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4 章 去見你

第104章 去見你

雪煙那頭有些背景音, 聽着像在外面。

慢慢地,腳步聲響起,她似乎走到了較為安靜的地方。

雪煙似乎也有些忐忑, 沉默須臾, 才輕聲說:“你回宿舍了嗎?”

陸京燃:“嗯。”

雪煙微頓,繼續說:“抱歉, 我剛态度不太好。”

陸京燃好受許多, 剛想和她好好談談。

又聽見有人走近她,喊她的名字:“雪煙, 趕緊過來。”

是向成文的聲音。

陸京燃的話全堵在喉嚨, 臉色比深濃的夜更陰沉。

漆黑不馴的眼睛, 漸漸被絕望覆蓋。

向成文的聲音更近了:“我們節目拿獎了, 社員都在等你,得上臺領獲獎證書了。”

他們還待在一起。

甚至還要在衆目睽睽之下,上臺領獎。

“雪煙。”陸京燃面沉如水, 冷笑起來,“你真行。”

雪煙微頓,又軟着聲音說:“你等我幾分鐘,我等會去找你, 好嗎?”

陸京燃沒說話, 胃部灼痛感密密麻麻, 渾身都冷,像在凜冬冷夜站了一整晚, 身體寒寒浸浸。

他咬着牙, 話都說不出來。

雪煙以為他在生氣, 耐着性子解釋:“我得先去領獎,結束我就去找你。”

話剛落, 向成文不停催促:“雪煙,快點!等會就輪到我們上臺了!”

陸京燃忽然說:“不用來找我了。”

雪煙微怔:“什麽?”

心髒漸漸縮緊,雪煙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

陸京燃渾身像被車碾過似的,腦子混混沌沌的,心也痛得厲害,開始口不擇言。

他咬牙道:“我認輸了,我放你走。”

雪煙呼吸頓住,握緊手機,聲音有點發抖,帶着試探,“你想分手?”

陸京燃根本不知道自己剛說了什麽,但聽到分手兩個字,情緒更為失控。

他輕喘了口氣,忽然笑了,勉強從牙縫擠出幾個字:“是你早就想跟我分了吧?”

雪煙頭腦一片空白,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麽話。

等她反應過來時,只聽見有東西被砸響的聲音,電話就被直接挂斷。

“嘟嘟嘟——”

刺着她的心,雪煙直愣愣站在原地。

直到向成文走到她面前,眼神略帶深意,“雪煙,真的該上臺了。”

雪煙勉強回過神來:“好。”

在舞臺上,雪煙都是恍恍惚惚的,仿佛隔世回來的野鬼。

在校領導給她頒獎時,她差點忘記伸手,還是向成文替她解的圍。

她連笑都笑不出來。

總算下了舞臺。

校慶進入最後的尾聲,社員和他們打聲招呼,七七八八都散了。

雪煙站着,捏着手機,腳像生了根似的,半天都沒動作。

“不去找他麽?”身後傳來向成文的聲音。

雪煙轉頭,愣愣看着他。

“我早看出來了。”向成文走到她面前,神色平靜,“你倆關系不簡單。不管是什麽關系,鬧不愉快了,如果怕自己後悔,就去找他吧。”

雪煙低頭,看了下手機,又想起剛才教室裏陸京燃的神情。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對她這麽兇了。

其實雪煙也挺委屈的。

陸京燃最近情緒不佳,考慮他項目壓力太大,所以她總是處處讓着他。

雪煙猶豫兩秒,還是決定先冷處理,“明天吧,先等他消消氣。”

話雖如此,回到宿舍洗完澡,雪煙卻完全沒有睡覺的心思。

燈被關了,宿舍漆黑洶湧。

陸京燃剛才那通話,讓雪煙整個人難受到了極點。

他說的似是而非的話,是真的想分手嗎?

那說話的語氣,像失望到了極點,怎麽聽怎麽讓人傷心。

雪煙躺在床上,屏幕的光映在她臉上,不斷翻着他們以前的聊天記錄。

越想越不安,雪煙猛地爬起來,給他播了個微信視頻通話。

平時都是他打來視訊多,偶爾她也打,但他都接得很快。

但今天,遲遲沒有動靜。

只有視訊鈴聲嘈雜響了半天,回蕩在宿舍裏。

然後自動挂斷。

雪煙又給他打了三個電話,還是沒有人接。

心狠狠往下墜,無底洞似的。

從來沒想過,會被他這樣對待,腦海反反複複想起他最後說的話,不斷去揣摩他的意思。

雪煙睜着眼睛,呆呆地盯着手機屏幕,眼底水光晃蕩。

他真的,不要她了嗎?

……

“你醒了?”

見陸京燃緩緩睜開眼睛,李青衡總算松了口氣。

心剛落回原地,他就忍不住開罵了,“我靠,你吓死老子了,還好我昨晚回去及時,要不然宋明朗他們都在外面嗨,不準備回來了,你不得在地上躺一晚上啊?!”

陸京燃視野晃蕩,腦子暈眩,手搭在眼睛上,閉上眼緩了會,才坐起身來。

陸京燃打量了下病房,問:“我怎麽了?”

喉嚨幹澀,聲音沙啞,話說得格外艱難。

“你喝酒喝到胃出血,再加上最近休息不足,疲勞過度,昨晚沒撐住,暈過去了。”說到這,李青衡就更氣了,“你真是瘋了,我一開宿舍門,滿地的空啤酒瓶,你不要命了?!”

陸京燃揉了下額頭,看了下牆上的時鐘,晚上八點。

他問:“我睡多久了?”

“一天一夜。”李青衡沒好氣道:“我幫你和輔導員請假了,好好歇着吧。”

“謝謝。”陸京燃微頓,又說:“我生病的事別往外說,誰也別說。”

“為什麽?”

陸京燃只是不想讓雪煙知道,于是找了個好聽的理由:“現在項目緊,對團隊影響不好。”

“哦,那倒是。”

陸京燃不再說話了。

李青衡緊盯着他,恍恍惚惚間,看見一個脆弱到極點的陸京燃。

雪亮的白熾光打在他硬朗鋒利的臉上,在眼窩投下一層暗沉的陰影,淤青般的黑眼圈,穿着病號服,手背青筋凸起,還在輸液,臉色比病號服更蒼白。

整個人看上去,不僅是身體,仿佛靈魂都在消瘦。

但他的目光比身體更傷,無波無瀾,像一汪沒有活水的死海。

說不出來的絕望,從他眼底點點漫漶至他的全身,像将雨未雨的晚春,昏天暗地地壓将下來。

李青衡總覺得他最近不對勁,但又怕這時候問不合适,只能說:“你餓了沒?我給你打點吃的。”

陸京燃搖頭,只是問:“我手機呢?”

“昨晚沒電關機了。”李青衡傾過身子,把手機遞他手裏,“一起幫你帶過來了,充滿電了。”

“謝謝。”

陸京燃摁下右側按鍵,屏幕一亮,手機開機了。

他昨天喝了很多酒,意識不清晰,但沒完全斷片。

在沖動之下說的話,陸京燃多少還有點印象,不用也知道,情況糟糕透頂了。

陸京燃眉頭緊蹙,低頭去看,發現雪煙昨天聯系他了。

他猛地掀開被子,跳下床,床頭有東西摔響,手背一陣抽搐的刺痛。

李青衡瞪大眼睛:“你瘋了!你還在輸液!”

陸京燃回頭掃一眼,膠布下有針頂起,扯着右手背的皮肉,刺痛灼灼。

血液在輸液管裏逆流,觸目驚心。

陸京燃不管不顧,猛地拔出針頭,擡腳往外走。

像想起什麽,他腳步驟然一頓,回過身去,拿起床頭的衣服,沖進廁所換。

最後,在李青衡氣急敗壞的叫聲中,陸京燃出了病房。

陸京燃幾乎是跑着去,身子未愈,胃部細細泛着陣疼,漸漸淹遍全身,背後猛地迸發冷汗。

天氣又冷,但身體悶熱,冷熱交織,在他體內橫沖直撞,腦袋一陣刺痛冒汗。

但他一刻也不想等。

陸京燃在病院門口攔了輛車,聲音沙啞:“您好,清北大學。”

陸京燃上了車,又急急催促:“麻煩開快點。”

司機沒說話,默默加快了車速。

陸京燃背脊頂在車座,輕輕阖上眼,胸口悶得厲害,車裏面又有些味道,讓人喘不過氣來。

他眉頭皺得厲害,睜開眼來,幹脆擡手搖下車窗。

有風吹來,吹開異味,總算好受了一些。

陸京燃低下頭,太陽穴突突直跳,心裏斟酌幾下,最後還是給她發了句:【我們談談。】

雪煙似乎很快就看見了,屏幕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一行字。

但很快消失,輪番幾次。

她似乎在打很長的一段話,上方一直顯示‘對方正在輸入’。

很快又消失。

雪煙似乎把那段話删了,只回了一個字:【好。】

陸京燃側過頭,看向窗外。

一蓬蓬風從車窗斜灌進來,吹得黑發獵獵生風。

世界好大,整個城市也像曠野。

天色很暗,馬路上川流不息,霓虹殷勤亮着,煙波藍的河幽暗着,鶴望蘭等四季長青的花開得轟轟烈烈。

蘭樹灣公園。

是北城出名的皇家園林,這個時節,整座公園都是紅葉飛滿天,再晚些,好風光就要謝了。

要帶她來看看。

哪怕冷戰吵架,在路過異國他鄉時,看到美好風景時,陸京燃總會忍不住想。

——這地方真美,下次要帶她來看看。

……

收到他的消息,雪煙連外套都沒穿,就跑着去見他。

陸京燃挑了個學校人少的角落,在安清湖附近,綠化很好,蚊蟲不少,關鍵是有些冷。

快是落雪的季節。

又是晚上,溫度直降,雪煙抱着雙臂,四處張望,在一片漆黑中找他的身影。

路過一張長椅時,她的手腕猛地被攥住。

指節分明,滾燙的炙熱,指腹上每個薄繭她都無比熟悉,像燒人迷離的火焰。

雪煙停下腳步,低下頭去。

昏暗的光線裏,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借着月光,和前面體育館透着的燈光,隐約看見他高大的身形輪廓。

陸京燃安靜坐着,擡起頭來,筆直地看向她,漆黑的眼底搖晃着月色。

他穿着一身黑,身影沉默着,似乎要融入漫無邊際的黑夜中。

雪煙坐在他身邊,心髒堵塞得厲害,雜草叢生似的,脹悶得酸疼。

身前是無聲無息的安清河,倒映着落水的月亮。

風搖搖晃晃,拖着月色的浮光掠影,樹影婆娑,掩着他們攀纏得長長的影子。

雪煙深吸一口氣,主動出聲:“談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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