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求婚

當春天終于踏着樹枝上的嫩葉而來時,葉曦和李暮昀一起去了趟D縣。

4月,是碧桃盛開的季節,半月湖邊有一條馬路上就種滿了碧桃。遠遠望去,紅的妖嬈,白的素雅,如煙雲氤氲,似霞蒸霧騰。4月,也是李暮昀出生的時日。這個日子是新生命誕出的歡慶日,卻也是母親分娩的受難日。他們決定一起去拜祭他們的母親。

在傅幼婷的墓前,兩人齊齊鞠躬行禮。葉曦看着李暮昀放在墓碑前用玻璃紙罩着的白菊花,突然問:“聖誕節前是你來過吧?”

李暮昀愣了一下,他回憶了片刻,點點頭:“是啊,怎麽?你也來了?”

“嗯,可能你剛走,我就到了。我看到你送給媽媽的白菊花了。”葉曦有些感慨,“媽媽看到你一定很高興。”

“媽媽看到我們很高興。”李暮昀握住葉曦的手,他看着墓碑上傅幼婷的照片,微笑着說:“媽媽,您看,我和小曦終于在一起了。”

葉曦卻在心裏默默地說:“謝謝,媽媽,謝謝您把他帶到我身邊。”

拜祭完母親,兩人回了趟半月湖。葉東鵬看到他們兩個終于走到一起,心裏又是高興又是惆悵。

這些年來,兩個孩子一直單着,如今湊成了雙,真是好事多磨。可是李暮昀畢竟是韓國人,終究要回到韓國去,到時候要見到他們,見到葉曦,可就沒那麽方便了。一旁的彭越看到養父有些頹然,心裏有所感悟,他想了想笑着對大家宣布:“我要結婚了。”

葉曦一聽整個傻了,她這個哥哥從來不近女色,現在卻說要結婚了,她又雀躍起來:“新娘子是誰?怎麽都沒聽你提過?快告訴我。”

葉東鵬是知道些內情的,現在聽到這個養子終于說要結婚了,不禁長舒一口氣,也算了了個心事了。

彭越被葉曦纏得沒法,只好一一講給她聽。

對方就是去年聖誕節前常來找彭越的那個女孩,其實當時葉曦也碰到過幾次,她是鎮上醫院的護士,和朋友來三間堂吃過幾次飯,不知怎的就迷上了彭越。那女孩倒是個直爽的性子,戀上了就直截了當地表白了,彭越倒是婉拒了幾次,可是對方直接發揚了锲而不舍的釘子精神,一來二往,終于感動了彭越。兩人交往已經有幾個月了。

葉曦忍不住笑着下了結論:“老哥,也只有這樣勇往直前的姑娘才能搞定你,你就趕快把人家娶回家吧。”

“是啊,是啊,我結婚了,你才能和李暮昀雙宿雙飛呢。我們還是很自覺的,不要擋了某人的道。”彭越難得的開起玩笑來,他沖着李暮昀眨眨眼睛,李暮昀會意地笑了。

葉曦卻沒聽明白,她撅起嘴回他:“什麽嘛?現在說的是你,我的老哥,快把兒媳婦帶回來給爸爸看看吧。不過,你們可不許搬出去。”

說到這裏,彭越嚴肅起來,“這還用你說。爸爸我們會照顧的,你管好自己就行。是吧,爸爸?”彭越轉向一旁笑着看他們的葉東鵬。

葉東鵬慈愛地看着這對兒女和李暮昀,雖然都不是他親生,命運卻把他們緊緊聯系在了一起,彼此間的感情絲毫不比親生的差,他點點頭:“小曦,你照顧好自己就行,我就不用你操心了。看到你們這樣,你們的媽媽一定會高興的。”

晚飯後,葉曦拉着李暮昀出門散步。

最近一段時間,在李暮昀的精心照顧下,葉曦逐漸胖了起來,不再那樣瘦弱。其實,李暮昀覺得現在這樣剛剛好,可是葉曦卻總嚷着要減肥,可是又管不住自己的嘴,只好加強運動。

今天,因為難得回來,彭越準備了一桌她喜歡吃的菜,結果又吃撐了。

兩人悠閑地慢步在林蔭道上,時值春日,清風送暖,滿街都是嫩綠色,十分養眼。

葉曦雖然已經三十有二,但是今天許是在家的緣故,像個孩子似的,走路也不好好走,專門踩着窄窄的路崖,走着一字步。李暮昀在一旁不時扶她一把,又突然輕推她一下,惹得她不停尖叫,兩人笑鬧着,不知不覺拐上了另一條馬路。

這條路兩側的樹其姿十分優美,樹幹光滑而潔淨,雖然樹枝上只有些許綠芽報出,但是卻別有一番韻味。

葉曦再一次從路崖上滑下來,摔倒在李暮昀的懷裏。李暮昀一把摟住她,沒有松手,卻抱緊了她。“小曦,你看,博愛路到了。”他在耳邊輕語。

葉曦扭頭看去,這裏是種滿紫薇的博愛路,他們就是在這裏相遇。“是啊,紫薇花還沒開呢。”

想起第一次見面的情景,李暮昀笑了,他松開葉曦,看定她的眼睛:“知道嗎,第一次見面,我就被你的眼睛吸引了。看,我們多有緣。”他拉住她的手,“小曦,我們在一起經歷了這麽多風風雨雨,好不容易走到今天,我想我們是不能再離開彼此的,是嗎?”

葉曦聽到這話,看到他的表情,心裏一陣慌亂,她知道他要說什麽了。果然,李暮昀頓了頓,繼續說:“我們結婚吧,好嗎?我想永遠的和你在一起。”

葉曦的心裏有些亂了,她沒有立即回答他。

說實話,他們兩個現在的生活狀态,她覺得很好很舒服,雖然平淡卻十分安心。可是如果結了婚,她想,毫無疑問,她就要放棄現在的一切,跟着他回韓國,那對她是完全陌生的世界。而她知道他生在一個大家族,大家族裏的是是非非,她沒有見過,卻也有所耳聞。

這些年,她一直獨立生活,自己掌控人生,結婚,就意味着一定程度的放棄,她不确定自己能否做到。

這一瞬間,種種想法閃入腦中,她低頭沉默不語。

她這個神态,卻讓李暮昀有些誤會她是害羞了,他神情愉悅地笑說:“等你哥結婚了,我們就可以辦這事了。你想在半月湖還是S市舉行婚禮呢?對了 ,等回了首爾,肯定還是要再行一次禮的,反正我們結婚後也要回去,我很期待你穿韓服的樣子哦。”

聽到這些,葉曦怔怔地看着他的笑臉,這個笑容曾讓她控制不住地心跳,雖然已經隔了這麽多年,她還是為之迷戀,但是結婚這件事,她輕輕抽回自己的手,有些猶豫地、試探地說:“暮昀,我們現在不是已經在一起了嗎?為什麽要改變呢?這樣不好嗎?”

李暮昀看着她的手從自己手中抽離,神情有些疑惑起來:“怎麽了,小曦?我們都已經不小了,既然已經決定這輩子都要在一起,那結婚應該是順理成章的事啊。而且,這樣,長輩們才能安心。如果有了孩子,也才能給他一個家,不是嗎?”

葉曦沒有說話,她垂下頭沒有看李暮昀,她知道他的意思,可是她的心裏因為那種種原因,卻有些排斥。然後,她低低地、帶點歉意地說:“對不起,暮昀,我現在還不想考慮這個問題。你看,我剛從法國回來,我還有很多事要去做。而且,我們剛剛才适應這種在一起的生活。再給我一些時間,好嗎?”

李暮昀有些失望,他本以為聽到彭越結婚的消息,葉曦也會為此心動,他還記得多年前她參加完朋友的婚禮,是那樣的感動和向往。但是,他沒有再說什麽,也沒表現出什麽,他重又牽住她的手,耐心地答應:“好,你考慮考慮。我們以後再說。”

雖然之後在半月湖的日子,兩人再也沒有提過這個話題,可是葉曦總覺得李暮昀似乎有些若有所思,他會在不經意間定定地看着她,等她轉過頭去看他,他又調開視線。

葉曦想,他是有些失望的吧,畢竟是她拒絕了他的求婚。

從半月湖回來後,葉曦一如既往地投入了繁忙的工作。

自從踏入法式料理的世界,葉曦就投入了自己的全部熱情和身心,在那些最悲傷無助的日子,她只要踏進廚房,碰觸到各種各樣的食材,心情就會因專注而愉悅,而她多年的付出,也獲得了極大的回報和滿足。Les nuages更是凝結了她心血的事業,這裏的一桌一椅,一鍋一瓢,都是她精心挑選,耐心準備。

想到如果結婚,就要去首爾而放棄這些,她覺得自己不能接受,但是想到李暮昀,她的心裏又有些許的內疚,他今年已經三十七八了,也到了結婚生子的年紀,他們又相戀這麽多年,他提出結婚,也是合情合理,可自己卻拒絕了。

葉曦沒法子說服自己答應結婚,又心懷愧疚,只好加倍地對李暮昀好,李暮昀卻似乎已經忘記了這件事,一切又恢複了從前。

S市的盛夏格外的炎熱,太陽從一大早就火辣辣地炙烤着城市,專家們說是因為城市建築群密集,柏油或水泥路面受熱率高,使得升溫較快的城區,被低溫的郊區包圍,如同汪洋中的孤島,又稱之為城市熱島效應。

葉曦望着窗外白花花的日光,有些發呆。

這裏是108層的大廈,厚實的安全中空玻璃隔絕了外面世界的高溫,冷氣在頭頂的中央空調出風口嘶嘶作響,葉曦的心裏卻還是燥熱。李暮昀走了快三個月了,她有點兒想他。

春末夏初的時候,首爾那邊突然來了電話,似乎是李暮昀的父親身體有些不适,作為家中的獨子,第二天他就趕回了韓國。

後來才知道,是他的父親在家中不小心摔了一跤,正摔在右腳踝的一處舊傷處,情況有些不好,需要手術治療。李暮昀只得留在家中,一邊照料父親,一邊接手處理公司的日常事務。

他們開始時每天都會通電話或是網絡視頻聊天,但是看到或是聽到李暮昀聲音中充滿疲憊和焦慮,葉曦知道他在首爾的日子很辛苦,不由有些心疼,又催促他早些休息。後來聯系漸漸有些少,一周只得三兩次,有時李暮昀打電話過來,葉曦正在廚房忙得熱火朝天,有時葉曦打電話過去,李暮昀又在開會或是巡視工廠。兩邊雖只有一個小時的時差,工作和生活的步調卻完全不同,兩人都有些無奈。

半個多月後,一天晚上睡得迷迷糊糊,感到卧室裏一陣窸窸窣窣聲,葉曦費力地睜開眼睛,發現微弱的月光下李暮昀正走進室內的洗手間,片刻後洗手間裏響起了水聲。

葉曦翻了個身,朦朦胧胧間心想自己許是想他太深了,竟做起了這麽真實的夢。

不知過了多久,葉曦感到自己被摟進了一個帶着淡淡青草香的懷抱,脖頸後輕暖的呼吸噴在皮膚上癢癢的,她才醒覺确實是李暮昀回來了,她覺得很安心。

但是這次,李暮昀也只在S市待了兩天。

他告訴葉曦,這趟回來是為了交接之前手上未了的事情,父親已經決定要他進入KD總部,回去後就要正式就職。他的父親現在雖然出了院,但是行動不便,出入只能靠輪椅,而且當時聽到李暮昀的媽媽去世的消息後父親這些年一直有些抑郁,又兼之李暮昀的胃癌費了心神,如今越發的覺得精神不濟。

說到這裏,李暮昀有些無奈地看着葉曦說:“以後,我恐怕得長期待在首爾了。”說完猶豫了一下,片刻後才又說:“你有空,就來首爾吧。我們……”他沒有再說下去,而是長長地嘆了口氣。

這次李暮昀走後,葉曦又回到了自己的公寓。李暮昀交代下屬替他退了公寓,把一些他沒帶走的私人物品收拾了放在葉曦那裏。

那兩個大紙箱子還橫在客廳裏,葉曦一直沒有收拾,她想等他下次來了,讓他自己收拾吧。

此刻從108層看出去,世界像是曝光過度的照片,一切都白茫茫地晃眼,看不真切。這是午休時間,餐廳裏空無一人,葉曦覺得有些寂寞,其實今天是她的生日。

今天一大早,爸爸和彭越就打來了電話,祝她生日快樂,并詢問她一個人過得好不好。

她有些無語,過去的七八年,她都是一個人生活,還是在遠離家鄉的法國,那時他們倒從不問她這個問題。

晚上回到家,葉曦有些悻悻的,房子裏有些冷清,她洗完澡在窗口坐了一下,覺得心裏煩躁起來,就想找點事做,一回頭看見客廳裏杵着的那兩口紙箱子。算了,還是收拾了吧。

第一只箱子打開,全是書,英文的,韓文的,中文的,因為以前曾經見識過李暮昀的書房,知道他愛看書,所以也沒有覺得奇怪,可是翻了翻,葉曦發現其中居然還有幾本學習法文的教學書。她不禁回想了下,好像是聽李暮昀提過要學習法文。翻開其中一本,裏面記滿了筆記,顯見是認真讀過,卻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開始的。

葉曦把一箱子的書一本一本排列到書架上。葉曦有一整面牆的書架,她自己也愛看書,看烹饪書,看各類雜書,現在李暮昀的這些書和她的放在一起,就快填滿整個書架,可她的心卻有些空了下來。

再打開第二只箱子,是一些零散的生活用品,剃須水、刮胡刀之類,還有一只小一些的塑料箱子。那箱子是隔絕空氣來保存裏面的物品不受潮濕影響的密封箱子。葉曦有些好奇,什麽寶貝要這樣珍藏着。

她剛想打開一探究竟,電話響了。葉曦連忙擱下手中的箱子,跑去接電話。

電話是李暮昀打來的,他先祝她生日快樂,然後又道歉自己這麽晚才打來,今天一直忙着開會,現在是趁着中場休息才打的電話。電話那頭,李暮昀的聲音低沉而有些幹啞,他說:“小曦,我想你。”

葉曦的眼睛驀地有些濕潤,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聲音不要顯出哭腔:“我也想你,暮昀。你要好好吃飯,好好休息。別累壞了自己。”

兩人又聊了兩句,就被李暮昀的秘書打斷了,他還要回去繼續開會,臨了,李暮昀告訴葉曦,明天下午他要乘飛機去洛杉矶,一是有個項目要去考察,今天這連夜的開會就是為這事,二是他治療胃癌的醫院在那邊,他正好去做今年的例行檢查。

他和她約好,從美國回來後他就會來S市看她,陪她回半月湖看看他們的紫薇花。

葉曦挂了電話,有些頹然地坐在落地窗前,夜色深沉,繁星點點,她的心裏空落落的。

雖然他們只在一起住了四五個月,而且兩人都在家時也是各幹各的,但是心裏卻覺得溫馨和安寧,知道只要自己叫一聲,這屋子裏就會有個人回應。可是如今又回複到了單身的狀态,她感到一種孤單,比之從前一個人在法國時更加地孤單。

她不禁嘆了口氣,安慰自己,所謂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就是眼前這麽個狀況吧。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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