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雨霁在原地思考了幾秒鐘,幾個大步走到祝餘跟前,握着她的肩膀推了推她:“怎麽待在這裏?”
祝餘擡起頭,虛弱地說:“真理子不知哪裏去了,我出門倒垃圾,回來才發現沒帶鑰匙。”
剛才樓道燈光太刺眼,周雨霁也沒仔細看,走近了才發現她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睡裙,肩帶細細落在鎖骨處,白色裙子上也是血跡斑斑。
周雨霁皺起了眉頭:“你這是怎麽弄的,怎麽都是血?”
祝餘小聲說:“摔了一下。”
“摔倒哪了?”
周雨霁将她抱起來,“我送你去醫院,”而後又想到了什麽,無奈道:“你為什麽老是去醫院,老是把自己弄的一身傷?”
祝餘立馬攔住他:“只是輕微擦傷,不用去醫院,抹點跌打損傷的藥就好了。”
這麽晚了,工作了一天,周雨霁其實很累了,也沒再堅持帶她去醫院,就将她抱回了自己的公寓。
進門後,他先将祝餘輕放在沙發上,脫了西裝外套,然後拿起遙控器打開了空調,調到二十四度,“你先坐着,我去找醫藥箱。”
冷氣襲來,祝餘不由得打了個寒戰,自從引産之後,她的身體受不了一點涼,更不敢對着空調吹,她說:“能不能把空調關了,我很冷。”
外面溫度高達三十多度,屋子裏的溫度也不低,關了空調,他今晚就該熱的睡不着覺了,周雨霁只微微蹙眉,但還是聽了祝餘的話,将空調關了,“你等我一會。”
很快,周雨霁就拿着醫藥箱出來了,他蹲在祝餘面前,将她受傷的那條腿擡起來放在沙發上,他的手心溫熱,祝餘的小腿卻是冰涼的,這樣的觸感讓他心底生出了一絲難言的感覺。
膝蓋上的傷口已經結痂,周圍也是幹涸了的血印子,周雨霁拿碘伏輕輕擦拭着血珠,偶爾碰到傷口處,祝餘疼的發出輕微的聲音。
周雨霁的手頓了下,複又繼續處理傷口,還不忘跟她說:“碰到傷口,疼是在所難免的,現在天氣熱,萬一傷口感染,或者破傷風就麻煩了。”
“我知道,就是有點疼,”祝餘說。
“知道疼,以後走路就小心點,”周雨霁在專注地處理傷口,沒有擡頭。
祝餘看着蹲在她面前的周雨霁,許是太熱,有汗珠從他面頰留下來,這麽近距離看他,還是第一次。
他的面部輪廓比起上高中的時候,硬朗了不少,五官也更加堅毅。
周雨霁,曾經我一心求死,但沒死得了,被另一個惡魔給救了,後來我只想報仇,想讓你為自己曾經做的事情付出代價,但并不想與你有感情上的糾纏。可是現在,事情不受我控制,我不得不委身于人,不得不與你糾纏。
祝餘在心裏說出了這段話。
周雨霁此時正專心給祝餘包紮,并不知道她的心裏活動。
“好了,可能膝蓋彎起來會有一點難度,”周雨霁将紗布和碘伏放進醫藥箱,然後也做到了沙發上。
蹲在地上久了,腿部微微發麻。
“你怎麽會這個?”祝餘有些好奇,在她的印象裏,周雨霁是那種二世祖,沒想到還會包紮,還像模像樣的。
提起這個,周雨霁神色暗淡了下來,“以前我磕着碰着了,我媽就是這樣給我處理傷口的,看得久了,也就記住了。”
“你媽媽?”祝餘沒再說後面的話,她相信周雨霁知道她的意思。
以前,她是沒興趣了解別人的八卦的,但現在她需要知道賀君山為什麽要這樣做,所以對周雨霁家的事情自然十分好奇。
周雨霁也不知道為什麽,他會對面前的女人卸下防備,與她說着難以言語的往事,“我媽媽在我七歲的時候出車禍過世了,本來死的人應該是我,但我媽媽将我緊緊護在懷裏,我活下來了,她卻沒有。”
說着,周雨霁紅了眼眶。
“對不起,”關于母愛,祝餘還是很動容的。
周雨霁搖搖頭,都過去了。
祝餘坐的有些累了,身體往後仰着靠在沙發背上,轉移了話題:“也不知道真理子去哪裏了?什麽時候回來?”
“她走哪不跟你打招呼的嗎?”周雨霁問。
“可能忘了吧,”祝餘有些累了,說話的聲音也有氣無力的。
她悄悄打量着周雨霁,因為太熱的緣故,額前的汗珠還在,而且因為提到了傷心事,情緒也沒緩過來,整個人看着很壓抑。
祝餘稍稍坐起身子,伸手抽了張放在茶幾上的紙巾,微微傾身靠近周雨霁,将他額前的汗珠一一擦拭幹淨,有些抱歉地看着他:“不好意思啊,害你不能開空調。”
當祝餘的手附在他額前的時候,他還是懵的,沒想到她會這樣做。當女人冰涼的指尖隔着薄薄一層紙傳入他的額前時,他心裏一陣悸動。
半晌,周雨霁一動不動,目光灼熱望向祝餘。
祝餘表現的倒自在,她笑笑,給了句算是解釋的話:“害你不能開空調,我有點愧疚。”
所以你千萬不要誤會,我只是單純的愧疚,這就是祝餘的潛臺詞。
在勾引男人方面,祝餘确實沒經驗,但水晶島的媽媽桑教過她,男人在最脆弱的時候,會記住那個給過他溫柔的女人。
祝餘記住了,不知道有沒有用,以現在的情況來看,所有的辦法都值得嘗試。
周雨霁別過目光,坐直了身體,腦海裏卻是剛剛給女人白皙肌膚上藥的場景,他将她的裙子往上撩了一點,卻發現了隐隐掩蓋在裙擺下的指痕。
看起來像是男人的傑作,而那些指痕是怎麽來的,周雨霁有種不詳的預感。
他問祝餘:“最近交男朋友了?”
祝餘不明白他這是哪一出,下意識回答:“沒有。”
“你們在日-本生活了這麽多年,你舅舅應該希望你找個日-本男人,以後也定居在日-本吧?”周雨霁想方設法也要問出個所以然來。
祝餘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給出了他想聽的答案:“我剛畢業,找男朋友的事情不着急,再說了,我舅舅很開明的,他只希望我找一個自己喜歡的就行,哪國人無所謂。”
“不過,”祝餘看了眼周雨霁,繼續說:“我還是想留在陵城,日-本那個地方太壓抑了,我不想在那裏生活。”
聽完祝餘的一段話,周雨霁竟然松了一口氣,心頭抑制不住地激動,整個身體也放松了下來,他的身體往後一仰,同祝餘一樣,靠在沙發背上。
他閉上眼睛休息,拂去了一天的疲累。
誰也沒有再言語,就這樣在很深的夜裏,靜靜待着。
許久之後,周雨霁從夢中驚醒,發現旁邊的祝餘已經熟睡了,呼吸清淺均勻。
他穩了穩心神,輕輕抱起女人,将女人帶回了自己主卧的床上,給她蓋好被子才退了出來。
他不是有意将女人往他的床上帶,而是因為他家裏就主卧那一張床,別看他家房子挺大的,其他的房間全空着,什麽也沒有,就客廳和主卧有一點家居用品。
周雨霁随意将西裝外套蓋在自己身上,躺在沙發上和衣而睡。
翌日。
祝餘的膝蓋處傳來輕微的疼痛,使得她不得不醒來。
剛睜開眼睛,打量了下周圍環境,看見自己胳膊底下壓着的黑色薄被,以及身下大片的黑色床單,這些都給了祝餘一個信號,這裏是周雨霁家。
她微微坐起身子,怔愣半晌,等睡意過去,正要下床,看見了床頭櫃上的相片,也是小時候的周雨霁和他媽媽。
看來周雨霁對他媽媽的感情很深厚,這就不難理解為什麽周雨霁那麽排斥她媽媽了。
沒有久留,祝餘回了對面自己的房子。
昨晚她故意不回去,讓真理子也不要出聲,就是要看看周雨霁的反應。
一個男人能讓一個女人在家裏留宿,還讓她睡他的床,說明他從心底裏是不排斥這個女人的,甚至在不知不覺間,與這個女人有了過界的暧昧。
算是進步了一點點吧,祝餘這樣安慰自己。
今天周四,祝餘收到了周雨霁發來的消息,說她腿傷還沒好,就在家裏休息,等好了之後再來上班。
所以祝餘有大把的閑時間,她在網上搜了百合綠豆湯的做法,讓真理子照着做出來,她今天晚上要送給周雨霁。
晚上十點,祝餘算好了周雨霁平常回家的時間,便拿着裝有百合綠豆湯的食盒,站在周雨霁家的門口等着。
電梯鈴聲一響,周雨霁走了出來,照舊一身西裝,只不過扯亂了領帶,領口的扣子也解開了。
他一眼就看見了站在他家門口的祝餘,照例穿着白色睡裙,不施粉黛,素面見他,這樣的祝餘,比起之前要看起來好親近的多。
“怎麽在這裏?”問話的同時,眸光落到祝餘懷裏抱着的食盒上面,但又很快移開。
“昨天很謝謝你收留我,這是百合綠豆湯,生津止渴,清熱解暑,給你喝,”祝餘把食盒遞給他。
“你做的?”周雨霁有些期待地問。
祝餘撒謊了,點點頭,“嗯,我做的。”
周雨霁接過食盒,一邊輸入密碼,一遍邀請她:“要進來坐嗎?”
不能把目的表現的這麽明顯,祝餘笑着拒絕了,“今天真理子在家,我可不想你用不上空調。”
走到門口,祝餘轉身說了句:“再見,”然後就進了門。
周雨霁看着她的那扇大門閉上,嘴角彎起輕微的弧度,進了門。
他平常都是在外面吃飯的,從不會把吃的帶回家,弄得一屋子的飯味,今天破了戒,将食盒放在茶幾上,拿來湯匙喝了幾口,味道很好,香甜清淡。
不知不覺,他開始腦補祝餘穿着那件白色睡裙,靜靜站在廚房一處,花了心思和時間去煮那一鍋百合綠豆湯。
周五晚上十點,周雨霁從電梯裏出來,又一眼看到了等待在他家門口的祝餘,依舊是白色的睡裙,隐約露出一截白皙的纖細小腿。
周雨霁走近,祝餘将食盒遞給他:“今天又不能去上班,我很愧疚,所以給你炖了冬瓜排骨湯。”
“你一整天待在家裏,就是為了炖湯?”周雨霁有些無奈,笑着問。
祝餘沒回答他這個問題,自顧自說着:“冬瓜排骨湯可以清熱解毒、利濕化滞、降脂降壓、清熱消暑。”
聽到這裏,周雨霁輕笑出聲,“怎麽,還記得你沒讓我開空調的事呢?”
“不是,就是覺得最近天氣挺熱的,我就在家炖湯喝,我和真理子兩個人喝不了這麽多,給你送來一些,你工作很辛苦,也要注意身體啊。”
祝餘這話說的特別誠懇。
周雨霁接受了她的好意。
“我回去了,”祝餘說着就轉身走了。
周六晚上十點,相同的時間,相同的地點,相同顏色的睡裙,祝餘又将食盒送給了周雨霁。
周雨霁已經見怪不怪了,笑着問:“這次又是什麽湯?”
祝餘答:“椰子雞湯,可以補腎健腦、益氣安神、滋潤皮膚。”
“補腎的?”
祝餘說了三個功效,他就記住了一句補腎的,而且還想偏了。
“熬夜工作容易腎透支,不用謝,”祝餘沒再給周雨霁說話的機會,迅速跑回了家。
周雨霁看着纖細單薄的白色背影,跑起來白色裙擺在小腿處微微晃動,有片刻的失神,反應過來後,拿着食盒走進了家門。
周天晚上十點,周雨霁和好朋友徐啓揚一起聚會,喝了些酒,從電梯裏出來,像往常一樣,習慣性尋找那抹單薄的白色身影,可今天他沒找到那抹身影。
習慣真是個可怕的東西,這才幾天,他就已經上瘾了。
正黯然神傷,準備回家時,對面的門打開了,祝餘将食盒遞給他,“今晚是銀耳百合湯,潤肺消暑,美容養顏。”
周雨霁卻沒接,喝多了酒一時間想不起家門的密碼了,便從西裝褲口袋裏拿出鑰匙,醉眼迷離對着鎖孔插了好幾次,都插歪了,最後,鑰匙直接掉在了地上。
祝餘蹲下身幫他撿鑰匙,沒穿貼身衣物,睡裙領口又大,周雨霁全部都看到了,心底生出了邪惡的心思。
想要欺負她,想要她疼,想要她哭。
祝餘不知道他的心裏活動,撿起鑰匙給他:“你的鑰匙掉了。”
周雨霁沒接,倒是握着祝餘細細的腕骨,一個轉身将她壓在了大理石牆壁上,他的手背墊在她的後腦,不讓她受傷,眸子裏透着危險的氣息,說着醉話:“勾引我,跟我玩欲擒故縱?”
祝餘并沒有因為他這樣的動作、這樣的言語而驚慌,相反,她很平靜,唇微張:“你告訴我欲擒故縱的出處,我就承認啊。”
周雨霁:“……”
以前沒好好念書,他根本不知道。
周雨霁眼神清明了不少,松開了祝餘。
祝餘幫他打開門,走之前還不忘提醒他:“銀耳百合湯記得喝,潤肺的,可以緩解過度飲酒引起的不适。”
周一上班,周雨霁買了本《成語大全》。
徐啓揚來找周雨霁的時候,就看見他正靠在椅背上翻看着。
徐啓揚覺得稀奇,調侃他:“周總這是怎麽了,怎麽還看上《成語大全》了?”
周雨霁不理會他的揶揄,問他:“你知道欲擒故縱的出處嗎?”
見他瞬間沉默,周雨霁就知道他也不懂,“我告訴你吧。”
周雨霁照着書本上的內容念:“欲擒故縱是兵法三十六計的第十六計。逼迫敵人無路可走,它就會反撲;讓它逃跑則可減弱敵人的氣勢。追擊時,跟蹤敵人不要過于逼迫它,以消耗它的體力,瓦解它的鬥志,待敵人士氣沮喪、潰不成軍,再捕捉它,就可以避免流血。”
徐啓揚沒心思聽他說這麽一大堆,只是笑笑,“周總現在很有做繼承人的覺悟啊,中華文化都學習上了。”
周雨霁笑而不語,他不會告訴徐啓揚真正的原因。
他問徐啓揚:“你今天來幹嘛來了?”
“想給我的美容院進一批貨,所以我來問問你,跟東芝合作研發的保健品,研發出來了沒?”
周雨霁說:“沒有那麽快,而且古美門建泰那只老狐貍,想讓我這邊先幫他建立物流基地,他才會派研發人員參與此次研發。”
“這樣啊,”徐啓揚微微啧了聲,“我還指望周總能給我個友情價呢?”
“你不考慮投資一下我們這個新項目嗎?”周雨霁給他建議:“”我給你股份,以後你就是股東了,可以随意将貨搬往你的美容院。”
徐啓揚禮貌拒絕了:“周總,我不像你財大氣粗的,等你這個項目成功了,我再投資吧。”
“你還真是一點虧都不吃,”周雨霁睨着他。
主要的事情沒辦成,徐啓揚也沒有待着的必要了,“那周總你忙,我不打擾你了。”
周一晚上十點。
周雨霁結束了一天忙碌的工作,回到家裏,不出意外又遇見了祝餘,穿着白色及小腿的睡裙,抱着食盒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