了被子,嘴裏嘟囔着:“笑什麽笑。”
李暮昀只好忍住笑,他拍拍被子裏的人:“快點洗漱下樓,我已經做好了早餐。”
等到李暮昀走出去關上房門,葉曦才從被子裏鑽出來。她一邊刷牙,一邊對着鏡子使勁想:昨天晚上,後來到底發生了什麽。她只記得自己和李暮昀坐在地上說着話,然後就睡着了,然後就什麽都不知道了。看剛才李暮昀進來之前還一本正經地敲房門,應該是什麽事都沒有發生。
她不禁暗暗罵自己:昨天晚上那麽好的氛圍,怎麽就沒有把李暮昀撲倒呢?想到這裏,她又不禁為自己的這個大膽想法臉紅了。
葉曦一邊遺憾着一邊下了樓。待她看到餐桌上的早餐時,着實吃了一驚。熱氣騰騰的海帶湯,一碟碟的各式泡菜,還有烤好的肉,擺放得整整齊齊的紫菜包飯……
“這些都是你做的?”葉曦指着桌上的豐盛早餐,瞪大了眼睛,幾乎能聽到自己下巴掉在地上的聲音。
“是呀,除了泡菜是現成的。”李暮昀遞給她飯勺,淡定地說。
“可是,我們昨天沒有買這些呀。”葉曦記得昨天在超級市場她只買了自己會做的食材。
“嗯,我早晨去運動的時候順便買的。”李暮昀繼續淡定。
“可是……”沒等她說完,一大勺米飯就塞進了她嘴裏。
“快吃吧,吃完帶你去玩。”李暮昀看着她眨眨眼睛,“你想去哪兒?”
葉曦費力地咽下嘴裏的米飯,剛想發表意見。只聽見李暮昀又說:“去濟州島吧,現在正是紫芒花開的時候。快吃,吃完收拾東西。”
葉曦的眼前立刻出現了韓劇裏經常出現的大海,沙灘,還有漢拿山上的楓葉,根本沒注意已經被某人轉移了話題。
其實這餐飯,确實是李某人做的,不過是在幫傭阿姨的幫助下做的,更确切地說,他幫着切了包好的紫菜包飯,把袋裝的泡菜盛到盤子裏,給海帶湯加了調味料,最後擺了桌子。
當然,這些細節就沒必要告訴葉曦了。
直到登上飛機,聽着廣播裏機長用韓文和英文說着飛機即将起飛,葉曦才真正相信自己是要和李暮昀兩個人去濟州島了。
看了一會兒窗外的藍天白雲,葉曦轉頭去看身邊的李暮昀。鑒于李暮昀的特殊身份,他預定了頭等艙。此刻李暮昀已經摘掉了帽子和墨鏡,正閉着眼睛假寐。經過了昨天在超級市場的那一幕,葉曦真實感受到了他在韓國的知名度。她看着眼前這個男人略顯消瘦的臉,心裏湧起股柔情蜜意,她忍不住靠近他在他臉上快速地印下一吻。
李暮昀猛地睜開眼睛,吃驚地看着葉曦,他們相識相戀到現在,葉曦一直比較在意身體的親密接觸,她可以被動的接受,但是絕不主動。這還是第一次她主動吻他,雖然只是臉頰。
葉曦在吻了李暮昀後,立刻轉過了頭,看着窗外,裝着若無其事的模樣。李暮昀忍不住笑着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頭轉來,然後低下頭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下次要這樣。”
葉曦的臉刷得紅了,因為,因為旁邊正站着一個空姐看着他們露出驚異的眼神。李暮昀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然後他很鎮定地問了句韓文,葉曦估計他是問人家什麽事。那個漂亮的空姐尴尬地和他交談了幾句,最後李暮昀舉起和葉曦十指交握的右手說了句什麽,漂亮的空姐深深看了一眼葉曦後回工作間了。
“你們說什麽?”葉曦忍不住問他。
“她們想跟我合影,可是我說我怕我的女朋友會不高興。”李暮昀把玩着葉曦的手指,無所謂地說。
“哦,啊?你,你,你告訴人家我是你的女朋友?”葉曦不可置信地反問道。
“是啊,很奇怪嗎?”
“可是,可是不是應該保密嗎?”
“為什麽要保密?”
“因為會影響你的知名度啊。”
李暮昀笑了,“剛才你都那樣了,我當然也要表示一下啊。”他把頭靠在葉曦的肩膀上,然後在她的耳邊輕輕地、溫柔地說:“因為,我很幸福,我希望別人都知道我很幸福。”
在決定去濟州島的時候,李暮昀曾經告訴葉曦,現在是紫芒的季節。葉曦問他什麽是紫芒。李暮昀想了想說紫芒其實有點像中國的蘆葦。
當葉曦站在這一大片“中國的蘆葦”裏時,感覺真得很震撼。
此刻他們是在濟州島著名的海邊公路旁。這條蔓延幾公裏的公路顧名思義就在海邊。公路兩邊,一邊是碧藍清澈的大海,一邊是一望無際、白浪翻騰的紫芒,天高雲淡,心曠神怡。葉曦不禁張開雙臂,仰頭呼吸這清新而沁人心脾的秋天的氣息。
李暮昀看着葉曦陶醉的樣子,舉起手中的相機拍下了她的模樣。這時葉曦已經放下手臂,正在瞪着他:“李暮昀,你不拍這麽美的風景,拍我幹嘛?”
“不好意思,你剛好走到了我的鏡頭裏。”李暮昀一臉無辜地說。
葉曦怔了片刻,這是她第一次見到李暮昀說的話,他還記得。
就在她發愣的時候,李暮昀走上前抱住她,“你就是我的風景。”
葉曦掙了出來跑開去,一邊跑一邊嚷嚷:“嗨,李暮昀,你太肉麻了,我的雞皮疙瘩掉了一地了。”而嘴角卻是掩不住的笑意。
李暮昀看着紫芒花海中奔跑的女孩,心裏只有一句話:但願你歲月靜好,現世安穩。
在外面跑了半天,天空中突然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海風一陣一陣吹來,畢竟是深秋了,帶了一些涼意。
兩人找了家路邊的咖啡館避雨。
咖啡館裏游客不少,略有些嘈雜,看起來都是和他們一樣來避雨的。兩人點了咖啡,找了個角落裏靠窗的位子坐了。
外面雖然下着雨,卻別有一番景致。海浪一陣陣翻滾着向海邊撲來,重重地擊打在黑色的礁石上,掀起白色的浪花。
“你有沒有注意這家咖啡館的店名?”葉曦問李暮昀。
“嗯?沒注意。”剛才他只顧着給葉曦擦身上的雨水了。
“A walk in the clouds,雲中漫步,倒是挺美。”葉曦告訴他。
李暮昀看看窗外,“也很應景呢,這白色的浪花不也像雲。”
“可我覺得是說白色的紫芒花海。”葉曦啜了一口滾燙的咖啡,身上的寒意頓時消散了許多,“我記得有部電影也叫這個名字,男女主人公就相愛在一座葡萄園。那座葡萄園被暖暖的陽光和霧霭籠罩時亦夢似幻,電影裏叫它雲鄉。”
“我看過,是Keanu Reeves早期的作品,畫面的确很美。”
“真希望以後我也能找到這樣一座葡萄園。”葉曦神往地說。
“那一定記得把它拍下來給我看看。”
“好啊,我會親手釀一瓶葡萄酒送給你。”
“好,我等着你的葡萄酒。”
兩人相視而笑,這時候游客中有人用中文說話,葉曦看了過去,一轉頭間她錯過了李暮昀眼裏閃過的黯然。
雨漸漸停了,避雨的游客也陸陸續續離開。李暮昀和葉曦也走出了咖啡館。一場雨後,空氣中更增加了清新和濕潤,路邊不知名的小花在海風中輕輕搖曳,一道彩虹在海面上悄然出現。
“快看。”葉曦叫道。
身邊的李暮昀早已舉起了相機,鏡頭裏遠處的是絢爛奪目的彩虹,近處的是神采飛揚的女孩。
這一夜,葉曦枕着海浪聲安然入睡。而隔壁的李暮昀卻久久無法安睡。
他坐在床上,翻看着白天拍下的照片。那一張張照片裏,葉曦的臉上所散發出的神采讓人無法忽視,那是一個鮮活的生命在藍天白雲下肆意地生長。李暮昀伸出手指溫柔地撫摸着照片中葉曦的臉,“我只要記得有過這時光就足夠了。”
淩晨,這一次換葉曦來敲李暮昀的門。李暮昀被敲門聲從睡夢中驚醒。他又做了那個奇怪的夢,這次他看到了那個叫他的女人模糊的身影,那是一個纖細的女人,頭發很長,雖然沒有看見,他就是知道她很美很溫柔,他剛想站起來走近一些,敲門聲就響了。
他一邊從床上爬起來,一邊心裏奇怪那個夢中的女人讓他感覺那麽熟悉,但是他就是想不出是誰。就這一愣神的功夫,葉曦的敲門聲更響了。
李暮昀不禁啞然失笑,他打開房門,果然葉曦已經穿戴整齊,滿臉擔憂:“你怎麽了?我敲了半天了,還以為你出事了呢。”
“嗯,我睡得太沉了。”
“那今天還去爬漢拿山嗎?要休息嗎?”葉曦看着他的臉,“你的臉色不太好哦。”
“沒關系,你進來等我一下吧。”
李暮昀走進洗手間,葉曦拉開窗簾,外面天還沒有大亮,有點灰蒙蒙的。
不知道會不會下雨?如果下雨,就看不到日出了。葉曦心裏想着,順手拿過桌上酒店提供的濟州島旅行指南,又看了一遍對漢拿山的介紹。
一陣嗡嗡的手機震動聲,葉曦看了眼洗手間,裏面水在嘩拉拉的響。她走到床邊拿起手機,手機上的韓文名字她沒看懂。
“是誰呀?”李暮昀在身後問她。
“看不懂。”葉曦轉過身,把手機遞給他。手機還沒遞過去,又趕緊轉了回來,“你,你怎麽不穿衣服?”
原來剛才李暮昀進洗手間匆忙,沒有拿要穿的衣服,現在只好在腰間圍了條浴巾出來。
葉曦背着身,把手機遞給他,“你快穿衣服吧。”她故作鎮定地看向窗外,可是眼前的畫面讓她一陣臉紅。
窗外天是灰蒙蒙的,房間裏的燈光就顯得格外亮,使得窗戶玻璃變成了一面鏡子,身後的李暮昀裸着上身,雖然略有瘦,但是還是可以看到精實的肌肉,此刻他正一手叉着腰低頭查看另一只手上拿着的手機,從她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浴巾上緣性感的腹肌。葉曦覺得自己的臉有點簡直要發燙,她慌忙低下頭。
李暮昀沒有注意到她的窘态,電話是父親打來的。這幾天他把電話調成了震動,泰勒一直在打電話給他,他都沒有接。可是父親的電話……他按下接聽鍵。
葉曦聽着他叽裏咕嚕說了幾句話就挂斷了電話,聲音卻是少有的恭敬和禮貌,不禁好奇地問:“是誰呀?”
“哦,是我的爸爸。”李暮昀有點兒心不在焉。
葉曦看了看他的神态,“有事嗎?”
“是,小曦,看來我們今天要回首爾了,我的爸爸找我,對不起……”
“沒關系,”葉曦擺擺手,“那就早點回去好了,我……”突然間她意識到自己不知什麽時候轉過了身,正面對着李暮昀,她飛快地又轉了回去。
李暮昀這才注意到她的臉紅了,忍不住逗她:“嘿,看都看了,怎麽樣?還滿意吧?”說着,故意從背後抱住她。
葉曦趕忙躲開,朝門口跑去:“我,我,我去收拾東西。”
李暮昀笑着叫她:“等下我去叫你,我們去海邊看日出。”
葉曦沒有回話,已經跑出去關上了門。身後,李暮昀臉上的笑意消失了。
走出酒店的時候,天已經有點微微發亮,李暮昀從酒店借了輛車,帶着葉曦沿着海邊一路疾馳。
路上李暮昀格外的沉默,葉曦倒也沒有說話,她還在為剛才的一幕感到有點兒害羞,也沒有注意到李暮昀的異常。
到了地方,葉曦打開車門下了車。前面,一條小路彎彎曲曲的通向大海,盡頭矗立着一座白色燈塔。小路的一邊是深藍色的大海,另一邊是草地,因為是深秋了,草地不複蔥綠,只有路邊不知名的野花在海風中堅強的生長。
李暮昀拉着葉曦的手,向小路走去。遠處的天邊已經泛起了一絲金黃,天空不再是灰蒙蒙的,漸漸亮了起來。
他們來到小路的一個拐彎處,腳下,海水已經變成了更為清澈明亮的藍色,海浪拍打着岸邊黑色的岩石,激起白色的浪花。兩人都沒有說話,靜靜欣賞着眼前的景色。
遠處,海天相接的地方,朝霞慢慢染紅了天邊,一輪紅日露出了臉。此時這紅還是暗紅,沒有光亮,沒有神采,一瞬間它似乎是掙脫了海水的束縛,蹦出了海面,發出了奪目的亮光。
這一刻,葉曦只覺得周圍安靜極了,整個世界都安靜極了,只有海風的聲音,然後身邊的李暮昀輕輕地說:“看,這就是晨曦,這就是你。我愛你。”
在以後的日子裏,葉曦的腦海裏時常出現這個畫面,每次也都能聽到李暮昀似乎就在耳邊說着這句話。當時她沒有覺察出來,他的聲音裏帶着的一絲不甘和期望。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