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去見你
剛約完會回來, 陸京燃就出差了。
南荷科技展辦得如火如荼,鴻蒙花了不少錢,在現場置辦了一個展臺。
此前, 網上就有不少人在關注這個新興公司, 偶爾也有科技媒體會提及他們。
陸京燃為了配合品宣,甚至接受過采訪, 不過都是些小媒體, 當時因為高顏值,上過熱搜, 也算有過幾次小圈層出圈的情況。
有些人去挖他的履歷, 發現還是清北大學的在讀生, 年輕得很。漸漸地, 将目光從他的臉,轉到公司新品,以及待孵化的項目上。
這次第一款新品上市, 許多圈內飛手頗感興趣,都去科技展裏排起隊伍來,當天就有不少自來水,網上闖出些聲量。
再配合線下渠道的鋪貨, 一兩天過去, 銷量就開始有爆火的跡象了。
不少科技大V都出了測評視頻, 上了好幾個長短視頻平臺的熱門。
內部也有員工本身就是KOL,再加上, 鴻蒙本身也有品宣預算, 上下線聯動宣傳。
一時之間, 鴻蒙像匹黑馬,以過硬的質量和創新的技術, 搶得了科技展的頭籌,銷量也在短時間內水漲船高。
雪煙在網上看到許多人讨論時,也很為陸京燃高興。
近三年的努力,總算沒白費,獲得了回報。
下周就是期末考,雪煙也更加忙碌起來。
與此同時,她接到了一個意外的電話。
聽着話筒對面陌生又熟悉的聲音,說心裏沒有波瀾,那是不可能的。
但雪煙語氣很平靜:“出什麽事了嗎?”
這兩年,裴秀穎沒再敢換號碼給她打過電話,但在她的央求下,雪煙把她拉出了黑名單,但她們的關系處得平平淡淡。
裴秀穎經常會發信息來,對她噓寒問暖,之前還讓林靜怡查到清北的地址,時不時給她寄來新衣服和特産來。
雪煙一開始還很困擾,三番四次強調不用再這樣了,但裴秀穎都不聽,漸漸地,雪煙也就随她去了。
但那根刺,始終從雪煙心裏拔不下來。
裴秀穎讷讷道:“沒什麽事。”
“……”
裴秀穎似乎很緊張,很久沒給她打電話,語氣都透着小心翼翼:“你過得怎麽樣?最近天氣冷,我聽說北城很冷,衣服記得穿多點,別冷感冒了。”
雪煙嗯了聲:“你也是。”
三兩句話,兩人又沒話題了。
裴秀穎沉默一會,努力地在找話說:“你……你男朋友呢?他怎麽樣?”
雪煙低着眼睛:“也挺好的。”
“……嗯,那就好。”
兩人再度沉默下來。
氣氛尴尬到極點,連喘口氣都顯得唐突。
雪煙也沒什麽想說的,猶豫片刻,想要找個好聽的理由挂斷電話。
話還沒說出口,就聽見裴秀穎放低聲音,帶着處處賠小心的卑微:“媽……我想去你學校看看你,可以嗎?”
“……”
似乎怕被雪煙拒絕,她連忙又補充:“就一面,不耽誤你很多時間,5分鐘也好。這幾年你都是在外面過年,我太久沒見到你了,挺……挺想你的。”
雪煙垂下眼睛,心裏也有些亂。
孤獨的小孩童年缺少來自母愛的照顧,所以她就逼着自己長大,去照顧自己,去照顧別的生命,不讓自己陷入敗無可敗的落魄境地。
雪煙覺得現在這樣挺好的,大家各過各的,實在沒必要再面對彼此,一個不注意,就互相傷害。
把日子過成鮮血淋漓的模樣。
雪煙深吸一口氣,輕聲說:“別來了,我過挺好的。”
說完,不管對面的反應,雪煙斷然挂斷了電話。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挂斷前一秒,似乎聽見裴秀穎洩出一聲細微的氣聲,哭了?
雪煙抿着唇,放下手機,抱住了膝蓋。
今天是平安夜,窗外人聲喧嚣,校內充滿了節日的熱鬧氛圍。
年輕的學生總愛湊各種熱鬧。
但雪煙宿舍安靜得很,舍友們交換完蘋果,就都在複習。
過了會,白桃拆了包零食,窸窸窣窣的,一個個挨個問過去,最後問到她:“雪煙,薯片吃麽?”
雪煙搖了下頭,又想到自己在床上,周圍都是簾子,白桃根本看不見,才說:“不用,謝謝。”
白桃應了聲,沒再多問。
下一秒,手機震動起來,是陸京燃打來的電話。
雪煙接通,兩人聊了會。
很快,陸京燃發現了她情緒不太高,“怎麽了?”
雪煙想了下,輕聲說:“你等我下。”
陸京燃:“嗯。”
雪煙爬下樓梯,下了床,穿上拖鞋。
她不想讓舍友知道家裏的情況,出了宿舍,走到平臺欄杆,這才把那通電話的內容全盤托出。
陸京燃聲音有點啞,問:“你想見她嗎?”
雪煙想了下,搖頭道:“不想。”
陸京燃又說:“那就不見。”
雪煙:“……嗯。”
雪煙其實挺矛盾的。
一方面,她不想面對裴秀穎,很多時候,只要不想起她,雪煙的日子大多數都是快樂的。
但總有些特殊時刻,雪煙難免情緒有波瀾。
尤其在熱鬧的節日裏,陸京燃不在身邊時,就更容易顯得孤獨。
“不開心嗎?”陸京燃那頭背景音繁雜,似乎感覺到她的情緒,他走到更為安靜的地方,再度出聲,喉嚨很啞,帶着疲倦,“心裏別有負擔,不想見就不見,人首先是自己,其次才是任何人,把自己照顧好,等哪天你準備好了,再去面對她也可以。”
雪煙安靜聽着,忽然發現件事,“你聲音怎麽了?生病了嗎?”
陸京燃微頓,解釋道:“沒有,可能飯菜吃辣了。”
沒等她說話,他接着剛才的話題繼續:“裴秀穎那,實在不行,我們哪怕徹底斷了聯系也可以。”
“……”
陸京燃語調吊兒郎當,散漫道:“等她晚年走不動時,咱也不虧待她,該贍養就贍養,把該還的都還給她,用不着你愧疚,懂嗎?”
他未來的規劃裏,一直有她。
雪煙低下眼,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但就是,心裏的慌張忽然落了地,好像沒那麽空了。
“再說,她不還有一個女兒?”陸京燃笑了聲,說:“輪不到你杞人憂天。”
雪煙彎了下唇:“知道了。”
陸京燃聲音微松了下,又沒皮沒臉起來,忍不住逗弄她,“才剛離開你兩天,就這麽不高興,少了我是不是都睡不好了?”
雪煙點頭:“嗯。”
安靜兩秒,雪煙捏緊手機,忽然問:“明天你能回來嗎?”
話題跳躍太快,他似乎沒反應過來,“什麽?”
雪煙微頓,看了眼放在床頭的禮物,聲音很輕:“明天是你生日,我想陪你過。”
雪煙知道希望很小,但還是想問。
前兩年他也是很忙,生日都沒法陪着他過,每次都是補的生日。
雖然他總是表現得無所謂,但雪煙總覺得,想讓他更開心些。
“明天科技展最後一天,後天才能結束。”陸京燃微頓,聲音放得很低:“得晚點,放心,下了飛機,我立刻去找你。”
他果然很忙。
雪煙垂下眼睫,沉默下去。
聽她沒說話,陸京燃問:“怎麽了?晚一天過,也沒事的。”
雪煙抿了下唇,忽然喚了他一聲:“陸京燃。”
“嗯?”他應得很沙啞。
雪煙心裏失落起來,感覺心和懷抱都是空落落的,想被熟悉的體溫填滿,不然,整顆心都像站立不牢。
想一直喊他名字。
想一直站在他身邊。
電話安靜下來,只有雪悄悄墜落。
撲簌簌的聲音。
過了半晌,陸京燃忽然低笑一聲:“想我了?”
夜色好濃,冬風含殺,月光悄悄灑了一地的霜。
雪把夜抱濕,他的聲音卻有一種熾烈如火的感覺,燒得人心頭發燙。
雪煙攥緊手機,靠在欄杆上,肩膀微縮,像膩在他懷裏似的。
心底有個位置,像雲朵一般,深深綿軟下去。
隔着電波的距離,陸京燃呼吸微緩,很輕薄,帶點沉,缱绻纏綿到極點,像愛人對她低沉的撫慰。
好半晌,都是一片寂靜。
陸京燃以為她害羞,耍賴不會再回應了。
忽然間,耳朵一癢,電話那頭,傳來一聲微不可聞的撒嬌呢喃,“想你。”
心底忽然被她毛絨絨撓了一下。
陸京燃唇角微勾,低嗓哄她:“乖,等我回去?”
……
雪煙沒有乖。
隔天,她買了張機票,準備直飛南荷。
雪煙收拾行李的動作非常突然,惹得舍友争相來問,是不是家裏出了什麽事。
臨近期末,這種行為本來就很突兀。
雪煙找了個理由,含糊帶過,又拎着行李,帶着複雜的心情,在校門口攔了輛出租車。
到了機場,因為來得早,雪煙等了很久。
飛機又出現了延誤,多等了一個小時,直到傍晚時刻,落日都快熟透了,雪煙才按部就班排着隊,上了飛機。
這是雪煙第一次飛去找他。
昨晚挂完電話後,雪煙翻來覆去睡不着,忍不住想起辛子悅之前說的話。
——“高三那一年,他累得跟狗一樣,都沒開口讓你飛去北城。”
——“每一次都是他見縫插針,四處輾轉去休港市見你。”
——“好幾次累到進醫院,都不讓我們和你說。”
即使是昨晚,他依舊沒有開口,讓她飛去南荷,而是讓她等他回來。
雪煙忽然不想再等了。
她想去見他,不管不顧的。
再也不要只讓他主動往前。
她該多付出一些,再多一些。
雪煙眼睫動了動,忽然又想起他昨天說話的聲音,總疑心他是生病了,為了以防萬一,她甚至請了兩天假。
雪煙靠着椅背,疲憊地噓了口氣,安靜等着起飛。
但這會心裏七上八下的。
雪煙沒有提前和陸京燃打聲招呼,是悄悄行動的,想給他一個驚喜,但又怕他可能會不高興。
應該不會影響他的工作吧?
雪煙深吸一口氣,擡眼掃了周圍一圈,客艙有些喧嚣,多是成雙成對的人坐在一起,低聲聊着天。
心又寂寞起來。
雪煙低下眼睛,忍不住揣摩起陸京燃以往的心情。
他真的……好遷就她,而她一直沒太意識這點,自顧自被他保護在象牙塔裏。
從他畢業後,總是四處輾轉奔忙,但每一次飛回休港見他,是不是都這樣疲倦忐忑?
但在面對她時,又總得裝得若無其事。
是真的開心,或者只是不想讓她擔心?
她好想見他。
即使再累,再長途跋涉,總歸是快樂的。
畢業旅行,是有好友陪同的,這是雪煙第一次獨自飛往另一個城市。
飛機有些颠簸,轟鳴聲略大,似乎能刮破耳膜。
睡眠淺的人,在這種嘈雜陌生的環境下,根本睡不着覺。
雪煙也不想睡,一直盯着前面椅背後的屏幕。
視頻放着老電影,她也沒心思看,思緒起伏不定,愣愣地出着神。
就這麽煎熬過去。
三小時後,飛機落地,雪煙拎着行李箱,直奔目的地。
地址是昨晚問李青衡拿的,順便讓他保密。
雪煙從沒去過南荷,這裏是陸京燃的故鄉,但因為急着見他,坐在出租車上,都沒來得及欣賞沿路的風景。
下了車,雪煙進了電梯。
科技展場地不在市中心,在比較偏遠的區域,酒店都隔着點距離。
為了方便,鴻蒙幾個人直接在對面短租了公寓。
因為天氣暖和,南荷現在是旅游旺季,他們沒租到多人公寓,幹脆都分開住了。
電梯門關上,雪煙摁了三樓的按鍵。
這會,緊張後知後覺冒上心頭,不知道他等會是什麽反應,自己又該說什麽話。
“叮”一聲。
電梯到三樓了。
這是個極簡風的公寓,裝修透着敷衍。
價格應該不算太貴,多是剛工作年輕上班族會住,素質高,也就顯得格外安靜。
雪煙看着房門樓,剛走到門口,就聽見裏頭忽然傳出一聲怒吼:“你瞎折騰什麽?創業創業,做的什麽破生意,你看看你現在像什麽樣子?”
“……”
裏頭動靜微頓,傳出陸京燃熟悉的嗓音:“用不着你管。”
雪煙腳步頓住,聽出他在和陸明峰說話。
“之前胃出血,現在又發燒,居然還不知死活待在展臺,你瘋了?”
陸明峰似乎氣到了極點,“我就不明白,你那個公司,做了這麽久,還是那個半死不活的樣子,回家不舒服?”
陸京燃明顯沒放在眼裏:“沒有半死不活,賣挺好的你看不見?”
由于不适,他的喉嚨幹澀,聲音啞到極點,說話都顯得有些艱難。
“就你那點銷售額,塞牙縫都不夠,祝融科技分分鐘就上億。”
陸明峰冷笑,啪一聲,似乎将一疊東西扔到桌上,“你不喜歡辛子悅,爸給你物色了別的女孩,這一堆姑娘,你挑挑,有沒有喜歡的?”
雪煙皺起眉來。
又聽見陸明峰繼續說:“你看看這個,和你女朋友長挺像的,性格也溫柔,你考慮下。”
陸京燃聲音壓不住的火氣:“怎麽還沒死心啊你?”
“行,這事晚點說。”陸明峰也壓住火氣,補充道:“現在跟我回老宅,好好養養身體,爺爺奶奶也想見你了。”
陸京燃完全不吃這套:“少拿他們壓我,我自己有分寸。”
“別跟他廢話,帶走。”
室內響起一陣騷動,噼裏啪啦,明顯是桌椅全翻的動靜。
不會打起來了吧?
雪煙心急起來,擡起手來,砰砰地敲着門。
還沒來得及喊出聲,門驟然被開了。
是個西裝革履,五大三粗的高壯男人,黝黑的皮膚,神色冷峻,看着很不好惹。
應該是保镖。
雪煙往裏掃了一眼,陸京燃正被人按在沙發上,神色不耐煩到極點。
雪煙血液直往腦仁上冒,也不知哪生出來的勇氣。
她一把推開擋在門前的保镖,直接往裏面沖。
門口的保镖也沒想到,看着柔柔弱弱的小女生,突然會發起瘋來。
猝不及防間,就讓她沖了進去。
雪煙下意識擋在陸京燃面前,“你別欺負他!”
所有人都靜下來。
陸京燃瞳孔震蕩,森冷的神情頓收,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
陸明峰也吃了一驚:“怎麽是你?”
他很快反應過來,滿肚子火,“讓你們開門,但怎麽連個姑娘都攔不住?幹什麽吃的?”
開門的保镖低頭道歉。
雪煙臉色倉皇,掃了一圈室內。
木茶幾被掀翻在地,玻璃濺飛四處,水珠蔓延,地面一片狼藉。
陸明峰帶了兩個保镖,各個人高馬大,體格健壯,看着就讓人心頭發憷。
雪煙回頭,對上了陸京燃震驚的雙眼。
他明顯還沒反應過來,目光凝固,穿件深黑T,衣領松散,似乎瘦了些,但寬大的肩膀還是撐出好看的棱角。
臉頰燒得滾燙,神情疲倦到了極點,眼神正直勾勾盯着她。
雪煙迅速紅了眼:“你受傷沒有?”
有人還站在沙發邊,很年輕,彎腰按住他的肩膀,似乎想制住他的動作,腳邊還放着個醫藥箱。
雪煙用力去掰他的手,整個人都快氣炸了,“你快放開他!”
對方連忙松開手,聳了聳肩,無奈地一笑。
天知道,他只是個家庭醫生,招誰惹誰了,卷進別人家裏難念的經裏。
“沒有。”陸京燃朝她笑,反握住她的手,聲音很啞,“你怎麽來了?”
雪煙沒回答他,再度轉過頭去。
目光對上陸明峰。
他穿了一身純黑的高檔西裝,約比陸京燃矮半個頭,但還是身形高大,遠比普通人高多了。
頭發梳得一絲不茍,保養得當,但鬓角染了霜,依舊神采奕奕,面容冷峻,使他氣勢更為壓迫人。
更別說,他那雙鷹一般的眼。
此時,他挺拔站着,目光沉如水,正冷冷盯着她。
雪煙後知後覺慌起來,一顆心緊張得搖搖欲墜,但勉強克制下去,故作冷靜喊人:“陸總。”
不是陸叔叔。
是陸總。
男人擡眼,睨了她一眼。
她倒是絲毫沒有套近乎的意思。
雪煙攥緊陸京燃的手,因為發燒,體溫滾燙,一陣陣燒着她的手心。
雪煙輕聲道:“請您和陸京燃道歉。”
她從未這樣大膽去要求別人,更別說還是面對一個位高權重的長輩。
曾經她總是息事寧人。
但人活着就像在下棋,只落半子,也能引起滿盤風雲,誰也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麽。
人生在世,為了某些風景,某些人,總會去做些冒險的事。
陸明峰目光釘着她的臉,反倒笑了,“小姑娘,你是以什麽身份來和我說這話的?我沒找過你的麻煩,你倒是自己想不開,撞到我面前來。”
“……”
“我也不怪你,更不想去為難你,畢竟,是我兒子先招惹你的,但你們不合适,我想是我們之間的共識。既然我們今天見上面了,我就直說了。”
雪煙看着他平靜從容的神色,聽見他補充道:“我沒有別的意思,只希望你別再和他來往了,有任何的要求,你可以直接提,我會盡量滿足你。不要再見他了,好聚好散,你自己也不容易,不如多為自己的未來考慮考慮?”
他好會裝啊。
當時背着她,當着陸京燃的面,把話說得那樣難聽。
但在今天,面對自己時,一番話竟然說得溫和而不容置疑,像極了一個慈愛,全心為她考慮的長輩。
雪煙還沒反應。
陸京燃倒是火大極了,手背青筋都暴動着,剛想起身,就被雪煙輕輕拽住了手腕。
“你不舒服,別亂動。”
陸京燃神色微頓,下一秒,竟然乖巧地坐回了原位。
陸明峰靜靜盯着他們。
雪煙安靜回望他。
人害怕未知的恐懼,在沒經歷時,才會胡思亂想,被自己各種幻想吓倒。但事情發生時,也許會比自己想象中,更為冷靜。
“既然如此,我今天也就表态了。”雪煙這會反倒心靜了下來,直勾勾盯着陸明峰,一字一頓,擲地有聲,“陸總,只要陸京燃需要,我就會一直在他身邊。”
衆目睽睽之下,她在護着他。
陸京燃喉結滑動一下,盯着她的側臉,眼神情緒洶湧,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陸明峰皺起眉來,男人在商界浸淫多年,最擅長的就是洞察人心。
他也出身貧寒,又歷經風雨,見了那麽多雙形形色色的眼睛,最知道怎麽對付這種家境的人。
他早就聽說過雪煙這個名字,也調查過她的背景。
但從未放在心上,小年輕的感情,風一吹就散了,但沒想到今天見到本人。
真是漂亮。
最關鍵是,眼神裏看不出一絲欲望。
只有堅毅。
陸明峰又不是毛頭小子,雪煙一張漂亮到極致的臉,目光卻總是毫無保留,純真青澀,但身上又透着點捉摸不透的疏離,多看一眼,男人就會輕易淪陷進去。
他兒子栽得不冤枉。
陸明峰再度出聲:“你得清楚,陸家不會承認你這樣的媳婦的。”
“我不在乎。”雪煙繼續說:“我不需要陸家養我,這點就不用您操心了。您剛看不上鴻蒙現在的成績,既然祝融科技分分鐘就上億,那我們就不耽誤您時間了。”
她竟然在下逐客令。
陸明峰氣笑了:“你好大的威風!”
雪煙沒生氣,輕聲細語的:“您走不走?”
陸明峰再度看向她,那雙眼和陸京燃幾乎一模一樣,透着沉鸷,讓人直接怵到心裏去。
“小姑娘,我兒子還燒着,今天必須……”
雪煙打斷他:“您放心,我會好好照顧他的。”
她朝他笑了下,聲音還是輕柔,“您可以走了嗎?”
陸明峰:“……”
還沒反應過來時,見他依舊不動,雪煙起身,往廚房走去。
陸京燃早就在看戲了。
他手肘架在沙發扶手,掌心托着腮,氣定神閑盯着陸明峰,還故意喊一聲:“寶寶,你幹什麽去啊?”
雪煙沒回話。
從廚房傳出一些聲響,似乎在翻着什麽東西。
再擡時,雪煙已經出來了,手上還提着把刀。
她手顫顫巍巍的,但還是笑得很甜,“你走不走?”
陸京燃:“……”
陸明峰:“……”
她似乎有些緊張,刀尖一直在抖。
陸京燃怕她傷到自己,起身把刀拿過來,懶洋洋道:“聽見沒?我女朋友讓你們趕緊走。”
陸明峰無語了,還想說話。
但看自己兒子眉頭皺緊,難受得厲害,也不想再糾纏。
他只能嘆了口氣,對雪煙說:“燒到39了,好好照顧他。”
說完,轉身離開了。
其他人也跟了上去。
門被關上。
隔絕了小情侶的呢喃私語。
陸明峰走到電梯門口,停住腳步。
保镖趕緊去按一樓層,身後的家庭醫生勾唇笑了,主動出聲:“陸叔,那姑娘被燃哥養得好啊,看着有點他身上的風範了。”
“……”
家庭醫生繼續說:“她不怕你呢。”
陸明峰面無表情:“閉嘴。”
家庭醫生聳肩,倒也沒當一回事。
陸明峰想起剛才的場景,媽的,倆小瘋子。
他低下頭,忽然長嘆一聲。
人心都是肉長的,老子到底是扭不過親兒子的。
……
人一走,雪煙整個人被淘虛似的,癱倒在沙發上,即使是冬天,也驚出滿背脊的細汗。
她真是不知死活,幹出了好荒唐的事。
雪煙腦子都空了,抿了下唇,直直地往外呼氣,才有種活着的真實感。
陸京燃将刀扔地上,搖搖晃晃坐她身邊,擡手捏住她的下巴,輕輕往上擡,“膽子好肥啊你,都敢提刀直接幹了?”
“誰讓他欺負你。”雪煙緩了下呼吸,嘟着嘴道:“誰也不能欺負你。”
陸京燃但笑不語,雖然渾身滾燙,腦子也有點暈,但漆黑的眼眸裏直往外冒笑泡,好令人心悸。
被人要生要死護了一回,還被認為是被人欺負了。
陸京燃蹭了下她的下巴,滾燙的體溫,“你不怕?”
怎麽可能不怕?
她剛腿肚子都哆嗦,也不知她剛怎麽想的,腦子一暈,居然去廚房翻出刀來。
“怕啊。”雪煙伸手抱住他的腰,揚起頭來,放低了聲音:“但你爸是只紙老虎而已。”
陸京燃挑眉:“嗯?”
雪煙湊近,彎了下唇:“對上你,他就外強中幹的。”
而她,也不過是借勢而已。
“但是呢。”雪煙拽下他的手,仰頭親了下他削勁的下巴,呢喃似的,“你要真敢和我分手,我以後就把你鎖房間裏。”
“這麽刺激,玩黑化啊?”陸京燃挑眉,目光筆直盯着她,語氣多了三分輕佻的笑意,“好啊,那你最好讓我下不來床。”
雪煙臉紅了個透徹,從他身上爬起來,在被留下的藥箱裏翻到體溫計,又扯了下他的胳膊,惱羞成怒道:“過來,再量一次體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