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星洲每一句都在說你不去沒關系, 但是他每一個表情都在說,你不去很有關系。
林語笙不是看不穿他心裏那點想法,可即便看穿了, 也還是想去看看裴執。
裴執昨天晚上給她送資料,在樓下等那麽久, 她是知道的。她發燒昏迷那天,只知道是裴執送她去的醫院,那時候不知道裴執是怎麽進的她家,現在也知道了。
三樓不高, 但是也不低。萬一摔下去……林語笙心裏一揪。她原本就是吃軟不吃硬的人, 裴執又是因為她才生病的,幾乎是片刻之間, 她就做出了決定。
“他在哪個病房?”林語笙問道。
“就在502。”霍星洲做戲做全套,說話的時候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 急道:“我這趕時間,我要走了。你如果去看他的話, 跟他說一聲我走了。”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 林語笙應了一聲。
等霍星洲一走,她立刻開始找病房。心跳也漸漸急促, 忍不住擔心他燒得嚴重不嚴重, 越想越慌。
唐翊的病房也在五樓, 裴執的病房就在這附近, 她找起來并不麻煩, 找到的時候,裴執還在睡。
林語笙很少見他這個樣子,她每一次見裴執,裴執都是那副帶着些微的痞氣, 偶爾帶着點壞,一切盡在掌握的模樣。
現在躺在病床上,臉色有些憔悴,眉毛也輕微皺着,似乎睡得不怎麽安穩。
霍星洲果然是個不負責的,吊瓶裏的藥水都快見底了,只剩最後一點漏鬥形的,一邊往下輸液,一邊不停地冒小泡泡。
林語笙的心揪了起來,控制不住有些心疼,她按了鈴叫護士過來拔針,自己搬了個凳子坐在病床旁,目光落在裴執臉上發呆。
心裏不停地想,她當初,怎麽在店裏,一眼就看上裴執了呢。他脾氣又臭,還不體貼,還喜歡替她做決定。
可是想想就忽然明白了,她這輩子,真的不會再遇到裴執這樣的人了。
或許會有人給她送玫瑰花,或許會有人在冬天幫她暖手,可是,在外面順着窗戶爬了三樓,把她送去醫院的人,再也不會有了。
她不會再讓自己燒暈過去,也不會有誰,剛好再撞見。有些事情,就是這麽天時地利人和,一輩子可能就經歷這麽一次。
因為只有這麽一次,所以這樣的人,再也無可替代了。
裴執身體很好,這次發燒确實是個意外,輸了液,體溫一降,他意識就恢複過來了。
只是沒想到,一睜眼就看到了林語笙。
太丢人了。這是他的第一想法。
男人就該頂天立地,躺病床上還被自己喜歡的小姑娘看見了,像什麽樣子。
“我給你倒杯水。”林語笙一時調整不過來自己的心情,見他醒了,第一反應是倒水,她上次就挺渴的。
“你怎麽來了。”裴執坐起來,他即便是坐在床上,也是大大咧咧地坐着,隔着被子都能看出來他一條腿收過來,一條腿伸直的。
說話的時候還從枕頭下面摸了手機出來,果不其然看見了霍星洲的留言。他匆匆掃完,見林語笙轉身,又把手機扔了回去。
林語笙把水遞給他,回道:“霍星洲說他還有急事,你這裏也不能沒人照顧,我就過來看看。”
一邊說,一邊目光在他手上流連,她忍不住問道:“你的傷,恢複得怎麽樣了。”
恢複得很好,這傷再嚴重,也就是皮外傷。雖然沒有完全恢複如初,但是已經結痂了,紗布都摘了好多天了。
可是霍星洲用這件事編理由,他倆是一條線的,被小姑娘知道了,估計也以為他在騙人,豈不是更生氣了。
“沒有什麽大問題。”裴執到底不擅說謊,似是而非地回答了一下,他接過水杯,喝了口水,順手把水杯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看着林語笙笑:“小姑娘,擔心我?”
裴執笑起來的時候總是透着點壞,他不笑的時候眉眼深邃,笑起來的時候眉眼間的冷淡被沖開,眼尾輕勾,能把人吸進去。
“擔心你,怎麽了。”林語笙站在病床旁,垂眸看他:“裴執,爬三樓也很危險的。你可以找物業說明情況,那裏有備用鑰匙。”
原本還以為林語笙會臉紅,誰知道小姑娘這麽坦蕩。
裴執也收了笑,認真看着她:“可我一秒都不想等。”
他不知道當時什麽情況,如果是煤氣洩漏,如果是其他生死攸關的時候,耽誤一秒就有一秒的危險,他不敢賭。
聽到回答的那一刻,林語笙只覺得心被狠狠地撞了一下,原來她也是這麽被人放在心上的。
裴執伸手拉住她的手腕,稍一用力把她拉過來,跌坐在床上,準确說,是坐在了裴執腿上。
“小姑娘,”裴執和她面對面,低聲和她商量:“別生氣了好嗎?真不行你打我一頓出出氣,別自己生悶氣。”
一邊是裴執溫聲軟語的道歉,一邊她還坐着人家腿呢。
林語笙掙紮着要起身:“你先讓我起來再說。”
“我不讓。”裴執眼裏帶笑,拉着她的手腕不讓起。
林語笙心一橫,整個人都朝他壓了過去,裴執怕她撞到頭,臉色微變護着她,這麽一來就沒了主動權,被林語笙按在病床上,壓得死死的。
這姿勢瞬間變得很暧昧,滿懷都是小姑娘的軟玉溫香。裴執只覺得身體裏的血分了兩部分,一部分直沖腦袋,一部分直往下去。
他臉色一變,叫林語笙:“起來。”
“我不起。”林語笙有恃無恐:“裴先生,剛才不是你讓我……”
話說到這裏,一個停頓,她的臉色也瞬間變紅,她的腿碰到什麽了……那不是那什麽嗎……
裴執絲毫不慌,剛才他是怕自己起反應,吓到人小姑娘。現在事情已經發生了,就好像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了。
他輕笑:“小姑娘,我再跟你重申一遍,我是個正常男人,我喜歡的人這麽撲我身上,我沒反應才不正常,知道嗎?”
這一本正經的樣子,倒好像是林語笙自己想的不幹淨。不是,他都這樣了,怎麽還是林語笙亂想了。
“你……”林語笙縱使心裏做好了準備,也依然被驚道,說話有些卡殼。
“臉皮怎麽這麽薄,趕緊起來。”裴執催她:“再不起我就不讓你起了。”
林語笙只覺得臉燒得厲害,她很快恢複鎮定的模樣,輕巧地從床上下去,若無其事地說道:“你怎麽這麽不經撩啊?我就輕輕碰了你一下。”
裴執倚着病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