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4 章 番外·if線

番外·if線

離京五十裏外。

矜貴華麗的馬車上刻着一個鋒利的李字。馬車內坐着一個十四五歲,面容勝雪,寒霜似劍的少年。

比少年大上兩歲的男子驅馬前行,提醒道:“公子,這段路有些不好走,您坐穩些。”

雨還未停,且有越來越大的趨勢。馬車晃晃悠悠的行駛在泥濘中,水珠順着車沿落入地面,發出清脆的聲音。

一路行來,周遭皆是一望無際的樹叢,可就在方才,歸言瞧着了眼前不遠處有一座莊子。

車轱辘從石子上壓過,離那處莊子越來越近,而在莊子的正前方,逼仄窄小的泥路中央,正倒着一個髒兮兮的人。

歸言猛地勒馬停下。

“喂,你擋着我家公子的路了,趕緊讓開!”

倒在地上的人兒瞧着似乎還是個小孩兒,裹着泥濘的手指動了動,她睜開眼看過來,費力的起身,卻沒有要挪動讓路的意思。

“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好不好……”

雨水将她臉上的髒污沖刷,露出一張清豔精致的臉蛋兒,她年紀雖小,不過十來歲的樣子,可那副皮囊,假以時日定會驚豔四方。

她單薄的衣衫濕透了,緊緊貼着她的皮肉,脖頸間與臉上都遍布着縱橫交錯的傷口。

有些瞧着已經結痂,而有些還在往外滲血。

連歸言瞧了,都忍不住心生憐意,動容三分,“公子,她看上去好可憐的樣子。”

淅淅瀝瀝的雨聲伴随着雷鳴轟然而下,雨水浸入傷口好疼好疼。小觀衣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麽,也顧不得身上的傷,只是一個勁的磕頭,不多時,額間又多出一抹新傷來。

“求求你,救救我……”

馬車內遲遲沒有動靜,歸言咬咬牙,拿起一旁的傘便要下馬,餘光卻瞧見幕簾的縫隙中伸出一只手來。

不知磕了多久,本就消瘦的身子愈發的撐不住,聲音減小,直至消失不見。

忽然,周遭的雨似乎停了,身上的傷似乎也沒有那般疼,小觀衣聽見耳畔有人問:“你想要我如何救你?”

她艱難的擡起頭,原來不是雨停了,而是他撐着傘,将那些如刀子般的雨擋在了外面。

小觀衣将她這些日子受的磨難盡數告訴了他,想要以此博得他的同情。

“你……你幫我将那些人趕走好不好?我一定會報答你的。”

李鶴珣如仙似幻的容貌白皙清泠,說出來的話更是如冰錐,字字紮心,“若是如此,你便能活着嗎?”

能嗎?她也不知。

“将那些人趕走之後,你吃什麽,銀錢從哪兒來,一個女子又如何在這杳無人煙的地方生活?”

“若是再遇見匪盜,死之一字便是你的結局。”

小觀衣被他說的有些怕了,滲透在泥濘中的手不住的攥緊,她知道這般不好,可她也沒有別的法子了,“你可以……一直幫我嗎?”

他們無親無故,她也知曉自己的要求有些過分,可如他所言這裏杳無人煙,她只能牢牢抓住每一個機會。

若他今日走了,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

“求求你,你讓我做什麽都可以的,我會洗衣服,會砍柴,其他不會的我都可以學。”

李鶴珣低頭看她,“你的意思是,讓我将你養在這處。”

小觀衣是這般想的,可看他神色難看,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

“李家家規,兒郎不可養外室,便是你我年紀尚小,夠不上外室一說,可規矩就是規矩,不能廢。”

雖未直言拒絕,可卻與拒絕相同。

眼淚混着雨水不停的往下落,酸澀腫脹的雙眼很疼,可比起看不到頭的絕望,這點疼又算不得什麽了。

霎那間,眼前出現了一只幹淨白皙的手,指甲修剪整齊,食指旁覆着一層薄繭,那是常年握筆所至。

“自己能起來嗎?”

小觀衣點點頭,正要起身之時,卻聽見他道:“我可以帶你回府。”

渾身一軟,沈觀衣猛地跌落在地,愣愣的看着他,耳邊久久回響着如天籁降臨般的話。

他比她見過的任何一個人都要好看,以至于她坐上了那輛華麗的馬車後,都不敢靠的他太近,怕将他的衣衫弄髒。

“我、我跟你回去的話,探春怎麽辦?”

小觀衣覺得他好似不怎麽喜歡說話,于是不等他問,便懂事的道:“探春是我的婢女,我不能丢下她不管的。”

馬車外雷聲大作,小觀衣害怕的瑟縮了一下,梨花帶雨的哭着,“你能不能,救救她。”

李鶴珣面無表情的看着她,還未長開的五官初現棱角,瞧上去有點兇。

“歸言,将人帶出來。”

“公子。”歸言苦笑道:“您說您出來一趟帶一個小姑娘回去怎麽與老爺夫人說啊,更別說還要再帶一個。”

小觀衣抽噎着,又害怕又愧疚,可讓她放棄即将得到的生機,她做不到。

但是探春……

心口如同砸上一塊石頭,不住的往下墜,她也不能放任探春自生自滅。

幾番糾結後,小觀衣眼底的光逐漸湮滅,“對不起……我、我還是回去吧。”

她明明很害怕回去那個莊子,話音落下時聲音都在發顫,兩只小手攥得緊緊的,像是要将其中一根指頭掰下來。

方才在路邊那般求他,可為了她口中的婢女,卻寧願回到她害怕的地方。

長長的羽睫在眼睑下拓出陰影,李鶴珣再次道:“将人帶出來。”

小觀衣猛地擡頭看向他,剛剛憋回去的眼淚又像開了閥門似的湧出。

她想,一定是娘親在天有靈,才讓她在今日,遇見一個願意救她與探春的哥哥。

她謹記着李鶴珣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所以一路上都不吵不鬧,乖乖的坐在馬車裏與他回府。

原來他是李家的嫡長子,身份尊貴,是連沈家都要避其鋒芒的存在。

她不知道那個哥哥是如何與家裏人說的,最後她被安排到了哥哥旁邊的小院子裏住,與他只有一牆之隔。

只是現在,小觀衣正坐在書房中,惴惴不安的看着緊閉的門。

陌生的地方總是讓人心緒不寧,探春還昏迷不醒,在卧房中休息,而她,則是歸言吩咐,讓她坐在這裏等人過來。

不多時,少年推門而進,他換了一身衣衫,帶着雨中的潮氣,一步步朝着小觀衣走來。

“我與爹娘已經說好了,日後你便留在這裏做我的書童。”

“書童,是什麽?”她問。

少年抿着唇,“就是替我磨墨,伺候紙筆的人,你……願意嗎?”

“不過,你要隐着自己的女子身份,日後以男裝示人,我與爹娘亦是說的你是男子,萬不可露餡了。”

對于男女之身,小觀衣并不覺着有什麽,她如今只想活着,好好的活着,日後才有機會為娘親報仇。

于是小姑娘狠狠的點頭,脆生生的道:“好!”

這一句好,讓她自此再穿不得襦裙,戴不得首飾,可卻換來了她平安順遂的五年。

五年中,李鶴珣教她讀書習字,彎弓射箭,告訴她許多從前不曾聽過的道理。

煮茶研墨,執筆翻冊似乎成了這些平靜日子裏必不可少一環。

她與李鶴珣幾乎日日相對,他是兄長是老師,更是她此生最大的恩人。

除此之外,還有阿意。

與李鶴珣不同的是,李鶴意只比她大上兩歲,性子又良善溫和,待她如親人一般。先前她大病一場,李鶴意為了她甚至回絕了與太子一同游歷,留在府中照顧她。

此後,她與阿意變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友,幾年過去,府中除了李鶴珣外,她與阿意最是親近。

只是,他似乎并不知曉她其實是女兒身。

熙平四十二年。

驚蟄多雨。

前些時日風雨來勢兇猛,院中的枇杷樹被打落了許多果子,穿着灰袍衣衫的瘦弱少年正心疼的蹲在地上将那些還能吃的果子撿起來。

清風朗月的男子走來時,瞧見的便是這樣一副場景。

“觀一。”

觀一乃是沈觀衣化作男子時的名字,因先前的衣字太過女氣,所以旁人都只道觀一。

“做什麽呢?”

陡然離近的聲音驚吓了少年模樣的小書童,她身子輕顫,被裹在衣襟中的幾顆枇杷果便一股腦的滾到了地上。

肩頭被折扇輕輕一敲,沈觀衣不悅的回頭,幾年過去,她出落的越發亭亭玉立,容色清豔,雌雄莫辨,李鶴意每每瞧見都得驚嘆一聲,“你這副模樣,只是男子,當真可惜。”

可惜不可惜沈觀衣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辛苦撿的果子都沒了。

少年雙腮鼓起,視線垂落,委屈蔓延至眼底,一張小臉上滿是失落。光華穿過樹葉,在她的身上形成斑駁的花紋,李鶴意合扇輕嘆,“知道了,我幫你撿。”

望着樹底下數不清的果子,“這些都要撿嗎?”

“嗯!”

又是一聲長嘆,李鶴意将人拉起,指了指一旁的石凳,“去那兒歇着吧。”

沈觀衣謹記平日李鶴珣的教誨,幹巴巴的客氣道:“二公子,要不還是我來吧。”

正好彎腰的人,将指尖從果子上收了回來,好笑的看向她,那雙黑白分明的雙眸明明溫柔多情,眼底卻閃着精明如狐貍的光,“若你當真想撿,方才為何故意将果子扔在地上。”

“想來兄長雖教了你如何利用人心,卻沒告訴你,要想讓人相信,必不能反自身之品性而行。”

被人看破的拙略伎倆讓沈觀衣有些窘迫,但她好學,多年來,她問得最多的一句便是,“此意何解?”

“你知我最是心軟,便故作是我害得你白費功夫,又以失落之姿,令我心軟,不得不提出幫襯之言。”

李鶴意笑容淺淺,一邊頰上的酒窩若隐若現,“你了解我,正如我了解你,觀一不是一個因為小事便委屈之人。”

“事出反常必有妖,于是我便想到了前兩日,兄長正好讓你看的《處事懸鏡》。”

沈觀衣知曉自己不如他們二人聰明,常年被打擊的早已習慣,她雙手托腮,坐在石凳上遙遙望着前方。

忽然,眼前出現了一個精致的雕花木盒,巴掌大小,被李鶴意用扇子推到她眼前。

“別難過了,打開瞧瞧。”

盒子裏裝着一枚玉簪,簪子通身剔透,上頭雕刻的芙蓉花栩栩如生,雖樣式簡單,工藝卻極其繁瑣,沈觀衣目不轉睛的盯着,沒有注意到自己眼底星星點點的亮光。

真好看。

可這是女子之物,她戴不得。

壓下心中不舍,沈觀衣将盒子推到了李鶴意跟前,“太貴重了,我不能要。”

“是不能要……”李鶴意嘴角噙着笑意,“還是不敢要?”

沈觀衣下意識瞪圓了眼。

回神又覺自己的反應過于心虛,于是便垂頭不語了。

“觀一,你忘了,今日不止是你的生辰,還是你的及笄之日。”

他的聲音很好聽,像是春風拂柳,漾着萬物複蘇的暖意,讓人忍不住便進入到他的一字一句中。

“既已及笄,便能許人家了,觀一,你難不成想一輩子以男子的身份,在府中蹉跎?”

他知道了。

沈觀衣說不上是什麽心緒,只覺萬般複雜,動了動唇,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可他似乎并不介意,悠悠道:“你與兄長還想瞞我,可我與你相識多年,怎會蠢到瞧不出你是男是女。”

“我知曉兄長為何要你扮作男子,但觀一,你長大了,若你想離開府中去過自己的日子,我與兄長都會給你安排好,無論你是想嫁人還是做生意,天高海闊任你飛,我将你當作好友,當作妹妹,自會替你兜底。”

“便是出了李家的門,依然不會有人敢欺負你。”

“觀一,你想離開嗎?”

萬般思緒皆化作薄薄的水霧,遮擋了視線,這五年種種,如書冊般在腦海中一頁頁翻過。

李府乃是上京名門世家,在沈觀衣的印象裏,大家族皆是子嗣繁榮,後宅龃龉。

從前在沈家時,姨娘便衆多,兄弟姊妹也多得讓她記不住,水深火熱,是她對家族唯一的概括。

可到了李家才知曉,不是所有的家都是如此。

盡管她鮮少見到老爺夫人,但他們從不苛待下人,李鶴珣與李鶴意更是待她極好。

她一個外人,卻在此處感受到了從前不曾得到過的愛護。

若是離開……

她能重新換上襦裙,以女子的身份過活。就如李鶴意所言,天高海闊任鳥飛,她便是離開了府中,他們也依舊是她的後盾。

可鳥兒飛得再高再遠也會回家,她的家就在這裏,談何離開。

更何況,還有沈家……

是啊,還有沈家,這些年日子過得太順遂,她險些都要忘記那些血淋淋的往事。

“我不想離開。”

李鶴意笑容斂起,“那你可知,若你仍在府中,女子之身,暴露不過是遲早之事,屆時你又該如何?”

“輕則被打發賣出去,重則亂棍打死,更何況你在兄長旁邊的院子住了這麽多年,你的清譽可以不顧,那他的呢?”

一連串的質問讓沈觀衣有些發懵,下意識開口,“那、那我該怎麽辦……”

“你想留在府中?”

她抿唇颔首。

李鶴意又道:“可是因為我與兄長?”

見她仍舊點頭,李鶴意目光如隼,“若只能有一個留在府中的理由呢,是因我,還是兄長?”

沈觀衣怔愣的張了張唇。

“觀一,你需得老實回答我,我才能替你想出法子來。”

半晌過去,沈觀衣細聲扭捏道:“因為……大公子。”

盡管為何扭捏,沈觀衣也不知曉,只是覺着這樣的話說出來,有些羞人。

李鶴意忽然笑了,仿佛方才咄咄逼人的不是他。

“既如此,那我倒是有一個法子,讓你可以一直留在府中,還能以女子之身示人。”

“什麽法子?”

鵲錦寬袍緩緩貼近,李鶴意俯身輕言,片刻之後,沈觀衣雙頰通紅,像是要滴出血來。

她慌張的起身,往外跑去,“我、我……大公子快回來了,我還未将茶煮好,先、先走一步。”

看着她慌忙逃竄的背影,李鶴意搖頭輕嘆。

他年紀雖輕,但卻知曉兄長之性情,便是一開始觀一無處可去,他将人帶回府中暫住無可厚非。

可如今五年過去,觀一身段容色皆是上乘,區區長衫,如何掩蓋風華之姿?

他能想到的,兄長未必想不到。

既沒提及讓觀一出府,便是有旁的打算。

那打算在他看來,或許連兄長自個兒都沒察覺。

沒察覺他近來偶然間看向觀一的眼神,柔情萬千。

這頭,沈觀衣匆匆跑走後,臉頰仍是燙的厲害,她埋首用掌心貼着雙頰,試圖讓其冷靜下來。

因着沒瞧路,一頭紮進了硬朗的胸膛之中,雪松入鼻,帶着清泠之氣。

這味道再熟悉不過,她便是不擡頭,也知曉來人是誰,更何況,她如今不敢擡頭。

冷淡的嗓音從顱頂傳來: “還不起來。”

沈觀衣屏住呼息,極慢的後退一步,聲音細如蚊蠅,“大公子……”

她垂着頭,只能瞧見那雙六合靴調了個方位,推門而入。

書房共有六扇窗戶,清風交彙,寂靜寧人,東邊牆面擺放着一處軟榻,自她來後,多是她歇息午休之地。而與之相鄰的便是李鶴珣平素讀書習字的地方,紫檀木昂貴稀有,便是這小小的一方桌案,便已然價值連城。

是以沈觀衣每每煮茶研墨之時,都萬般小心。

可今日,她有些心不在焉,墨條在硯中打着轉,李鶴珣已停筆許久,她卻仍未發現。

“可是我哪處得罪了你?”

冷淡的嗓音喚回了她的神智,望着那從香爐中緩緩升起的青煙,沈觀衣連忙道:“沒有,我……”

“若沒有,為何不敢看我?”

沈觀衣身子一僵。

“若你做我的嫂嫂,便能以女子之身,留在府中了。”

耳邊是李鶴意雲淡風輕的聲音,不知怎的,自聽見這話之後,她便有些不自在,如今與李鶴珣共處一室,都像是別有用心般。

她只能盡力掩飾自己的不自在,可越是掩飾,便越是破綻百出,與往日不同。

好在李鶴珣并未在這上頭糾葛許久,他緩緩起身,自她身邊走過,熏過香的衣衫拂過她的指尖,布料綿軟,有些酥癢。

“跟我來。”

沈觀衣壓下心頭的異樣,默不作聲的跟在李鶴珣身後穿過長廊,走向一處涼亭。

亭中只有一方石桌,平日裏李鶴珣與李鶴意便常常在此處對弈,只是今日桌上擺放着幾道佳肴,與她同樣做男子打扮的探春候在一旁,巧笑嫣然的看着她。

沈觀衣似有所感,猛地看向走在她身側的男子。

這一瞧,沈觀衣才恍然發覺當年那個矜貴冷漠的少年早已出落得如此俊朗,冷硬的線條讓他瞧上去有些不近人情,仿若山巅之上的青竹,孤傲冷清,不問世事。

沈觀衣看的有些出神,以至于李鶴珣側頭瞧來時,直直的撞入他漆黑幽深的瞳仁中。

不似以為的那般冰冷,如春風化雨,讓人躲閃不及。

心頭一悸,沈觀衣狀似無意的看向他處,與之相比,李鶴珣則要淡然的多,他向來沒什麽表情的臉上依然雲淡風輕,只是瞳仁之下閃過一抹無人察覺的幽深。

不多時,李鶴意踏着日光而來,一開口,卻讓氣氛更加怪異了幾分,“阿兄,這些都是你特意為觀一準備的嗎?”

探春與他一唱一和,“可不是嘛,前幾日奴才不過說了一句觀衣先前念叨着想在生辰這日與家人一同用膳,大公子便讓奴才去準備了這些。”

李鶴意自顧自的走到一旁坐下,“阿兄用心了。”

李鶴珣瞧了李鶴意一眼,并不多言。

直到沈觀衣小聲道:“多謝大公子。”

李鶴珣臉上的冷意才消融一點,輕輕應了一聲。

“來,今日是觀一的生辰,我先敬她一杯,願她……”李鶴意抿唇笑道:“心想事成。”

沈觀衣自是知曉他在說什麽,頓時緊張的揪住衣角,恨不能捂上他的嘴,都怪他先前說那些奇奇怪怪的話,讓她到現在都無法平靜下來。

就在李鶴意潇灑仰頭,一飲而盡之時,唇齒間頓時察覺不對,嗆個不停,“哥,怎麽是茶啊?”

李鶴珣懶得理會他,轉頭看向沈觀衣,抿唇道:“用膳吧。”

“哥,你都不祝咱們的小壽星生辰喜樂嗎?”

“李鶴意,近日學堂無事,你若清閑便幫我摘抄禮記四十六篇。”

李鶴意笑意不減,“阿兄,你便是不威脅我,我也會幫你的。”

李鶴珣頓時沒了脾氣,昵了他一眼。

阿意什麽都好,就是太過早慧,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好似能瞧見諸多虛妄。

用和尚的話說,便是身有慧根,玲珑常在,乃是至善至純之人。

李鶴珣執起杯中清茶,看向沈觀衣,開口輕喚:“觀衣。”

潺潺如溪水的聲音與往日一般無二,可今天卻不知怎的,心口撲通撲通的狂跳,竟有些緊張。

沈觀衣握着茶杯的手都有些不穩,故作鎮定的眨眨眼,“大公子……”

“我沒別的祝賀,只願你歲歲有今日,年年有今朝。”

沈歡衣被他瞧得不自在,連忙掩耳盜鈴的低頭。以為這樣,就能瞧不見她此刻沒出息的樣子了。

殊不知在李鶴珣眼裏,眼前的小姑娘長睫輕顫,恨不得将頭藏進胸口,埋得深了,那點從衣襟中鑽出的脖頸,白膩的如同上好的羊脂玉。

李鶴珣雖不知她今日為何有些不同,但見她窘迫的模樣,也頗為可愛,眼底不自覺的劃過一絲淺淡的笑意。

“觀衣,生辰快樂。”

“觀一,生辰快樂。”

探春動了動唇,無聲道:姑娘,生辰快樂。

酸澀瞬間湧上眼眶,模糊一瞬,沈觀衣咬唇道:“謝謝你們。”

“好了,今日可是高興日子,再不吃可要冷了,別浪費了阿兄一片心意。”

李鶴珣忍無可忍,“李鶴意!”

“真不錯。”李鶴意咬下一口醬鴨,笑眼彎彎,絲毫沒将他的警告放在眼中。

“來,嘗嘗,給你個大鴨腿。”

沈觀衣感動的夾起鴨腿,可她萬萬想不到,肉質這般緊實,她撕扯半晌,忍不住一個用力——

鴨肉吃到了,手肘也打在了坐在她身邊的李鶴珣的手臂上。

他剛夾上的菜被這樣一晃,毫無預料的落到了茶杯中,茶水四濺,星星點點的黏在他的臉上。

他略有些怔愣。

或許是他片刻的發懵過于好笑,沈觀衣心中有愧卻也忍不住彎起嘴角,不停的用絹帕去替他擦拭,“大公子,我不是故意的。”

倒是一旁的李鶴意,毫不客氣的笑出了聲,“哥,你也有今天哈哈哈……”

除李鶴珣外,皆是其樂融融,歡笑一片,連旁邊的青竹,都忍不住在風中抖擻幾下,與她們一同熱鬧。

隔日更if後續,後續應該是最後一章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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