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第59章

沈觀衣對薛皇後的印象仍舊停留在前世入宮時瞧見的模樣, 如現在一般端莊雅正,儀态萬方。

她溫和的笑道:“真是個标志的美人兒,連本宮瞧了都心生歡喜。”

“來, 讓本宮好生瞧瞧。”

她伸出手的姿态分明是想讓沈觀衣到她跟前去, 底下那麽多雙眼睛瞧着,沈觀衣自然不會拂了皇後的臉面, 多生事端。

在薛皇後明着打量沈觀衣之時,沈觀衣也在暗自比較自己與薛皇後的不同。

眼下薛皇後的年紀與她前世相差無幾,就連地位也甚是相同。

只是若當真比較起來,她似乎比薛皇後要舒坦的多,自由與情愛, 權勢與容貌, 無論哪一處她都得到了世間最好。

相比起薛皇後令人憐憫的事跡, 她後來的日子說是普天之下無人能及也不為過。

而那一切, 從前她以為是自己掙來的,盡管手段不入流了些,可到底也是費了一番功夫的。而如今再看,連薛皇後這般有成算的美人兒都無法留住喜愛美色的皇帝, 她又憑何以美色讓李鶴珣守她一輩子,更甚者,她并不安分。

說到底, 若是李鶴珣不願意,她便是使再多的手段都無用。

這一瞬,沈觀衣腦中勾畫出前世那個冷面狠辣的男人來, 半晌後, 如一滴水落入池中,漣漪陣陣, 再看去,男人眉眼溫和不見狠厲,青衫覆雪,俨然這才該是少年的模樣。

沈觀衣輕笑一聲回過神,回應着薛皇後看似無意,實則試探的問話。

大多時候,她問的都是些瑣事,沈觀衣從沒有對閨中事閉口不談的規矩,她說的越是詳細,薛皇後臉色便越是難看。

嬷嬷眼瞧着薛皇後臉上的笑意快要挂不住了,連忙從宮女手中接過壽茶,遞給薛皇後,“娘娘……”

薛皇後面色青白的接過茶,卻仍舊沒忘作為皇後該有的大度姿态,“李少夫人陪本宮說了這麽多話,應當也有些渴了,将茶給少夫人倒上。”

宮女恭敬稱是,來到沈觀衣身邊,娴熟的細小的壺口對準茶杯,沈觀衣還不曾見過壽茶,頓時好奇的低頭瞧去,棕褐色的茶水如同琥珀一般透明,細細聞去還有一股清淡的藥味,沈觀衣頓時變了臉色。

“多謝娘娘,只是臣婦不喜飲茶。”

“哦?李少夫人難不成是怕本宮會下毒害你,才刻意找了這般說辭。”薛皇後悠然将茶杯放到一旁,擡眸看她。

沈觀衣聽不出她的話玩笑與否,但她從前為求自保,歷來慣于以最險惡的心思去揣測旁人。

所以,她撇着嘴,憤恨道:“與娘娘無關,是前些日子娘覺着我身子太弱,讓我喝了一月的補藥,如今我聞着藥味便有些作嘔,這茶中想必也放了些藥材,才讓我方才一聞便有些難受。”

“原是如此。”薛皇後笑道:“縣主對你這個兒媳倒是心疼。”

“本宮認識縣主多年,除了李大人,還從未見過她關心過旁人。”

沈觀衣眨眼道:“臣婦不算旁人。”

薛皇後笑着稱是,心底卻翻湧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本宮倒是好奇,你是如何入了縣主的眼的?”

她的話很是直白,沈觀衣知曉她想聽什麽,對薛皇後而言,只有旁人與她一樣,或是比她還要艱難,她心中才會被撫慰。

但這樣的撫慰不會令她沖動,更不會令她在今日這樣的場合下,做出出格之事。

只有在情緒的驅使下,她才能順利的按照李鶴珣寫好的故事走。

所以沈觀衣将當初敬茶時的場景繪聲繪色的告訴了薛皇後,果不其然,她神色緩和了些,眼中帶了絲笑意不說,竟還反過來安撫她,“縣主性子如此,你莫要往心裏去。”

沈觀衣只覺她高興的有些早,“怎麽會,那日過後我夫君怕我被娘為難,日日去崇心院用膳,在娘面前說盡了好話,還免了我辰時的問安,我想,那補藥應當也是娘遞來的臺階,所以我與娘之間并未有什麽過不去的恩怨。”

上一刻還面帶同情的女子,眼下連笑容都消失了。

塗滿豆蔻的指尖摩挲着杯口,半晌後薛皇後才艱難開口,“李大人待你,當真是極好。”

她似乎失了問話的興致,疲憊的揮手,“回去吧,本宮有些累了。”

沈觀衣斂去眼中的深意,在起身之時,或許是同一姿勢坐的有些久,眼前陣陣發暈,她忽地一下坐了回去,扶着額,面色有些難看。

嬷嬷詢問道:“李少夫人身子不舒服?”

沈觀衣阖着眼,用掌心揉了揉額頭,“無礙,老毛病了。”

“少夫人若是不介意,奴婢可以為您瞧瞧。”

沈觀衣微微掀起眼皮,眼中似有疑惑,薛皇後看了嬷嬷一眼,緩緩解釋道:“玉嬷嬷會些醫術,本宮的身子一直都是她在替本宮調養。”

沈觀衣先前讓唐大夫瞧過,她身子弱是因她憂思過重,肝火旺盛,并無大礙。

但見這玉嬷嬷毛遂自薦,瞧瞧也無妨。萬一是唐大夫醫術不佳,瞧不出什麽呢。

她伸出手遞給玉嬷嬷,或許是人老了,把脈時手指并不平穩,偶而還會輕顫,片刻後,她松開手沉吟道:“少夫人身子并無異樣,或許是少時留下的病根,如今身子骨才會比旁人弱了些。”

沈觀衣也說不上失望與否,身子沒問題自然是好,也說明唐大夫的醫術算不得差。

她休憩好後,這才緩慢的起了身,施禮離開。

在她走後,玉嬷嬷回身替薛皇後斟茶,看向皇後的那一眼帶着深意,眸底是遮掩不住的震驚。

薛皇後頓時怔住,猶豫道:“怎麽了?”

與此同時,男眷這邊的大臣們推杯換盞,樂聲不絕,酒國三旬後,膽子也便大了起來,竟在私下編排皇帝的不是。

“娘娘壽辰,聖上竟連面都不露,你是沒瞧見薛大人的臉色,簡直比我家竈房的鍋爐都要黑,哈哈哈嗝……”

“不能喝別喝了,這話你都敢說,不要命了。”

那人雙頰酡紅,大手一揮,“怕什麽,如今……”或許是下面的話太過大逆不道,讓他有一瞬的清醒,但也只有一瞬,他左右瞧了瞧,埋首低聲道:“如今這天下,都快姓李了,王不王,臣不臣的,我看這孟氏一族的皇帝,快要坐到頭咯。”

話音剛落,他的嘴便被捂住,“我看你是醉迷糊了,我帶你去清醒清醒。”

那人被拖走的動靜不小,趙玦舉着酒杯指向那二人滑稽的模樣,“這就喝不了了,也太沒用了。”

他聲音不大,可坐在他旁邊的寧長愠卻聽的一清二楚,但他也有些醉了,醉的并不想理會他。

趙玦瞧了他一眼,輕嗤道:“你這些時日怎麽總是這副遭人抛棄的樣子,能不能有點出息。”

“你近日倒是滿面春風,怎麽,好事将近了?”

寧長愠只是下意識回了一句,誰料正好戳中趙玦的小心思,他做賊心虛似的吼道:“酒呢,看不見本公子的酒沒了嗎?”

寧長愠掃他一眼,便不再說話。

反而是太子聽到聲音望了過來,趙玦對上孟朝的視線更加心虛不已,催促道:“都聾了是不是!”

下一瞬,清泠悅耳的聲音驟然出現在耳邊,“公子莫急,奴婢這就為您倒酒。”

濕熱的氣息從耳畔劃過,熟悉的香氣撲鼻而來,趙玦側頭看去,女子嬌媚的側顏如遠山芙蓉般映入眼簾,他下意識喚道:“珍珠……”

女子笑眼彎彎,纏綿悱恻的朝他望了一眼,“公子~”

那一眼極快,像是怕被周遭的人察覺一般,迅速垂下了頭,安靜的替他斟酒。

酒水入杯,發出清脆綿延的聲音,很快,酒水蔓延出杯口,從桌沿流至了趙玦的衣衫上。

珍珠似是才回過神來,着急的從懷中拿出絹帕替他擦拭,“公子,奴婢不是故意的。”

趙玦舔了舔有些幹澀的嘴角,伸手去将她扶起,“急什麽,本公子沒有怪你。”

大手包裹住女子的柔夷輕輕捏了一把,珍珠雙頰頓時泛起一抹薄紅,羞怯不已的樣子看的趙玦微微眯起眸子,自從與皇後心照不宣後,他其實已經很久沒有……

正當他想入非非只是,掌心中突然擠進來一個硬物,趙玦低頭看去,只見珍珠在旁人發覺異常之前已經松開了手,面色如常的起身。

趙玦擡眸看向她,她微微施禮,臨走時,看向他的意有所指的一眼讓他頓時明白了什麽。

在衆人看不見的地方,趙玦悄悄打開了手中的紙團,只見上面赫然寫着:裕和未時,偏殿最右。

話未說盡,卻已道明。

趙玦忽覺小腹一陣熱浪升起,他猛地灌下一口烈酒,眸底的光躍躍欲試。

裕和是早已廢棄的冷宮,無人會去。

越想,趙玦越覺着急躁,恨不能現在就将那軟玉一般的人兒壓在身下好生疼寵一番,漸漸的,他的脖頸處泛起一絲潮紅,在諸多大臣因不勝酒力而去偏房歇息時,他也以此為借口離開了大殿。

周遭嘈雜,坐在前方的男人聽着耳邊的恭維,紋絲不動,直到悄無聲息的對上孟朝看過來的目光,“李大人,今日這般的日子,怎的不飲酒?”

孟朝略顯生疏的稱呼無不在表示,他知曉了那日與孟央之事中有他的手筆在。

但,那又如何?

微風徐來,青衫飄動,李鶴珣的餘光瞥見趙玦匆匆離去後,這才緩緩拿起酒杯,眸底鮮見的帶了一絲笑意,抿唇道:“今日這般的日子,是該飲酒,以示慶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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