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章

? 季思凡與鮑華在咖啡廳二樓坐下,大大的玻璃窗,窗外的風景一目了然。街道上行人匆匆,鮑華接過服務生手中的咖啡,道了一聲謝,在服務生離開之後叫了一聲“季姐姐”。

季思凡端起咖啡,剛喝完茶,實在沒有喝咖啡的興致,但她還是抿了一口。是曼特寧,剛剛她聞到咖啡的香氣便覺得是曼特寧。

曼特寧,又叫做蘇門答臘,東南亞上的一個小島,前些年人們可是把去哪裏闖蕩叫做“下南洋”的。曼特寧苦中含酸,适合搭配甜品吃下午茶,她曾經請張嘯林喝過。

“我與三爺第一次來這裏,三爺一開口便點了曼特寧。”鮑華道,“說來奇怪,我是受不得苦的東西的,可是之後每次去咖啡廳也只喝曼特寧了。瞧我,只顧得自己喜不喜歡,也沒有問問季姐姐。”

“我最近幾年在國外,前些日子才回來,在國外時習慣了紅茶。”季思凡把咖啡杯向前一推,“抱歉,太酸了。”

“倒是我自作主張了,”鮑華看着季思凡,笑笑,“——換杯紅茶?”

季思凡搖搖頭:“時間不早了,不知道鮑小姐找我什麽事情。”

“季姐姐!”鮑華望着她,淚光瑩瑩,“我不相信你不記得我。”

季思凡沒說話,侍者端了栗子蛋糕上來,季思凡接過,用小叉子叉着吃了一口,才緩緩開口道:“若是不記得你,便不會同你來喝咖啡了。”

徐蓮。

文顯明前女友徐青的妹妹。

“年姐姐還記得我,卻仍同我這般生疏。”鮑華嘆氣。

“我是季思凡。”季思凡語氣淡漠。

鮑華默了一會道:“三爺到底還是如願了。”

季思凡無意去問她與張嘯林的關系。在她之前也好之後也好,張嘯林的私生活一直都很豐富,他在外面有多少女人,她不關心,也不想關心。

見季思凡沒說話,鮑華道:“瞧我!季姐姐剛回上海,定是會覺得陌生了。若是覺得無趣,盡管來找我。”

季思凡看着她道:“我來這裏,是想知道他的事情。”

“誰?”問題一出口,鮑華突然明白了,只苦笑了一聲。“若不是他死了,張嘯林又怎麽會得到你?”

“他是怎麽死的?”季思凡問。

鮑華避開了她的目光,偏過頭去,眼中有盈盈濕意:“飲彈自盡,是自殺。三爺選址葬他的時候,我都在。”

“即便是自殺,也與張嘯林脫不了幹系。”季思凡道。

鮑華沒說話,算是默認。

那又有什麽用?季思凡看着對面的鮑華,輕飄飄地笑了一下:“我走了。”

鮑華看着季思凡袅娜下樓,舉手投足皆有千萬風情卻又不顯輕浮,一絲苦笑在她唇角蕩漾開來。

她想到了張嘯林,這麽多年對季思凡念念難忘,甚至不惜……她閉上眼睛,輕輕念道:“文哥哥。”

白色的學生裝,偏生被他穿的風流挺拔,他拿她當孩子吶,大概那時的自己也真的是個孩子。他被徐青安置在書房,起身去看徐青的藏書。她端着一杯茶進來,他接過茶說謝謝,眼間盡是溫柔的笑意:“你是徐青的妹妹?你叫什麽?多大了?”

那一瞬間真心羨慕姐姐好命,竟能尋得這般舉世無雙的優異男子。

“徐蓮?”他的笑容溫潤,“周敦頤的《愛蓮說》中說,水陸草木之花,可愛者甚蕃。晉陶淵明獨愛菊,自李唐來,世人盛愛牡丹。餘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這真是一個好名字,也像你。”

哦,那時她還叫徐蓮呢。

他說她像蓮花。

未上學之前,她和奶奶住在一處。奶奶總嫌徐青太木讷,待她比待徐青好些。屋子背陽,光線陰暗,潮濕的很。奶奶翻開一本《女誡》,念上一句,讓她跟着念上一句:“清閑貞靜……是謂婦德……”

“清閑貞靜……是謂婦德……”她也不懂這些話的意思,只知道跟着奶奶念完這些之後她有桂花糕吃。

“擇辭而說……是謂婦言……”

從兒時起,她便一直是一副聽話的乖巧模樣。以至于雖然父親不喜愛女孩,卻也不至于給她什麽臉色看。徐青在女子學堂裏學了什麽女權解放,還鬧過幾次要和家裏斷絕關系。父親平時見到徐青都不願意瞧,有了徐青作比較,父親就對她好上許多。

只是親生的父親又怎樣?為了一己私利,照樣可以出賣自己的親生女兒。

鮑華深吸一口氣,如果十年前的自己見到現在的自己,是否還能夠認得出來?

看着自己指甲上豔紅的顏色,鮑華突然嫌棄起來。她的手抓住咖啡廳二樓的木欄杆,身子漸漸蹲下去,掏出手帕捂住嘴巴,小聲嗚咽。

季思凡已經走遠了,她站在這二樓的走廊上,再見不到她的身影。

““年姐姐……”鮑華喃喃念道。

這世上連一個季安年都容不下了,更何況一個徐蓮呢?

王有桢顯然是認識鮑華的,對于季思凡和鮑華一起喝咖啡這件事情,自己也不敢多言,只告訴季思凡自己把三太太和大少奶奶送回去了。

季思凡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走進了車中。汽車開動了,她的心裏恍恍惚惚的,她不知道今天鮑華找她做什麽,對她說的這些話又有多少真心。上次文斐帶她看電影之後,她是留心了鮑華的,張嘯林一手提攜的女人,還曾用她去讨好周佛海。如今是上海的當紅影星,連日本上海總司令齋藤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這樣有手段的厲害女人,也是真的讓人難以同當年那個清秀可人的鄰家妹妹相聯系。

夜深了,季思凡坐在床上看書,她讀的書是從文斐那裏借來的外文原版,存心有給張嘯林添堵的意思。不由心中好笑,為自己的孩子氣。

門外走廊傳來腳步聲,季思凡伸手把電燈關上。張嘯林摸黑推門進來,站在季思凡床邊開始脫衣服。季思凡聞到了一股香水味傳來,這味道是她今日剛剛熟悉的。張嘯林知道她在裝睡,把衣服胡亂扔在地上,掀開被子上了床,從身後抱住她。

“你去洗洗……”季思凡聲音微微顫抖。

“累了,不想洗。”張嘯林吻着季思凡的耳垂,含糊的說。

季思凡按住張嘯林解她衣扣的手:“累了,就別……”

上次還是她和張嘯林鬧脾氣,張嘯林把她從山上帶下來,那天晚上兩個人都有氣,張嘯林前段日子大概是憋壞了,把她按在床上狠狠收拾了一頓,她說什麽都沒用,像是一條任他宰割的魚,在他身下艱難的喘息。他粗重的呼吸還在她耳畔,她的淚水已經濕了枕巾。早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天,當這一天來臨的時候,她如此絕望。

第一次,真真正正的覺得,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再也沒有可以保護她的人了。

張嘯林怎麽可能聽她的,反手将她的胳膊壓下去,他的頭埋了下去:“我輕一點……”

季思凡睜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她沒有回應,張嘯林一樣覺得滿足。時間過的太慢了,她毫無睡意,張嘯林今夜異常的興奮,她的手抓在他的肩膀上,疼,太疼了。這種時候,再次想起文顯明都是一種罪過,他曾捧在手心悉心保護的她,被別的男人束縛着,掙脫不得。張嘯林有多快樂,她就有多恨,有多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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