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第56章

在李鶴珣冷淡的眼神下, 孟憲先一步退縮了。

但随即想起他誇下的海口,說是今日定要見到表嫂是不是如傳言中那般好看,能不能與他表哥相配。于是欲要退後的雙腿半晌都挪不開一步, 直愣愣的站着。

他使出在母妃跟前不要臉的那套, 纏了李鶴珣半晌。旁人都說他長得可愛,只要撒撒嬌, 沒有什麽要不來的,但偏偏在李鶴珣跟前這招失靈了。

孟憲第六次要攀上李鶴珣的袖子,再次被他躲過。

“表哥,求求你了。”

就在孟憲快要洩氣之時,李誦年突然出面道:“這樣鬧着成何體統, 你帶他去, 讓他瞧一眼就走。”

孟憲激動的跳了起來, 可胖墩墩的身體太重, 在外人眼中看來,便是他高興的發顫。

李鶴珣應了一聲,随後低頭看他,“說好了, 遠遠的看一眼就是。”

“嗯嗯。”孟憲忙不疊的點頭。

李鶴珣這才伸出手,讓孟憲肉乎乎的手攥住自己。

他站直了身體也才堪堪到李鶴珣的腰際,一大一小攜手從殿中走出去的場景被諸多人看在了眼裏, 張太傅瞧了一眼李誦年,啧聲道:“十五殿下長得真讨喜。”

“就是性子鬧騰了些。”李誦年斷言道。

張太傅不以為然,“鬧騰些才好啊, 家中熱鬧, 你瞧瞧你的太師府,我幾次過去都冷清清的, 沒點人氣兒。”

李誦年蹙眉,似是在認真思索他的話。

“你瞧瞧你,從前我與你說,你是半點不放在心上,今個兒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還真往心裏去了?老李啊,你怕不是想孫子了吧?”

李誦年默不作聲并不理會,但常年板着的臉在張秋遲的‘孫子’兩個字上,悄無聲息的動容了幾分。

這頭女眷的熱鬧比之男眷那邊,過之而無不及。

貴女們三兩成群湊在一起,皆是平日裏來往較密,關系斐然的一些人。

這般的場合下,就連平日不與外人往來的岳安怡都有人大着膽子上前巴結。

沈觀衣本以為自己能落個清閑,可她忘了,沈家不是什麽小門小第,皇後壽宴這樣的事,沈觀月與唐氏怎會不在。

她們雖未明着與她來往,可與張夫人交談時的字字句句都離不開她。

盡管聲音不大,但沈觀衣仍能入耳。

“我家衣衣平日裏被老爺寵壞了,從前的性子是有些任性,但如今你瞧,成親後乖順不少,想必定是在夫家吃了不少苦頭。”

張夫人乃是張太傅的妻子,論身份,在場的除了岳安怡,便是她尊貴有加,得罪不起了。

張夫人好奇道:“你的意思是,李家對于這個兒媳,并不滿意?”

唐氏苦笑道:“若不是聖上賜婚,我家衣衣哪有這般運氣嫁入李家,還是嫁給嫡長子做正妻。”

“也是。”張夫人點點頭,“以瀾之的樣貌品性,你家的那個庶女,着實是高攀了。”

想到什麽,張夫人問道:“李鶴珣待她如何?”

具體如何唐氏哪裏知道,但想來也不怎麽樣,誰家能受的了那樣的正妻。

在娘家便是個瘋子,到了夫家還不将人折騰的厭棄了她?

“哎,我也不奢望她能與丈夫恩愛有加,只要安分守己些,李家應當不會虧待她。”

張夫人一聽這話,心中頓時有數,長嘆一聲,“兒孫自有兒孫福,這都是她們的命。”

末了,張夫人仍覺可惜,忍不住喃喃道:“當初若是聖上晚一步賜婚,我家瑩兒也不至于現在還待字閨中。”

“論身份性情,連我這個做母親的也覺着張小姐才更配的上李家少夫人的名頭。”

唐氏遺憾道:“若當初是張小姐入了李家,兩人如今定是上京最般配,最令人豔羨的一對眷侶。”

“也不知李家有沒有後悔當初接了聖旨,現在吶,我只希望李家便是後悔了,也能善待衣衣。”

這話不可謂不舒心,自家女兒為了李鶴珣,如今都十七了還遲遲不願嫁人,她整日愁的頭發都白了,可這事能怪得了誰?她當初都準備舔着臉去李家說親了,結果誰料到頭來還是晚了一步。

如今瑩兒在京中的風言風語不少,聽多了那些人私下嘴裏的龌龊話,現在聽見唐氏這樣說,張夫人忍不住舒展了眉頭。

她溫柔的拉着唐氏的手,在唐氏驚喜的目光中,緩緩道:“日後若得空了,便多來府中坐坐。”

聞言,唐氏按捺住激動,點了點頭。

她們二人與沈觀衣相距不遠,那些話幾乎一字不落的傳入了她耳中,上京中的貴女命婦出身再好又如何,還不是如鄉村野婦一樣在背地裏嚼舌根。

沈觀衣掌心有些癢癢的,想上去一人扇一巴掌。

若是前世,她如何想便如何做了,反正在那些人眼中她就是個妖女,所行所說全憑心意。便是她不給所有人臉面,那些人也會礙于她的身份不好發作。

可眼下不行,今日不行,她不能壞了李鶴珣的事。

但惱還是惱的,沈觀衣用指尖戳着桌上的蘋果,耷拉着眼皮,在喧嚣的大殿中,只有她身邊無人問詢,孤零零的一個,遠遠瞧上去就像是受了什麽委屈。

李鶴珣牽着孟憲行至殿外時瞧見的便是這樣一副場景。

“那就是表嫂嗎?”孟憲謹記李鶴珣先前的話,刻意放低了聲音,雙眸一眨不眨的盯着殿中容色最好看的女子瞧。

“嗯。”李鶴珣并未詢問孟憲以為的是誰,沈觀衣容色豔麗是衆人皆知的事,便是将她丢在女子環繞的殿中,也無人會将她比下去。

更何況,她比從前還要美上幾分。

孟憲看的癡了,口水差點從嘴角流出來,他連忙伸手抹去,雙眸晶亮,“表哥,表嫂長得好像畫裏的仙子,比新進宮的娘娘還要好看。”

是很好看,李鶴珣不置可否。

但眼下更讓他在意的是,沈觀衣安靜的坐在那處,仿佛與旁人格格不入。就如孟憲所言,她或許是畫中仙子,所以不理凡塵喧嚣,不結因果,似乎只等一切結束,她便要回到屬于她的地方,再尋不見。

“表嫂,表嫂!”孟憲突然大聲叫道,對着他直愣愣盯着的人揮了揮手。

那樣大的聲音,頓時吸引了衆人的目光,今日能來赴宴的哪個家中不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對于上京的諸多風言風語,心中都有數。

眼下瞧見門口的一大一小,皆安靜了一瞬。

孟憲見李鶴珣難得沒有呵斥他行無規矩,頓時大着膽子,喜滋滋的又道:“表嫂,你出來一下。”

驟然聽見表嫂二字,沈觀衣戳着蘋果的指尖緩緩停下。

熟悉的聲音讓她晃神了一瞬,她下意識跟着衆人回頭看去,今日的天色不好,陰沉的像是随時要下雨。門口的兩人一高一矮,矮的那個牽着大人的手,使勁揮舞着胖胳膊,不知在興奮個什麽勁。

而高的那人,束發戴冠,負手而立,衣衫沒有一絲褶皺,妥帖淡雅,他年紀尚輕,清執的眉眼還帶着少年的稚氣,可周遭的氣度卻如松竹,便是大風吹過,亦能不動如山。

這樣的人,不怪乎女子們要扯頭花,連太傅家的嫡女都暗自思慕。

這般想想,她還真是撞了大運呢!

沈觀衣瞪了李鶴珣一眼,沒有半分要起身的意思。

她對旁人使不得性子,對李鶴珣還不能使嗎。

更何況她之所以被這些人嚼舌根,裏面也有幾分李鶴珣的原因,她惱着呢,才不想過去!

孟憲以為她沒聽見,于是又喚了兩聲,可沈觀衣遲遲未動,這下他才發覺不妥,傻眼的看向李鶴珣,“表哥,表嫂為什麽不理我啊?”

李鶴珣抿唇想了想,大概瞧了出來沈觀衣現在心情不愉,至于為何不愉……

他沉下心思,也能大致想明白。

想必這裏與男眷那邊并無不同,或許是說了什麽話,才惹得她不高興了。

她不出來便不出來吧,李鶴珣大可以帶着孟憲離開,可方才她一個人孤零零的畫面總是揮之不去,讓人有一種握不住的錯覺。

李鶴珣低頭看向孟憲,小聲與他說了兩句,他頓時面露震驚,差點咬到舌頭,“表哥,你、你……”

“去吧。”

孟憲恢複神色,在衆人好奇的目光中跑向了沈觀衣,離得近了後,孟憲腳步突然緩慢了下來。

平日裏毫不知羞的十五皇子,如今一雙眼睛都恨不得黏在沈觀衣臉上,扭捏的跟個姑娘似的,紅着臉道:“表、表嫂。”

對于孟憲,沈觀衣還是喜愛的。

前世她沒有孩子,那些無從釋放的母愛,幾乎都給了年紀尚小的孟憲,只是這人後來長大了,簡直跟李鶴珣一個性子,還小大人似的反過來與她講道理,一來二去,她便躲着走了。

還是小孟憲可愛,沈觀衣沒忍住伸手掐了一把他水嫩嫩的臉蛋兒,回應道:“嗯?”

孟憲身份尊貴,在宮中就是一個小霸王,別說掐他了,連碰他一下都得掂量一下自己的身份夠不夠格。

且沈觀衣表現的太過熟稔,讓他一時怔愣,趁着他出神之際,唐氏皺眉呵斥道:“衣衣,不得對十五殿下無禮。”

沈觀衣漫不經心的看了她一眼,唐氏還未開口,孟憲便連連擺手打斷道:“沒事沒事,就、就掐了一下,本殿下不疼。”

這般明晃晃的護着,讓唐氏忍不住擡頭去看岳安怡,卻發現她也正蹙眉望着沈觀衣,或許是因十五殿下開了口,便也不好再訓斥。

唐氏瞧着有些懊惱,沈觀衣總覺着自己此時該落井下石,嘲諷一二才是。

她揚了揚下巴,等話到了嘴邊時,袖子突然被人扯住,沈觀衣回頭看去,只見孟憲不顧衆人的目光,往前挪了一步,将手擋在嘴邊,悄悄對她道:“表嫂,你先別理她們,表哥有話要與你說。”

衆人聚精會神,突然豎起了耳朵。

沈觀衣:“什麽話?”

孟憲圓潤的臉蛋肅穆又正經,“表哥說他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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