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第64章

從趙玦這邊的刑房出來後, 歸言便大步流星的迎了上來,見李鶴珣神色略顯疲憊,猶豫了半晌才開口, “公子, 玉嬷嬷在外面,想見娘娘一面。”

今日聖上震怒, 坤寧宮上下的宮女太監幾乎都被賜了死刑,玉嬷嬷作為皇後身邊的老人,更是難以幸免。

李鶴珣不知她如何逃脫的,但更讓他好奇的是,她既有法子瞞天過海的從宮中脫身, 如今又為何自己送上門來?

她與皇後都乃死罪, 代罪之身還敢出現在大理寺, 李鶴珣看了一眼歸言, 歸言連忙低下頭,解釋道:“是、是玉嬷嬷說有關少夫人的事想要告訴公子,希望公子能網開一面,讓她見一見皇後。”

李鶴珣腳步一滞, 眉頭緊擰。

歸言猶豫道:“屬下問了,但玉嬷嬷不說,非要見過皇後, 才肯開口。”

“帶她去。”

歸言怔住,在對上李鶴珣不似玩笑的神情後,心中驚駭。

公子自上任後從未徇私過, 雖讓玉嬷嬷見皇後最後一面在他看來算不得什麽大事, 但以公子的性子能答應此事已然在他意料之外。

半個時辰後。

歸言腳步匆匆的來到李鶴珣跟前,透過桌案上堆積如山的冊子, 望向男子皎皎如月,宛若霜華的臉,“公子……”

他身後沒有跟着人,不等李鶴珣詢問,歸言便将方才發生之事盡數交代了,“皇後服下鸠酒後,玉嬷嬷也……撞牆而死。”

“好在屬下留了個心眼兒,在她們二人交談時,偷聽了一二。但不敢離的太近怕被發現,所以也只聽了些只言片語。”

回想起皇後臨死前的癫狂,歸言打了個寒顫,“屬下聽見皇後瘋瘋癫癫的說起瑜妃,還大笑着說是報應,她得不到,別人也休想好過……”

李鶴珣向來不甚關心皇帝後宮之事,所以對瑜妃二字也只是略有印象。

盡管在他看來,玉嬷嬷口中所說的知曉沈觀衣的事情像是無稽之談,更或者只是她用來見皇後的一個借口,但沈觀衣身上藏着秘密。

他能察覺,難保旁人不會察覺。

歸言見李鶴珣半晌不言,大抵已然知曉他會做出什麽決定來,于是先一步道:“屬下這就去查。”

“嗯。”待歸言正要離去時,李鶴珣提醒道:“明日加派人手,趙永華那邊定會有所行動。”

“是。”

李鶴珣從大理寺回府時,天色稍暗,忙了一日下來,襕衣上都蒙了一層似有若無的灰,隐隐還有牢房中沾染的腥氣,他梳洗後換上常服,才在歸行的伺候下回到卧房。

但房內空無一人,只有早晨離府時殘留的香氣。

李鶴珣看了一眼沈觀衣平日裏喜歡躺在上面的軟榻,叫來人詢問,這才知曉她回了沈府。

半個時辰前,沈觀衣離宮後不久,正巧被百姓堵在了回府的路上。

皇後生辰,太子為顯仁孝,在上京各街花了大把銀子安排戲班子與百姓同賀,這樣的熱鬧将街頭巷口圍堵的水洩不通,稍不注意便會有孩童女子與家人失散,這樣的場合正是混跡在各處的三教九流最好出手的時機。

而好巧不巧的,雲姨娘帶着剛滿九歲的沈觀韻上街,遭遇擁擠的百姓,二人失散,沈觀韻被人伢子拐走時,恰好撞上了沈觀衣的馬車。

她沒将小丫頭認出來,但沈觀韻卻聰明的認出了李府的馬車。

她剛叫了一聲便被人捂住了唇,索性沈觀衣耳力好,聽見了,這才将人救了下來。

原先回李府的馬車,因沈觀韻之故,只得轉頭先将她送回沈府。

沈觀衣看着從上馬車後便哭哭啼啼的小姑娘,忍不住道:“吵死了,別哭了。”

她語氣算不得溫柔,頓時将沈觀韻吓得打了個嗝,長睫上還挂着一滴淚珠,委屈巴巴的看着她,“二、二姐姐。”

對于沈家的人,沈觀衣都不怎麽喜歡,哪怕是一個還未及笄的小姑娘。

救她,不過是因為她運氣好罷了。

見沈觀衣并不理會她,沈觀韻小嘴一扁,淚珠啪嗒啪嗒的往下落,隐隐又有要哭出聲的架勢。

她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想要去攥着沈觀衣的衣袖,指尖剛碰到沈觀衣柔軟棉滑的料子,就聽見她道:“再哭我就将你扔下去。”

沈觀韻連忙縮回了手,方才的遭遇仍舊讓她心有餘悸,害怕沈觀衣當真将她丢下去,只能死死的捂着唇,不敢再發出半點聲音。

馬車來到沈府之時,沈觀衣将人送回了院子,得知雲姨娘還帶着人在外找着,也不準備多留,将沈觀韻交給下人後便要走。

下人帶着哭紅了鼻子的沈觀韻去梳洗,原本戰戰兢兢的小姑娘回了家後鎮定了些許,她被下人帶着走了兩步又跑回到沈觀衣身邊小聲的挽留,說是姨娘回來後會謝謝她的。

沈觀韻不再哭鼻子了,沈觀衣才低頭聽她說話,盡管最終仍是拒絕。

出府的時候,沈觀衣并未将這件小事兒放在心上,可在瞧見府前突然多出來的馬車時,沈觀衣不禁留意了一瞬。

趙家的馬車。

想起沈書戎與趙永華這二人狼狽為奸,不難揣測趙永華此時來沈府是為了什麽。

“少夫人,咱們回府嗎?”車夫看沈觀衣站在馬車旁出神,不由得多問了一句。

沈觀衣回過神來,“先不回了,我救了人,怎麽着也得聽到一個謝字。”

她轉身重新踏入沈府,招來一個下人,詢問了沈書戎現在何處後,一個人朝着下人所說的林間走去。

沈府雖比不得李家的門第,但院子卻也是上京數一數二的大。

下人口中所說的那片林子,便是沈書戎平日裏招待同僚的地方,府中的女眷幾乎很少踏足。

沿着蜿蜒的小路穿過月亮門,便能瞧見兩排挺拔翠綠的青竹,再往前走,便是沈書戎用來招待官僚的小舍。

周遭青竹環繞,沈觀衣躲在較為密集的竹後遮掩身形,聽着不遠處二人略顯焦急的談話。

前世趙玦是在牢中被虐殺致死,而李鶴珣的奸佞之名,也是從那時開始隐隐有了苗頭。

以她對李鶴珣的了解,若非是趙玦或是趙永華做了什麽,他怎會突然對趙玦下手。

趙永華本身便是個難纏的人,如今恰好被她遇上了,知己知彼,才能有備無患。

這邊,趙永華負手而立,眉心幾乎皺成溝壑,他靜不下心來,只能來回走動,緩釋心中的焦急。

“趙大人,這事定有蹊跷,但眼下當務之急,是先将趙公子救出來啊。”沈書戎面露擔憂,但此時他的話只會令趙永華更加煩悶。

“本官不知道?是本官不想救嗎?聖上明日就要他的命,短短時間,我能做什麽,我能怎麽救!”

趙永華怒喝之後,沈書戎臉色難看了幾分,但只一瞬便收斂神情,沒叫人看出來不妥,“李家那邊如何說?”

“李家?”趙永華沉着臉,一雙老沉的眸中含着怒意,“太師閉口不談,李鶴珣油鹽不進,玦兒落到他們手上才是最麻煩的!”

“那該如何是好?”

趙永華狠狠的閉上眼,鼻尖是青竹的幽香,本應讓人覺着安寧的氣息,此時卻讓他更顯焦躁。

過去都是他對玦兒太過縱容,才使他膽大包天什麽樣的女人都敢去沾染,眼下他的腦袋就懸在脖子上,離明日淩遲只剩下不到十個時辰……

趙永華沉聲道:“告知之前安插在上京的暗線,讓他們明日,将玦兒救出來。”

“趙大人,你……”沈書戎不敢相信他為了趙玦,竟然要動他們布在上京底下的勢力。

那股勢力雖算不得多驚人,但對于他們這些在朝中沉浮多年的老臣而言,多多少少都會有些這樣的勢力,以免有朝一日遭遇不測,還能有條退路與活命的機會。

那些人明面上大多都是普通百姓,或是三教九流,平日裏正常過日子,不顯山露水幾乎不會被人察覺。

只是一旦接到命令,他們便會脫離如今的身份,不惜一切完成任務。

培養這樣一股暗線,花的不只是大把的銀兩,還有時間。隐匿了這麽多年的人突然湧出,此事過後朝廷一定會查,他們雖不會暴露背後之人是誰,但從此以後也就是枚廢棋了。

只能用一次的棋子,趙永華用來保趙玦的命。

沈書戎很想罵他糊塗啊,一個嫡子罷了,哪能比得上這些精心培養的暗線。但對上趙永華銳利的眸子後,他識時務的閉了嘴。

“明日上京必會大亂,我會在城外接應玦兒,送他離京,屆時城內就靠你轉圜了,沈大人。”

趙永華看向沈書戎的那一眼讓沈書戎打了個寒顫,他知曉趙永華這人多疑,怕他與他不是一條心,這麽多年了,他仍舊沒有對他完全放下戒備。

就在沈書戎應承之時,林中突然傳來了女子震驚的聲音,“大姐姐,你在這處做什麽?”

趙永華與沈書戎目光相對,臉色瞬變。

屋舍後面的沈觀月同樣雙目瞪大,被沈觀衣捂着嘴抵在青竹上無法動彈。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沈觀衣信口雌黃。

她在胡說什麽,什麽叫大姐姐,你在這處做什麽?

方才分明是沈觀衣在偷聽被她發現了!她正要說話揭發之時,卻被捂着嘴按在了竹上,如今失了先機不說,還被她将了一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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