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第76章

春風閣與尋藝坊一樣, 為上京三大銷金窟之一,若說尋藝坊乃是聽曲兒之地,那春風閣便是正兒八經的青樓。

或許是靜王早有吩咐, 否則她們幾個女子一大早的來敲青樓的門, 定會被人趕出去。

來人将他們帶去了一處廂房,屋內以豔色為主, 桌椅擺置都稍顯浮誇,與尋藝坊的雅致全然不同。

沈觀衣今日來時便帶着名琴鳳樓月,靜王雖只是個閑散王爺,但卻不蠢,他要見她, 無非就是想要确認她的身份, 以及信中所說是否屬實。

前世她就憑着這張臉便讓靜王纏了她那般久, 對她乃是柳商之女的身份深信不疑。若如今再加上這把琴, 且不是更加穩妥?

靜王得到消息過來時,剛踏進屋內,便聽見從屏風後傳來的琴聲悠揚婉轉,一抹一勾皆與他這些年來念念不忘的聲音一樣。

他乃是當今聖上的胞弟, 如今雖已近四十,可身形挺拔,模樣俊朗, 與早已發福腫脹的皇帝不同。

他眼底極快的閃過一絲緊張與癡迷,似是怕驚擾了屏風後的人,小心翼翼的朝着那方走去。

盡管知曉不可能是她, 可在瞧見少女不似凡人的容色時, 還是忍不住失落了一瞬。

琴聲止住,沈觀衣擡眸看向眼前的男人, 起身施禮,“沈觀衣,見過靜王。”

“免禮,坐吧。”

靜王面上看不出有任何急切之意,沈觀衣随着他落座于蒲團之上,二人相對,靜默許久。

倒是與前世略有些不同。

沈觀衣好奇道:“王爺可看見我的琴了?”

“彈的不錯。”

她笑道:“那我的模樣呢,王爺也瞧見了?”

靜王看了她一眼,“你想說什麽。”

“王爺可是不想知道她的消息?”沈觀衣欲要起身,“既如此,那我便……”

“等等。”靜王眼神躲閃,極快的飲了口茶,在放下茶盞的同時道:“你說你姓沈,那你與她……”

“她是我阿娘。”沈觀衣本就沒有要走的意思,方才那遭不過是逼一逼他,她可不想在這樣的事情上與他周旋。

話音落下,靜王便目不轉睛的盯着她,許久之後方才苦笑道:“難怪,如此相像。”

“王爺似乎很失望?”

靜王搖了搖頭,沒有回應她的話,反而道:“你說你有她的消息,她現在過的……可好?”

沈觀衣默不作聲,靜王瞬間想起她寄來的那封書信,能主動找他,定是有所求。

他短嘆一聲,“說吧,你要什麽。”

“沈觀韻,我要王爺救她出來。”

“沈書戎犯的是抄家滅族的大罪!”靜王掃了她一眼,将茶斟好後,衣袖從桌案拂過,置于腿邊。

沈觀衣笑道:“我知道,沈家上下罪不容誅,他們死有餘辜,所以我想保的,只有一個沈觀韻。”

靜王半眯着眼,沉默許久。

沈觀衣見他沒有當下拒絕,便知曉此事可行,于是她不再藏着掖着,将娘親這些年在沈家遭得罪,以及身死的消息通通告訴了他。

但讓沈觀衣沒想到的是,靜王得知這些事後竟怒不可遏,大有想将沈書戎弄死的意味。

那般姿态不似作假,還當真是對她娘親愛慕的緊。

不過,匆匆一面便有此般深情,若不是親眼所見,她必不會信。

“方才我所說之事,王爺可答應?”

“你放心,本王會想法子将沈觀韻給你。”

能這般輕松的将人救出,還多虧了她這張與娘親相似的臉。

臨走時,靜王的眼神總是看向她手中的琴,似是想要又不好開口的意思。

沈觀衣佯裝沒瞧見,在上馬車時,靜王道:“日後無事的話,多來王府走動,你既是故友之女,本王也應當多看顧一二。”

這麽快便與她阿娘成為故友了,沈觀衣看破不說破,只道了聲好,便鑽進了馬車。

馬車駛離王府一會兒後,靜王吩咐身邊人道:“你說昨日從沈府中逃走的人中有誰來着?”

“回王爺,沈夫人與其長女沈觀月,還有庶女沈觀韻。”

靜王皺眉道:“去吩咐下面的人,捉拿之時莫要傷了沈觀韻,至于另外兩個……按律辦事。”

“是。”

午時剛過,李鶴珣便下衙回府,途中他叫來歸言,詢問道:“她出門時,你可瞧見了?”

歸言點頭,“瞧見了,屬下躲在樹後看的清清楚楚。”

“那她心情如何?”

略顯猶豫的聲音讓歸言頗有些郁悶,“公子,您這般小心翼翼的作甚,一點都沒有您平日叱咤朝堂的風采。”

李鶴珣掃了他一眼,“讓你說,你就說。”

“是……”歸言有氣無力的道:“屬下今日瞧見少夫人上馬車時臉上并無表情,上了馬車後也并未有什麽動靜,想來都是公子做的太隐密了,少夫人根本就不知道早膳與醉糕都是公子親手做的,就連馬車上的湯婆子暖爐,也不知道是公子讓屬下放置的。”

“您提前半個時辰便替少夫人将馬車暖好了,事無巨細,那都是您一夜未睡,花了一個時辰從話本子上學來的。”

歸言頗有些憤懑,“您做這些,又不叫少夫人知曉,那不是白做嘛。”

李鶴珣拿起手上的話本子敲在歸言的頭上,“話多。”

“本官只是覺着書上說的有些道理,給她她想要的,才是好。”

歸言不懂,但歸言覺着放眼上京,沒人能比得上他家公子,也不知道少夫人為何那般難哄,連公子的面子都不給。

眼瞧着明日兩家處斬,家中又要迎意公子回府,想來公子今日定又是腳不沾地,忙碌異常。

他家公子是個悶葫蘆,再這樣下去,也不知少夫人要晾公子到幾時。

次日,沈、趙兩家抄家滅族之時,李家上下從寺中迎回了李鶴意的靈牌,在祠堂旁單獨辟出一塊地方,将其破格放入。

如前世一樣,李鶴珣最終還是完成了他想做之事,将牌位迎了回來。

不過他近日确有些繁忙,來去匆匆,一連幾日都待在書房不曾回來。

沈觀衣從阿莺那裏得到的不是他在外未歸的消息,便是書房整夜燭火通明。

他這個大理寺少卿當的,比攝政王還要氣派些。

到了張老夫人六十壽辰這日,沈觀衣早早的起了身,從府內出來時,沒承想會在馬車旁看見幾日不曾見到的李鶴珣。

他似乎正與岳安怡說着什麽,見她來了,擡眼看了過來。

他瞧上去略有些憔悴,想來定是這些時日晝夜颠倒所致。

上馬車之時,眼前忽然伸來一只手臂,這般顏色,除了李鶴珣別無他人,她搭着他的手臂上了馬車,掌心中突然被塞進了一塊東西。

沈觀衣低頭看去,是她險些都要忘了的暖玉。

溫熱的暖意自掌心傳來,她擡頭看去,李鶴珣已然翻身上馬,背影挺拔,似乎要與她們一同去太傅府。

坐進馬車後,沈觀衣瞧見岳安怡的臉色不怎麽好看,雖不知她怎麽了,但她與岳安怡的關系還不到她主動詢問的地步。

抵達太傅府後,李鶴珣對岳安怡道:“母親,待生辰宴結束,我來接你們回府。”

岳安怡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沈觀衣,臉色愈加難看。

她帶着婢女朝府中走去,沈觀衣趨步跟在她身後,在經過李鶴珣身邊時,忽然被他握住了手腕,“娓娓……”

耳邊是他壓低的聲音,“莫生氣了。”

沈觀衣将手腕從他手中掙開,他沒有握的太緊,輕輕一動,手腕便從他掌心掙了出來。

李鶴珣唇瓣緊抿,眼中隐有失落無措之意。

直到——

“下不為例。”

輕柔的聲音仿佛一根缰繩,将他從失重的墜落中拽了回來。

他側頭看向女子入府的背影,許久之後,眼底漸漸蔓延出一抹愉悅的笑意。

歸言從不遠處趕來時,瞧見的便是李鶴珣如沐春風的眉眼,頓時明白,這是将人哄好了。

他替公子高興,忍不住笑道:“公子,咱們今日要去哪兒啊?”

“她們如何了?”李鶴珣斂去神色,問道。

歸言琢磨了一下,瞬間明白他問的是莊子的那兩人,“按照您的吩咐,如今她們的日子,比少夫人當年過之而無不及。”

“可有尋死?”

歸言頓時道:“這都被您猜着了,那沈觀月本想自盡來着,可偏偏她自個兒是個貪生怕死的,下手不重,被大夫救回來了。”

李鶴珣眼底劃過一絲冷嘲,“唐氏呢?”

“據婆子說,天天又哭又罵,暈過去好幾次,醒來繼續如此。”

“行了,走吧,去瞧瞧。”李鶴珣率先轉身,朝着馬兒走去。

歸言撓了撓頭,讪笑道:“公子去那兒做什麽,若到時候污了您眼可該如何是好。”

李鶴珣翻身上馬,握着缰繩,“我有些事需得從她們口中知道,走吧,帶路。”

莊子離這兒尚有一段距離,歸言行于李鶴珣身後,猜測了一路,總算明白了什麽,“公子莫不是想問她們關于少夫人當年之事?”

李鶴珣不置可否。

無論是從寧長愠還是探春的口中都能得知從前的沈觀衣過的并不好,這些時日他想的很明白,若不問清楚,日後又戳中她往日的傷口該如何是好。

更何況,這二人從前對她所做之事過于殘忍,便是沈觀衣不計較,他也不會那般輕易的放過了她們。

“公子,前面就是了。”

這處莊子乃是李家早些年購置下來的,莊子不大,平日裏也無人會來。

李鶴珣剛下馬車便聽見裏面傳來劇烈的哭喊聲,“你們要對我娘做什麽,我是沈家嫡長女,我爹不會放過你們的,住手,住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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