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2 章 番外5·前世有情版

番外5·前世有情版

哪個來春風閣尋男人的姑娘不是這般威脅楚媽媽的,但眼前這人拿的是攝政王玉牌,找的是禁衛軍,哪怕她春風閣背後的主子,也得掂量一二。

楚媽媽沒想到攝政王竟将玉牌給了她,旁人不知分量,她在春風閣這麽久怎會不知。

男人一張嘴,哄人時說的天花亂墜,可當真要他們做些什麽的時候,先前那些溫存纏綿時說的話早就忘得一幹二淨。

情愛,永遠都不是男子的首選,所以對楚媽媽而言,那枚玉牌,比攝政王心中是否有她,要有重量的多。

換言之,哪怕并不喜愛,也定是有情誼在,否則沒有人會将這樣重要的東西,交給一個女子,任由她調遣禁衛軍。

那可是……禁衛軍!

楚媽媽壓下震驚之色,深吸一口氣,知曉自己方才看走眼了,眼下想要補救,只能馬不停蹄的上二層廂房,去尋歸言。

走道盡頭不見歸言,屋門略微開了一條細縫,悠揚的琴聲,如細雨般淅淅瀝瀝的蕩漾。

屋內擺着華貴,用山水屏風劃分地界兒,越過半人高的香爐,便能瞧見最內的軟榻上正躺着一個男人,男人衣衫淩亂,嘴唇泛着不自然的紅,像是塗了一層薄薄的胭脂,額頭湧出細密的汗。

他蜷縮着身子,眉頭緊蹙,似是夢魇纏生。高大的身軀在窄小的軟榻上,顯得有些擁擠。

歸言拿着薄被,小心翼翼的走向角落的軟榻,将其輕輕搭在男人的身上,忍不住輕喚,“公子?”

屋內靜悄悄的,無人回應,餘光瞧見滾落在地上的酒水,歸言眼中漫出一絲心疼。

公子向來不喜脂粉氣,以往二十幾載,也從不踏入煙花之地。

可春風閣,有天覺子。在藥材上來說,天覺子含有毒素,适量服用,可使人周身麻木,減輕痛楚,若服用過量,後果則不可估量。

酒中參雜了天覺子,歸言不知這東西是否當真能減輕痛楚,但他知曉的是,心口的傷,如何能用藥材來麻木?

公子明明知曉夫人和寧世子來往慎密,還要不管不顧的與她成親,婚後果不其然屢屢遭到那二人的挑釁。可萬想不到,公子寧願自個兒躲來這春風閣,以天覺子入眠,都不願給夫人些教訓,到底何至于此。

琴聲仍在繼續,寧靜悠遠,卻十分耳熟。

若他料想的不錯,這曲子,是成親那夜,夫人彈給公子聽的。

如今另經她手,少了幾分味道,但于公子而言,應當亦是一種慰藉。

他看向姑娘有些發紅的十指,打斷道:“好了,別彈了,下去吧。”

姑娘感激的朝他施禮後,抱着琴離開。歸言跟着姑娘身後走出廂房,輕緩的将屋門關上,這才看向焦急等在門外的楚媽媽,“怎麽了?她不願走?”

楚媽媽一臉苦相,“大人,您怎的沒告訴奴她手上有王爺的玉牌啊,奴方才按您的話說,不小心将人惹惱了,再過不久,那禁衛軍可要前來踏破我春風閣的門檻了。”

“你瞧奴這兒還有這麽多客人呢,這該如何是好,大人可要想個法子,奴可都是按您的吩咐做事的啊。”楚媽媽期期艾艾拿着絹帕抹去眼角下莫須有的淚珠。

歸言被她哭的有些煩,來這春風閣這麽多次了,楚媽媽是個什麽樣的人,他怎會不知,“好了,別裝了,我去與她說。”

哭聲頓時銷聲匿跡,楚媽媽揚起笑臉,本就風韻猶存的身姿還故作親昵的輕撞了一下歸言,“就知道大人是個好心的,不會不管奴的死活。”

歸言雞皮疙瘩掉了一身,連忙快步從她跟前離開。

沈觀衣沒承想是歸言來見她,她朝着歸言身後看了一眼,沒見着人,這才将目光轉回他。

歸言道:“公子正睡着呢,夫人,屬下有事想與您說。”

公雞啼曉之時,天色還未大亮,街道人煙稀少霧氣深深,瞧着倒是如那陰陽路般,有些駭人。

歸言的那些話似乎還萦繞在耳畔——

夫人知曉天覺子嗎?

這些話本不應屬下來說,但屬下跟在公子身邊多年,或許公子為人冷淡了些,可屬下看的真真兒的,他喜歡夫人,喜歡到甚至不知該如何對夫人好了。

夫人能不能,多憐惜他幾分,至少別再讓他以天覺子入酒,才能勉強安睡半刻。

清晨的風撫過臉頰時,還帶着朝露的濕氣,沈觀衣不知曉自己走了多遠,只覺着這風分外寒冷,并未驅散橫在她心中的燥郁,反而多了幾分不知所措。

她走的累了,便歇在一處包子鋪旁,雙手環膝,坐在小石階上。

旁邊的鋪子剛剛開門,蒸籠中還冒着滾滾熱氣,老板娘正在和面的手驟然停下,似是瞧見她并未梳婦人髻,喚道:“小姑娘,要買包子嗎?”

正出神的沈觀衣聽見聲音,歪頭看向她,半晌後才動了動唇,小聲道:“我沒帶銀子。”

她模樣長得小,今日又打扮的素雅,老板娘在這街上開了十多年的包子鋪,從未見過這般俊俏的姑娘,又見她衣裙料子華貴,想來定是出自富貴人家,不知怎的一個人在這處,瞧着可憐,不免多生出幾分憐惜。

沈觀衣不知老板娘做何想法,她出神的撿起腳邊的樹枝,有一搭沒一搭的戳着地面,腦海中回想的是與前世有關的種種。

若不是後來的她沒了報仇的心氣兒,她不會發現李鶴珣對她這般重要,亦不會在此時為過去的自己懊惱。

但轉念一想,少時的她本就一心只有沈家,後來被權勢迷了眼,再不願回到過去那種任人宰割的日子,才會一條道走到黑,換來被尋常學子一刀捅死的下場。

眼下她回來了,可有些錯已經鑄成,她心中難過卻又帶着一絲委屈,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小姑娘,要吃包子嗎?”

沈觀衣頭也未擡的下意識道:“我沒——”

“不用銀錢。”

香氣緩緩從鼻尖飄過,沈觀衣看向站在她身側的老板娘,以及她手中白胖胖的包子。

老板娘憨厚質樸,見沈觀衣不接,以為她是嫌棄,連忙道:“我方才淨過手了,不髒的。”

沈觀衣慢吞吞的從她手中拿過包子,“謝謝。”

老板娘展顏一笑,雙手在襜褕上抹了抹,下意識開口,“這才五更天,你怎麽一個人在這兒啊?”

綿軟的皮中包着一大團肉餡兒,沈觀衣一口咬下,滿嘴留香,被她咬過的面皮留下幾行齒印,豁口幾乎粘在一起,随着熱氣又緩慢的張開。

沈觀衣雙頰鼓鼓,咽下嘴裏的包子,細聲道:“我做錯了事,不知道該怎麽辦。”

老板娘怔愣片刻,似是沒想到原因如此,随後開朗一笑,“嗐,錯了不妨事,以後不再犯就是,我家那皮小子就老是惹我生氣,但只要他規矩的認錯,我就硬不下心腸教訓他了。”

蒸籠汩汩的往外冒着煙霧,老板娘回頭瞧了一眼,連忙道:“你先吃着,不夠再與我說,我先把活兒做完。”

她一邊往裏走一邊回頭道:“若是吃飽了,就早些回家去吧,這天還沒亮呢,女子一個人在外,家裏人會擔心的。”

沈觀衣雙手握着包子,一口咬下,并未說話。

突然,寂靜的巷子口傳來車轱辘滾動的聲音,沈觀衣不曾關心,卻忽見馬車停在她跟前,一只手掀開幕簾,從馬車上走了下來。

來人很高,高的她需要揚着頭,才能在暗沉的天色中瞧見他的眉眼,沉穩而又冷淡。

沈觀衣似是沒想到他會出現,怔愣着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怎麽不回府?”

明明與以往相同的聲音,可此時卻不帶半分情緒,冷漠的好像她是什麽無關緊要的人。

只是他再如何雲淡風輕,都掩蓋不住身上朝露的濕氣,那些衣衫與發梢無一不在說,他是匆匆趕來的。

他在意她去過春風閣,在意她離開,也在意她。

所有的情緒彙集到眼底凝結成淚珠,毫無預兆的從腮邊滾落,沈觀衣擡手拭去,那些質問與惱怒全然被委屈淹沒,“你還要我嗎?”

她想着,若是李鶴珣不要她了,她大不了再想些法子,或是引誘或是彌補,總要讓他回心轉意!

“要。”

‘咚’的一聲,如石子沉入大海,無聲的喧嚣,被埋藏在風平浪靜之下。

他說他要。

沈觀衣丢掉手中的包子,起身撲進李鶴珣的懷中,埋首在他的脖頸處,委屈又嬌嗔的道:“你方才猶豫了,你從前都不會猶豫的,你怎麽能猶豫呢。”

沈觀衣胡言亂語的說着話,李鶴珣一只手攬着她細軟的腰肢,防止她踮着的腳尖沒有力氣後摔倒。

同時,耳邊傳來沈觀衣小小的氣聲,“我錯了,以後不會了,你原諒我一次好不好?”

李鶴珣略微怔住,片刻後又恢複如常,輕輕應了一聲,似是習慣了,對她的話并未有多大的反應。

沈觀衣也察覺到他的冷淡,有些挫敗的松開手,指尖劃過身軀時,卻下意識躲開李鶴珣的心口處,那裏再沒有猙獰的疤痕,可從前怕碰到他傷口的習慣仍未改變。

李鶴珣面色一變,漆黑的瞳仁中像是積攢着無數的狂風驟雨,盡管只是一處小小的細節,卻也像夜裏的螢火般,讓他瞬間察覺。

好似每日都能感受的風,與昨日相同,卻又不同,那是獨屬于他的風。

李鶴珣平靜的開口,尾音卻仍舊有些發顫,“娓娓。”

“嗯……”沈觀衣斂下眉眼,并未注意到李鶴珣此時隐忍遏制的神色,自顧自的道:“若是吵吵還在,你肯定——”

話音未落,眼前便突然黑影重重,高大的身軀猛的将她抱在懷中。

比風輕的聲音,如同在齒間過了千萬遍般的缱绻,“娓娓,是你,對嗎?”

他問的小心翼翼,好似夢中無數次出現過這般的場景,怕聲音稍大一些,便會睜開眼睛,看見頭頂的帏帳,告訴他不過是南柯一夢。

明顯的顫意讓沈觀衣瞬間明白了什麽,她本就是要告訴他的,卻耽誤這麽久,見李鶴珣這般激動,她忍不住翹起嘴角,故意道:“李鶴珣,我不在的日子裏,吵吵有沒有長高?”

“她嫁人了嗎?那個男子什麽模樣啊?有你好看嗎?”

“還有探春阿莺她們,哦對了,還有魏蓮,他們怎麽樣了呀?”

李鶴珣遲遲不曾言語,沈觀衣話音一頓,嘴角的笑容漸漸落下,眼中不自覺地泛起點點漣漪。

不似方才的歡笑打趣,輕柔的聲音中似乎飽含了千絲萬縷的過往,是前世的糾葛,是今生的相見,抑制着無法言說的歡喜。

“李鶴珣,我回來了。”

短短幾個字,卻讓李鶴珣瞬間紅了眼眶。

老板娘放下最後一屜蒸茏,瞧了一眼相擁的二人,面色一紅,轉過了身。

而遠遠跟來的楚媽媽與歸言則有眼色的停了步伐,眼睜睜看着兩人許久以後一同上了馬車。

楚媽媽想起李鶴珣醒來之時得知沈觀衣來過時的模樣,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的人也會變了臉色,她啧了一聲,沒承想當真竟有男子會栽在情愛一事上。

馬車緩慢的行駛在回府的路上,天邊漸漸泛白,染上光亮,女子一本正經的聲音從裏面傳出:

“李鶴珣,日後咱們多做些好事吧。”

“為何?”

“我怕被人在大街上捅死。”

男子淺淺的笑意傳來,似乎十分愉悅,“好。”

“那我日後不找旁人了,你也不許再去這些煙花之地。”

“好。”

“還有那天覺子,也不許再飲。”

“好。”

“我們以後好好過日子,一直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好。”

“你只會說好!”

太陽初升,不見纖凝,停在樹枝上的鳥兒望向從遙遠的天盡頭飛來的另一只鳥兒,許久的等待,讓它迫不及待的撲扇着翅膀,迎它回來。

歸言看了半晌,直到馬車遠去才忽然想起什麽,臉色大變,朝着馬車追去,“公子,夫人,你們倒是等等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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